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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裴冀!
终于,在听到玉公公的喊声的这一刻,肯定了自己的眼睛没有欺骗自己。
虽然,我早就明白,能解今天这个困局的,只有他;也只有他醒来,主持朝局,能让我们走出眼前的困境,但当真正看到这位在深宫中沉睡十余年的太上皇,看到那个只在护国法师的口中存在过的,和我母亲有过交往的人,我还是像做梦一样。
他,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太上皇!太上皇!”
这一刻,不顾其他人的惊愕和不敢置信,玉公公已经哭得泪流满面,跪着行走到裴冀的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大哭道:“太上皇!太上皇!老奴以为,这一生都再见不到太上皇安好的一天了!太上皇!”
裴冀低头看着他,清俊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这一笑,让他眼角和唇角的皱纹更深了,但并不让他看起来苍老,反而显得十分的温柔。他垂着的手轻轻的放在玉公公因为哭泣而不断耸动的肩膀上,叹道:“你啊……怎么头发都白光了。”
只这一句话,玉公公哭得更厉害了。
这时,站在我面前的常晴慢慢的上前一步,略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然后行大礼,跪伏在地,柔声说道:“儿臣拜见太上皇。”
一听到她的声音,玉公公倒像是被提了个醒,急忙止住哭泣,慌忙的爬起身来,感觉到裴冀的身形有些晃动,他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扶着他的胳膊。裴冀大概也是被他服侍惯了,只笑了笑,便低头看着常晴,微微挑了一下花白的眉毛,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似得,说道:“孤记得你,你你是常家的丫头。”
“儿臣常晴。”
“是了,孤记得,很早以前就记得,要将你许给老三。”
“……”
“你,是何时与他完婚的?”
常晴的肩膀微微的塌了一下,像是突如其来的无力袭击了她,但下一刻,她还是振作精神,清楚的答道:“天盛元年,儿臣被册封为皇后。这些年来,也未能在太上皇身边服侍尽孝,还望太上皇恕儿臣不孝之罪。”
“天盛元年……”这个年号似乎对裴冀有些陌生,他微眯着眼睛,抬头看向半空,像是在回想什么,旁边的玉公公正要提醒他,却见他淡淡的笑了一声:“孤,知道了。”
这一下,所有的人也都回过神来了。
听到了他和玉公公的对话,听到了他和皇后的对话,众人终于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太上皇,他活生生的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了!
立刻,那些率先反应过来的大臣们急忙跪拜在地,就跟雨水滴落到池中激起一阵一阵涟漪,周围的人也相继跪拜下去,顿时,整个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全都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微臣拜见太皇上!”
“太上皇圣寿无疆。”
我也牵着妙言的手,在人群中慢慢的跪了下去。
妙言还没有回过神,或者说,她还不太明白这位老人跟她的关系,跪下去之后,也是直挺挺的立着,睁大眼睛望着他,还是旁边的念深伸手拉了她两下,她才勉强的跪伏下去。
裴冀站在大殿中央,看着所有人跪在他脚下的这一幕,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中并没有那种立于万人之上的尊贵与荣光,反而平静得很,甚至在眼底深处透出了一丝淡淡的寂寥来。
他轻轻的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一边说,他一边走上前来,伸手扶起了念深。
这一刻,念深早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甚至快要哭出来,却还是极力的压抑着自己,哽咽道:“皇爷爷……”
“……”
“孙儿是念深,孙儿……”
他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裴冀微微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他看念深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而我也才想起来,当他陷入昏迷的时候,这个孩子还没出生,而现在,一个清俊的少年立在自己的面前,是他的孙儿,并且要担负起一个皇朝的重任,对这位老人来说,这个事实的确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大概这一刻,他也还没有准备好,要跟自己的孙儿说什么吧。
然后,他慢慢的转过身去,清静的目光扫视过了眼前那些神情各异的文武百官,最后,落在了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神情复杂的南宫锦宏的身上。
而南宫锦宏,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的上前一步。
这一下,大殿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虽然大殿之上一直只是我们几个的口舌之争,并没有真的刀光剑影,但谁都明白,刚刚那一刻的气氛不啻剑拔弩张,若任何一方的败落,影响到的都是整个天下的局面,此刻裴冀的出现,再面对上南宫锦宏,他们又会说什么呢?
裴冀沉默了半晌,轻轻的说道:“南宫卿家。”
南宫锦宏也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俯首道:“太上皇,臣,臣”
随着他们两的对话,我的呼吸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我相信,裴冀在真正迈入大殿之前,一定已经在外面听了很长时间,对这里面发生的事都已经有了大概了解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那么他面对南宫锦宏,到底会如何说,如何做,这几乎就是此刻,解决眼前这个困局的关键了!
不只是我,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全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这两个人。
裴冀平静的看着南宫锦宏,不知过了多久,他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说道:“你”
南宫锦宏的双手顿时都绷紧了。
“你……也老了。”
“……”
这话一出口,就像是无形的一击,重重的打在南宫锦宏的身上,他整个人都颤栗了一下,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般的望着裴冀,却见裴冀的脸上又慢慢的浮起了笑容,却是带着说不出的沧桑的欣慰感看着他:“咱们,都老了。”
“太上皇,老臣……”
“孤也晓得,你为了朝廷,一直殚精竭虑,辅佐了孤,又辅佐了孤的儿子,现在,更是要辅佐新的太子,难怪,你白头发都多了那么多了。”
他这样说话,给人的感觉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君王,也不是此刻万人之上的太上皇,反而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见到了自己的老友,在唠唠叨叨的叙旧一般,这和他的身份,和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和此刻这个困局,有一种微妙的错开感。
也让所有无形的刀光剑影都在这一刻敛起了锋芒。
我紧张的看着南宫锦宏。
只见他神情复杂的看着裴冀,两眼目不转睛,整个人都僵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再一次低下头去,拱手说道:“可如今,皇上昏迷不醒,朝局混乱,老臣无力回天,老臣有负太上皇!”
说完,他又一次跪倒在地,痛哭了起来。
他这一跪,一哭,周围那些之前还唯他马首是瞻的官员们此刻都跟着跪了下去。
那些人也一起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诉说着对这位太上皇的怀念敬仰之情。
我已经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一旁脸色凝重的常晴,再看向玉公公。
三个人,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但这一刻,大概都在心底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们知道,这一关,已经过了!
第1389章 皇帝昏迷,是内因?()
接下来,事情就很简单了。
有的时候,世事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一件很复杂,几乎陷入僵局的事,只要真正落到可以解决它的人的手里,就会变得那么轻而易举,像是举手之劳。
可是,真正要找到“可以解决它的人”,却是最难的。
就像是这一刻,我看见裴冀站在大殿中央,阳光淡淡的照在他的身上,即使已经听到了他说话,也看到了他三言两语间化解了一场我们看来不可思议的危机,但仍然那么不真实。
他,是真的醒过来了?
可是,不由我去细想,那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也随之上朝了,他们要觐见皇帝,也的确让他们见到了,虽然是太上皇我看到了他们有些抽搐的表情,仿佛雷霆万钧而来,却被一阵淡淡的袖底风吹散,不甘心是自然的。
但,也只能是不甘心了。
太上皇一出现,就连内廷的存在都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自然,査比兴所提的推举一个辅政的人,就更不是一个问题,很快,裴冀就宣布散朝。
那些文武百官三两结伴的慢慢往外走,最后连南宫锦宏也走了出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事太重,他出门的时候,脚又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旁边的郑追他们急忙扶着他,他勉强站稳之后,又轻轻的推开了他们,一个人跌跌拌拌的继续往前走。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情仍然有些沉重,久久无法将目光撤回来。
而这时,就听见身后玉公公急促的叫道:“太上皇,您怎么了?”
我急忙回头一看,只见裴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好像全身的血在这一刻都被抽干了一样,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提线的木偶,摇晃了几下,就跌倒下去。
玉公公眼疾手快,一下子冲上去扶住了他。
“太上皇!”
他年纪也大了,不能像年轻人一样完全撑起一个人的重量,裴冀被他半扶半抱,踉跄着接连后退了好几步,玉公公大骂大殿两边的小太监:“瞎了吗,还不过来!”
那几个小太监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走过来扶着裴冀,慌乱中,大殿里也没有其他能坐下休息的地方,便要扶着裴冀坐上龙椅。
裴冀一手抓住旁边的一盏青铜灯,自己踉跄着跌坐到台阶上。
几个小太监一见,都慌得松了手,护在一旁。
我和常晴走过去,看到他一头冷汗,这一刻像是连坐都坐不稳了,才意识到,刚刚他那样走出来,大概是拼尽了一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撑到现在。
而那些人一走,他就撑不下了。
常晴急忙走过去,轻轻的说道:“太上皇,您怎么样了?”
裴冀闭着嘴,只用鼻子出气,冷汗大颗大颗的往下低落,不一会儿就晕湿了身下的地毯,玉公公吓坏了,急忙说道:“太上皇,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还是哪里难受?”
裴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一只手用力的抓着胸口的衣服。
我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玉公公,赶紧让他们把藤椅抬过来,送太上皇回去。”
“回去,会哪里”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倒是想起了什么,我对着他一点头。
裴冀在一头冷汗中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太监抬着藤椅,快步而平稳的往前走着。
我跟常晴,带着念深还有妙言,和玉公公一起跟着,在我的指印下,很快便要到内宫里那座安静的宫殿了。
我看着藤椅上冒出的那半个头,心情也像是跟着他不停的起伏摇晃。
空气里,传来了香灰的味道,这让我有些恍惚的想起了之前,第一次来到这里,见到昏迷不醒的他的时候,那个时候,是裴元灏带我来的,我也清楚的记得,言无欲是怎么跟我们说的
“太上皇逊位别宫多年,全在皇上的帝星笼罩之下,不曾争辉,更不占位。可如今,星象有变”
“简而言之,太上皇的星位有异动。”
星象有变……
星位有异动……
结果,应到了今日。
不过这个时候,我倒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就是在集贤殿藏书阁帮助傅八岱整理钦天监历书的时候,看到的那句“天生异象,帝星有三”。太上皇裴冀虽然是因为被人下毒,昏迷不醒而被迫逊位,但毕竟还活着,也做了皇帝,自然算是帝星了。
另外一个,当然就是裴元灏。
所谓的帝星有三眼前已经有两个了。
第三个,是谁呢?
难道是
我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向走在常晴身边的念深,这孩子大概还没从刚刚大殿上那天翻地覆的变化中清醒过来,眼中都还是湿漉漉的,望着前面坐在藤椅上的他的皇爷爷,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就在这时,大家停下了脚步。
我们走到了那座安静的宫殿外,大门倒是打开着,两个童子早早的就在那里候着,一看见我们来了,急忙上前来,将裴冀从藤椅上扶下来,搀了进去。
我们正要往里走,又一个童子走了出来,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带着几分稚气的说道:“师尊说了,外人不得入内。”
常晴一听,立刻说道:“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