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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是这里的一个姑娘,站到顾长烟面前时还是个低着头羞涩的女子,竟没有一丝青楼女子的妖娆,更像是隔壁的小家碧玉。可她一张嘴顾长烟便知道为何老鸨会让如意过来,这真是一个提起封彧便滔滔不绝爱慕之心可以溢出新安都的女子。
封彧在外人面前是个风度翩翩佳公子,爱慕他的人可以从新安都排到莽苍原,可他并不沉迷于儿女小情,顾长烟知道,他的眼界在天下,在整个南泽。
顾长烟的手指规律地敲了敲桌面:“我是来找我远亲的,不如,你就给我讲讲顾将军出征之后的事吧?”
“顾将军出征之后?”如意坐在顾长烟的对面思忖片刻,“顾将军出征之后,平王府的人就去了顾府,说是顾家小少爷和老夫人刚回来,怕水土不服,平王便亲自去接他们。”如意回想着,“那天傍晚我刚好经过顾府,躲在远处偷看。”她掩嘴巧笑,顾长烟便知道,她是去偷看封彧的。
“看到什么了?”顾长烟敲了敲桌子不耐烦。
如意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回答:“看到平王殿下亲自把顾老夫人扶上了马车,你瞧,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人,对一个老夫人如此恭顺谦和,那一定是个好人!”
顾长烟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岩石敲击了一般,长泽和母亲果然被封彧囚禁,想潜入平王府救人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她的思绪在空中飘荡,如意便在她面前摆了摆手,一边自言自语地讲着:“你说,平王这个人,又足智多谋,又英俊潇洒,又武艺高强,又位高权重,简直就是少女仰慕的英雄,让人不禁想仰视他。虽然,我只正面见过他一次……”
顾长烟猛地抬眼:“什么?”
如意捂着脸,羞涩地喃喃道:“我是说,我只有在三年前平王去莽苍原的时候在城门外见过他的正脸……”
话未说完,顾长烟一声怒喝:“你刚才说的偷窥呢?”
“我……窥了啊,就是没看到正脸,顾老夫人我也只见到一个背影。”她撇了撇嘴,“再说了,我又没见过顾家人,那是不是顾老夫人我都不知道。人是直接从府内被抬出来的,谁能见得清楚?”
她说的委屈,顾长烟凝眸沉思。
去府内抬人,岂不是多此一举?为何封彧接顾母,会弄得整个新安都人竟皆知?莫非……
但她仍不放心,毕竟此刻顾长泽和母亲杳无音讯,除了封彧这便,她无从下手去寻找他们。
到底她是个聪明人,于是冲着如意扬了扬手,甩给她几两碎银:“是我突兀,吓着姑娘了。姑娘没有窥到平王正脸……我深表遗憾……”
如意冲着她翻了个白眼,这话讲得……
“那……公子可还需要其他服务?”如意起身问道。
这一句吓得顾长烟连忙阻止:“暂时不用,我先去找亲人,如有需要,会喊姑娘的。”
如意拽着帕子悻悻而归,顾长烟坐在屋子里整理思绪。
听说夏珂筠已经安全回到灵安,赵恕得知夏珂筠无恙之后松了口气,开始全力攻打莽苍原,南泽大军且战且退,人们都说,那是因为顾将军受伤的缘故。
顾长烟却晓得,那一定是因为封彧此刻离开了莽苍原,否则,哪有赵恕这般连胜的局面。
她最怕封彧步步算计,将她的打算了解得一清二楚,那种被人掌握的感觉就像在头上悬了把剑,随时都会要了自己的命!
好在,平王府,她很熟悉。
等到夜深,顾长烟便换了衣服,悄悄潜出青楼,往平王府的方向而去。
她不知道此刻封彧是不是回了平王府,但她知道,自己此行步步危机。
新安都的夜晚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一路而去是夜市,路上不少夜游的人,平王府门口更是车水马龙。顾长烟在平王府侧门观察了片刻,才纵身潜入王府。
王府里头跟外面比起来安静了不少,只偶尔有一队巡兵经过,看着周围无事便继续朝另一个方向巡逻。
一切都井然有序,让顾长烟心中忐忑。
封彧常去的房间都关着门,她很容易进了他的书房。
书房的书桌上放着几本书,书下压着字条。她打开来看,都是关于莽苍原的。她刚到莽苍原之初,陈林送过来的八百里加急,关于顾长烟的吃喝拉撒,以及顾长烟和夏珂筠是否有交流。
她一张一张看下去,直到看到最后,一张纸条跃然眼前:南泽不派顾长烟出战,我就从莽苍原打到新安都!落笔是夏珂筠,这张字条封彧给她看过。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如同黑暗里的光,而后轻声呢喃:“阿筠这个傻瓜……”
转念一想,不知这一月有余,她在灵安可好?可有想自己?
如此,便想加快速度找到亲人的消息,好快点去找她的阿筠。
书房里没有下落,她便去了平王府的花园。如今春意盎然,院子里绿草如茵花香四溢。
石桌上放了几坛子酒,封彧素来过得精致,那酒必是上等的佳酿。她便打开来嗅了嗅,浑身一震。
熟悉的香味,她记得去莽苍原之前,她和封彧在这园子里喝酒,她说,不知道梅花能不能酿酒,他答,自然是能的。她又说,到时候无论我在哪,你给我送来,他又答,好。
这几坛酒还有没发酵完全,顾长烟想了想,合上了盖子。
按了按太阳穴,正准备四处查探,前院突然嘈杂了起来!
“王爷回来了!”有人在前头喊道。
顾长烟心中一颤,他竟在此刻回来?本要翻墙而走的顾长烟脚下一停……
没准这是个探听长泽和母亲下落的好时机!
封彧马不停蹄地从莽苍原回来,几乎是前后脚和顾长烟一起回了新安都。
顾长烟安静地躲在假山后面,她最了解封彧了,封彧往日里喜欢往园子走,但凡有空,都会在这儿小憩,哪怕是约了人,也爱到园子里来谈事。
果不其然,过了一小会儿,刚到平王府的封彧就来了园子,后面跟了他的近身侍卫。
此刻他眉头紧蹙,似乎心里有什么疑问。他坐到了石桌面前,看着几坛子新酿的红梅酒。这是他在去莽苍原之前酿的,须得等上个一两年,酒味才会香醇浓厚。
他一直盯着酒坛子,顾长烟敛声屏气地躲在假山后。
“王爷,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以搜捕逃犯的理由全城搜查顾将军,可若是顾将军没有回来……”
顾长烟拢着眉头听着,封彧果然很了解她!
“你已经问了无数遍,”封彧开口,“我了解她,她一定会回来!”
“那么顾长泽和顾老夫人……”
侍卫话音未落,被封彧一语打断:“护送的人该到了吧?”
侍卫一脸茫然,随即摸了摸后脑勺:“是!是!”
顾长烟躲在假山后,双手在冰冷的岩石间划了划,她听得出来,封彧的侍卫要说什么却被封彧打断了,而封彧的问题他接不上,只能随口回答。
因着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一切只能靠猜测。
顾长烟的心里头百转千回了无数遍,护送的人,是什么人?
为什么侍卫提到了顾长泽和顾母,封彧却说到了护送的人?
她突然醍醐灌顶,莫非,平王府如此平静是因为顾长泽和顾母落到了封彧手中之后,封彧并没有把他们藏在府里,而是送去了别的地方?所以,封彧才会提到护送的人!
若真是这样,那么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她不敢妄下结论,只能伺机而动。
而封彧很快提到了一个人,让顾长烟再次集中精神。
“夏珂筠最近在灵安的日子不好过,女皇陛下一个人在外失踪了近一个月,朝中大臣颇有微词。我从莽苍原来后听说陈林被赵恕连连击破,替夏珂筠挡了不少流言蜚语。我看这样,我写封信给陈林,派牢靠的人帮我送过去,让陈林照我说的做,只要莽苍原一线赵恕溃败,灵安势必会起更大的风波。”他说得成竹在胸,顾长烟却只听到了一点,夏珂筠在灵安遇上变故了。
她若是无法解释失踪的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身上会有如此重伤,朝中大臣不满者居多,灵安若是有人反水,夏珂筠怕是会有性命危险。
顾长烟想,她若是封彧,恐怕也会出这一招。
“正好,”封彧再次开口,“人也快送到莽苍原了,到时候就看赵恕是什么意思了。我就不信,长烟还会继续躲着我!”封彧握着茶盏,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
顾长烟的心里想被绞了一般,半是疼痛半是心急,封彧的意思,是他抓了长泽和母亲,然后送去了莽苍原?
届时若是大夏得胜,顾家人性命不保,这仇是向封彧报,还是向大夏抱?顾长烟和夏珂筠之间要是配上了两条顾家人的性命,那么,她还有什么心再去救夏珂筠?
真是好手段,顾长烟握着拳头咬牙切齿!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园子里没了声响,约摸是封彧回房了,顾长烟才探出脑袋张望了片刻。确认没人,翻墙而走。
青楼里依旧灯火通明,正是生意最旺盛的时间。
楼道里是胭脂香味和酒味,处处莺歌燕舞,是新安都的温柔乡。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吹灭了烛火。
翻来覆去思考着,她不知道封彧说的是真是假,可,换位思考,她若是封彧,手上有两个只对一个人有用的人质,怕是也会这么做。
封彧是个自信的人,他自觉自己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哪怕真被顾长烟听去了,也不会妨碍自己的计划。
只是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新安都,怕是有得回莽苍原。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莽苍原离阿筠近了许多。
她是很想念她了,每每入梦,梦里全是她。
辗转反侧之后,顾长烟猛地起身,披上外套拿上剑,打开门从后门走了出去。
既然还要再次回莽苍原,又何必在新安都浪费时间!她素来都是一个一旦下定决心就会永不回头的人,从马厩里牵了马,策马扬长而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刚离开青楼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平王府的人去了那里搜查……
一路上风驰电掣,顾长烟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她不知道封彧是什么时候把人送去莽苍原的,现在恐怕无法在半途拦人,但她可以拦下一件东西。
封彧送给陈林的信。
虽然,她心系五万莽苍原士兵,但她想知道赵恕能不能应付封彧。她希望南泽不败,但又不希望夏珂筠步入死局。
从新安都到莽苍原需得一个来月的时间,她走了必经的官道,计算着时间,在途中停了下来。
她想,比起封彧的人,她应该快不了多久。
官道旁有个茶铺,天气渐热,茶水生意渐好,她便要了一碗茶水,静静地等着。
封彧的东西都是由他身边的亲信去送,如果没料错,便是那个侍卫了。
小半天过后,官道上传来了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她抬头睇了一眼,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很好,就是此刻!
股长烟付了钱,纵身上马,马鞭在空中甩出一道优雅的弧度,马儿抬起了前提,朝着官道的方向跟了过去!
一前一后马蹄疾,路边的野草杨柳被两道疾风吹弯,前方的人警惕地朝后望了一眼,立刻加快了速度,如飓风一般扫了过去!
顾长烟不甘示弱,她冷笑一声,抽出一支长羽箭,将系在马背上的弓解了下来,一边策马一边拉出了一个满弓!
没有人能在顾将军的弓法下逃生,除非她有意放水!
她能于半山腰循着夏珂筠那一点朱红准备射箭,那么此刻在高速前进中的一箭,必将如电光劈裂云层一般迅猛,直直向前方人的马腿射去!
“啪”的一声,马儿后腿一屈,马背上的人连滚带爬地翻出去好一段路程,顾长烟策马赶上,在那人面前绕了几圈。
“封彧让你送给陈林的信呢?”她沉眸凝眉,挂着寒冬般结冰的表情,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其实她原本就这样,只是和夏珂筠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被她的热情和快乐所感化,慢慢地也开始笑了。
“顾……顾将军!”侍卫不敢置信,“你……”
“你不需要说任何废话,”顾长烟冷冷开口,“信呢?”
“什么信?没有……”他一边爬,一边结巴着逃离顾长烟的视线。
顾长烟下了马,蹲在她面前。
她的眼里是春风化不开的寒冰,清水扑不灭的怒火,对于封彧,她已经没有任何幻想,有的只是想一剑杀了他的怒意!
没有恨是因为她早就看穿了他,有那股怒火就够了,怒气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