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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坊们真是没想到,声名狼藉的“野种”真能得西池魅王另眼相看,无不称奇,纷纷挤着看热闹。
北堂轩鹤自是巴不得紫凝快点离开相府,免得他丢人丢大法了,对君夜离也是百般厌恶,冷冷看了一眼,道,“魅王既然看中紫凝,那是她的造化,老夫亦无话可说。”
“对,我要嫁谁,本就跟你没什么关系,”紫凝忽地出来,眼神讥诮,“丞相大人,既然我不是你的女儿,那这聘礼也不用下给你了吧?”
北堂轩鹤登时气个半死:臭丫头当他是贪财之人吗,看到这三车聘礼就挪不动腿!“你这个——”
“孽障也好,不孝女也罢,总之我明日就会离开,这一脚踏出丞相府,自此与你、与相府上下恩断义绝,他日再相见,也许会不死不休,丞相大人,你自求多福吧!”
狠话摞下,紫凝一甩衣袖,绝然回了雅竹院。
“你、你——”北堂轩鹤拼命让自己不要生气,却还是忍不住要吐血:她以为自己是谁,又以为她有多大能耐,居然要跟他不死不休,她配吗?
君夜离倒也不怎么意外这样的结果,客气地一拱手,“聘礼已下,丞相大人要如何处置,小王不会多言,明日小王便来迎紫凝一起回西池国,告辞。”
“不送!”北堂轩鹤大步向内堂走,居然没说让人把聘礼抬回去。
不怪他起贪念,真不知道魅王来大月国还随身还着宝藏是怎么着,这三大车东西的价值加起来,能抵小半个丞相府了!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夕颜夕月已经过来,赶着马儿将三大车聘礼带回了雅竹院,拿出一部分赏给那些曾经尽心服侍过大夫人和她的丫环仆从,余下的尽数变卖成地银票,随身携带。
相府中得到奖赏的,自是欣喜若狂,三小姐这一出手,可要抵上她们十几年的工钱,真是赚了!
北堂轩鹤吃这哑巴亏,想想真是肉疼,可谁叫他之前摆出清高样,结果什么都没捞到,一下又气倒在床,跟药罐子死磕去。
黄昏时分,紫凝奉诏入宫,对自己的婚事,也算是给武昭帝一个交代。
华阳殿上,武昭帝沉着脸,倒也不怎样凶狠,“紫凝,你想清楚了,确实是心甘情愿要嫁给魅王吗?”
到底还是没能改变这样的结局,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心狠,来个斩草除根了。
紫凝心思何等敏锐,如何会看不出他眼里的杀机,淡然道,“谢皇上成全。”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那将来即便她不跟君夜离在一起,也不算欺君——虽然她从不在乎这一点。
“好,”武昭帝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笑的很诡异,“既然如此,朕还真就得成全你们,你是朕封的公主,明日出阁,一切陪嫁礼仪,与朕的女儿一般无二,朕绝不会亏待了你。”
紫凝也就顺水推舟,假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低头谢恩,“谢皇上圣恩!”
白送她嫁妆,她为什么不要,有命拿,也有命花不就行了。
“无须多礼,”武昭帝一挥手,“去吧,朕即刻命他们去准备。”
“臣女告退。”
出了殿门,夕月上前道,“小姐,皇上有未再要你替苏郡主解毒?”
“不曾,”紫凝摇头,“想是靖阳王死心了吧,这个下风不能落。”
夕月想想也是,“那皇上真这么轻易放小姐走?”
“可能吗?”紫凝嘲讽一挑眉,“好戏在后头呢。皇上必定会派人刺杀我和君夜离,这一路上不会太平。”
“好,让他们来!”夕月忽地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属下憋了一肚子火呢!”
早就看这帮王八羔子不顺眼了,现在跟大月国撇清了一切关系,终于可以放手杀个痛快了!
紫凝瞄了她一眼,“少得意,小心点为好,走吧。”
夕月吐舌,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
不出意外的,没走出多久,慕容冽把她们两个拦了下来,表情阴森,咬牙切齿,像条被逼急了的疯狗。
“你真要嫁给君夜离?”慕容冽横步过去,一字一字问。
紫凝厌恶地移开视线,看向遥远的天际,“我的事跟你没关系,还有,别以为你藏在那帮人身后,我就不知道昨日的事是你做的,这笔账,我记下了。”
慕容冽气急败坏,吼道,“你替谁记?北堂紫凝,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要跟君夜离在一起吗?”
“你这是承认昨天的事是你做的了?”紫凝冷笑一声,还真是欠收拾,“还有钟离墨,早晚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向你们讨回来!”
“你少胡说八道!”慕容冽明显地心虚,但气势上却不弱,“你是本王的妃——”
“我不是,”紫凝一字一字清晰地将话送进他耳朵,“慕容冽,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我觉得恶心!你跟苏落雪一个黑心,一个不要脸皮,才是绝配。”
“你——”慕容冽最后一分耐心也被蚕食殆尽,双手十指弯曲成爪,抓向紫凝心口。
下流!
夕月在怒,挥剑迎上。
紫凝振臂而飞,退到几步之后,森然道,“慕容冽,你是不是非要我杀了你?!”
“你有本事就杀!”慕容冽血红着眼睛,凶残一笑,厉声道,“放箭!”
夕月一惊,迅速退到紫凝身前,就听“唰唰”之声破空而至,漫天箭雨四面八方飞来,避无可避。
紫凝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慕容冽竟摆出了这等阵势,她忽地反手脱下外衫,内力运处,柔软的纱衣变做了硬如磐石的盾牌,双腿快速变换方位,四方隔挡,羽箭像下饺子一样,纷纷落地。
一波箭雨过后,紫凝抖手卸去内力,反手将外衫披上,动作一气呵成,脸色已铁青。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既然慕容冽非要赶尽杀绝,就别怪她今日血洗皇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君夜离神人天降,倏然落在场中,脸上虽在笑,眼神却如刀般冷酷锐利,“震王这欢送紫凝的方法还真特别,不怕吓到紫凝吗?”
君、夜、离!
慕容冽眼中直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可暗杀不成,是绝不明着杀他的,否则西池国一怒来犯,大月国还不被夷为平地!所以,再怒也只能忍着,咯吱着牙道,“好、说,本王就祝魅王跟紫凝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多谢,”君夜离拱手示意,退后一步拉住紫凝的手,“我们走吧。”
紫凝看了他一眼,居然没反对,跟着他离去。
慕容冽双手捏得喀吧响,“君夜离,北堂紫凝,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一定不会!”
远离了慕容冽的视线后,紫凝抽回手来,“你进宫来做什么?”
“不放心你,”君夜离握握空了的手心,有点不太满意,“我就知道慕容冽不会罢休,不过你放心,他还不敢把我怎么样。”
紫凝看他一眼,神情有些冷。
“别误会,”君夜离赶紧解释,“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也不是说你要倚仗我的保护,紫凝,你已经是我的王妃,我担心你、照顾你是应该的,我只是不想你太累。”
紫凝神情稍缓,不可否认的,君夜离为她想的已经够多,她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别太矫情了。
“而且,我要证明我不是那么弱的,”君夜离摸了摸鼻子,苦笑,“其实昨天你就算不来,那些刺客也杀不了我——”
“我知道,”紫凝扬了扬眉,“我看得出来,你还留有后招,不过不到绝处,还是不用轻易用的好。而且你不用在意,人有失蹄马有失足,偶尔的挫败算不得什么,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君夜离立刻又神采飞扬起来,“紫凝,你看咱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紫凝哼了一声,没回答,但从不自觉上扬地嘴角来看,心情应该不坏。
慕容冽,你终会为今日所做所为付出代价!如果不是顾及到大月国与狐歧国的无辜百姓,我岂容你和钟离墨逍遥到今天!
不过,来日方长,总要让你们死得明白,你们洗干净脖子,准备就死吧!
隔了一会,君夜离不太确定地道,“紫凝,你刚才的话——”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我刚才说反了,”紫凝板着脸道,“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反射弧真长。
所以,还是我比较笨?
君夜离哭笑不得,越发觉得自家王妃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得看紧了,别让人抢了去才行!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48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二日天才刚亮,君夜离就大张旗鼓地前来迎接紫凝,启程回西池国。
北堂轩鹤根本连面都不露,倒是武昭帝不曾食言,不但命人送来了大批嫁妆,一切以公主的礼仪送她出阁,而且还派萧寻领队护送她到西池国,可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紫凝从不拘泥于那些俗礼,沈娘却说什么也不让,说是怎么也要像样,硬是将她按坐在椅子上,给她梳发,开脸,上妆,折腾了近一个时辰,这才饶了她。
待她手拿大红盖头出得门来,不止是萧寻和一干相送的侍卫,就连深知她无双风姿的君夜离,也有刹那的失神。
却见她身穿茜素红金丝广袖衫,外罩魅红薄纱,衬托得她白嫩的小脸也露出些许粉红来,灵气逼人;
头戴凤冠金步摇,眉如远山长,明眸如水,薄唇轻抿,透出些许不容进犯的高傲。至于其他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她嫌麻烦,就都没戴——即使简单如斯,还是沈娘好说歹说,才哄得她穿戴起来。
然她既然是一身艳丽的红,在君夜离眼中,她这清净高远的气质,却仍旧如一株出水芙蓉,干净得过了分。“紫凝,你很美。”
由衷地赞叹却换来紫凝的一记白眼,“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到底走不走?”
眼尖的君夜离自是看到她白皙可爱的耳朵上犯起了红晕,更是心情大好,一把拉起她的小手,轻轻吻了一下,“紫凝这是已经把自己当成我的人了吗?”
你——
紫凝怒瞪她一眼,可因为羞窘的成分太多,根本没什么威慑力,便将红盖头往脸上一蒙,“走了!”
君夜离朗声大笑,神采飞扬,将自家王妃小心地扶上车,而后一个轻盈给跃上去,挑帘坐了进去。
无华沉声道,“启程。”
萧寻带领侍卫走在队伍后面,说不出的失落和妒忌:到头来紫凝还是选择了嫁给魅王,但愿她能够幸福,魅王能好好对她……
心好疼,好酸,好难受……
而车内,却并不如旁人想像得那么甜甜蜜蜜,紫凝一上车就掀了红盖头,并毫不避讳地脱去红嫁衣,露出里面的清爽打扮。
君夜离失笑,“你居然穿两套衣服在身上,不热吗?”
“还好,”紫凝表情淡然地将红嫁衣收拾好,“心静自然凉。”
她自跟着师傅就开始修习清心诀,何况现在已是金秋时节,哪有那么热。
君夜离瞧得有趣,“为什么脱掉嫁衣,你穿着很好看。”
“演戏而已,”紫凝掀开车帘,机警地向外看了一眼,“穿成刚才那样,一会儿打起来,是累赘。”
君夜离被她的“演戏”两个字伤到,登时垮了脸,“紫凝,你——”
“放心,”紫凝不为所动,瞄了他一眼,“就算是演戏,我也会陪你演到底,不会扔下你一个人演的。”
君夜离哭笑不得,紫凝倒是给了他不离不弃的誓言,可这“演戏”……
看来紫凝还是没有全身心地信任他、喜欢他、倚仗他啊,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绝不气馁,绝不让亲亲爱妃有机会爱上别人……
“帮我把凤冠摘下来,”紫凝踢了踢他的脚,“咬牙切齿地做什么,想咬我吗?”
这人,好好说着话就走神不说,又是咬牙又是攥拳的,是受什么刺激了?
君夜离回神,有那么点儿尴尬,“哦,好,头低下来一点。”
紫凝依言低头,脸不自觉地靠近他的胸膛,干净的青草味道钻进鼻子里,她忽然就觉得有种很安心的感觉:这么多年孤军奋战,原来有个人在身边,也不赖。
君夜离的动作轻柔而小心,唯恐伤及她一根头发,取下凤冠放到一边,笑道,“好了。”
紫凝抬起头,不自觉地对他微微一笑,“谢谢。”
“不客气。”
之后两人似乎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觉得如此生疏和客气,很是别扭。
“君夜辰呢,”紫凝忽地想起这个人,适时打破这种尴尬,“不一起回去吗?”
“二弟已经先一步离开,”君夜离摸了下鼻子,暗骂自己是个大男人,扭捏个什么劲儿,“他会回去通知父皇母后,摆出阵势迎接你。”
“那倒不必,”紫凝淡然一笑,“君夜离,你是否知道自己中了毒?”
“哦?”她话题跳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