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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凝,”宣景帝却叫住了她,“娥儿伤势如何?”
紫凝停步答道,“皇上放心,娘娘的伤势已经控制住,只须好生静养,不出一月,定然痊愈。”
“如此甚好,”宣景帝看起来就没打算让紫凝走,吩咐道,“坐吧,陪朕说说话。”他完全是不自觉地盯着紫凝的脸看了起来,而后叹息一声:怎么就这样像……可是不能,她是离儿的王妃……
紫凝暗暗思忖他的用意,也察觉到他目光有异,暗暗戒备,坦然坐了下去,“是,皇上。”
“娥儿,伤口还疼得厉害吗?”宣景帝转向娥贵嫔,眼神很温柔,不太敢碰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自从受伤醒来,这还是娥贵嫔第一次见到宣景帝,却是半点高兴之色都没有,反而一脸痛苦、自责和焦急,挣扎着要起来,“皇上……”
“别动!”宣景帝赶紧扶住她,“你伤的太重,乱动的话,当心伤口裂开,听话,快点躺好!”
他只顾着扶娥贵嫔,却没注意到在这一瞬间,紫凝向娥贵嫔使了个眼色:可以开始了。
“皇上,妾身死罪!”娥贵嫔不着痕迹地点头,惨青着脸,硬是忍着伤痛跪倒在床上,“妾身罪该万死,请皇上赐臣妾死罪!”
宣景帝讶然,“娥儿何出此言?”说罢又恍然道,“娥儿,你是否在担心你弟弟之事?你且放心,朕都不曾处罚铁王的家人,更何如其他人,离儿已同朕说过你弟弟之事,朕已决定将他接来宫中,着人照顾他,只是朕忙于国事,还不曾告诉你罢了。”
娥贵嫔的这个弟弟是其父亲的老来子,今年只有十岁,所以也不可能受到铁王之事的牵连,而且紫凝和君夜离一决定向铁王动手,就已经派无华暗中潜进铁王府,先将其弟给救了出来,以解释娥贵嫔的顾虑,即使宣景帝不说,她担心的,也并不是这一点。
“皇上天恩,妾身、妾身承受不起……”娥贵嫔哭得泪如雨下,“妾身死罪,请皇上责罚……”
宣景帝皱眉,终于看出娥贵嫔的不对劲,“娥儿,到底什么事,你且说明白。”
紫凝就着这个机会起身,“皇上,紫凝告退。”虽说娥贵嫔接下来的话都是她授意,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不然宣景帝若是起疑,岂非前功尽弃。
“不必,”宣景帝却就是不肯放她走,“娥儿的命是你救的,有什么事你不能知道,你且坐着,也好给朕做个评判。”
“紫凝何德何能,”紫凝面露难色,“何况娥贵嫔娘娘之事,紫凝恐怕不方便——”
“王妃言重了,妾身惭愧!”娥贵嫔当然顺着宣景帝的意思说话,“妾身也想拜托王妃和魅王殿下,待妾身死后,帮妾身照顾弟弟,请王妃留下,听妾身一言!”
“娥儿,你究竟是怎么了?”宣景帝不悦地道,“到底有什么事,你这般要死要活?”边说边摆手,示意紫凝坐下。
紫凝也就不再矫情,再次坐了下去。
娥贵嫔咬着惨白唇,满眼羞愧,“妾身……妾身只求皇上只处死妾身一个,放过妾身的弟弟!”
“你说。”宣景帝扶起她坐好,“朕自有主张。”
娥贵嫔急促地喘息两声,似乎下定了决心,哑声道,“其实,铁王行刺皇上,早有……早有预谋。”
“哦?”宣景帝眼睛一亮,随即眼神一冷,“你如何知道?”一个是他的弟弟,一个是他的妃子,难道两人还会合谋不成?
他倒是忘了,娥贵嫔来自铁王府上,莫非两人之间藕断丝连,还有旧情未了?
“妾身与铁王之间并无私情,皇上明察!”似乎知道宣景帝想到了哪里,娥贵嫔赶紧解释,“只是……只是铁王野心勃勃,一直想对皇上不利,却、却又不得机会,所以就、就来威胁妾身,如果、如果不跟他合作,就、就要杀了妾身的弟弟,所以……”
宣景帝眼神渐冷,缓缓松手,“所以你就与铁王同谋,要行刺朕?”
“妾身没有!”娥贵嫔大急,挣动伤口,疼得连连抽气,“妾身也劝过铁王,莫要对皇上不利,可是他不听!那日皇上去佛陀寺听经,铁王便要寻机行刺皇上,还要妾身想办法,将随行的禁卫军调开,好方便他下手!”
宣景帝冷冷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朕?”若是他早知道铁王要在佛陀寺行刺于他,自然不会再去听经,如果不是紫凝和离儿赶去的及时,说不定他已经丧命,也难怪他会如此生气。
“妾身不、不敢,”娥贵嫔哭得好不绝望,“妾身弟弟的命还在铁王手上,妾身不敢告诉皇上,所以……”
“原来如此,”紫凝忽地插进话来,“皇上,娘娘也是用心良苦,紫凝佩服。”
“哦?”宣景帝转向她,脸色瞬间就缓和了许多,“此话怎讲?”
“不可否认,娘娘瞒着皇上铁王之事,是她的不对,”紫凝坦然解释道,“可娘娘也是为亲情所羁绊,别无选择,于理不合,于情却可以原谅,”她看向娥贵嫔,“娘娘不敢不听铁王的话,又不忍心皇上受到伤害,才两次不顾一切替皇上挡剑,对吗?”
娥贵嫔啜泣着,“妾身罪该万死……”
宣景帝显然也是这时候才想通此中关上,心中的怒气瞬间消了大半,“娥儿,你怎么这样傻!你完全可以将事情告诉朕,朕难道还会弃你和你弟弟不郁不成,何必以身犯险!”
“妾身只是一介弱女子,铁王却是皇上的弟弟,妾身人微言轻,若贸然指证铁王,皇上怎可能相信!”娥贵嫔低头不敢看宣景帝,哭得嗓子都哑了,“可是、可是妾身绝不想皇上受到半分伤害,所以、所以才暗中让人通知魅王殿下跟王妃,请他们来保护皇上……”
“什么?”宣景帝大为意外,“那张字条是你写的?”枉他还一直为此事心神不宁,原来是娥贵嫔所为。
“是,”娥贵嫔面露羞愧之色,“妾身知道魅王殿下武功卓绝,王妃更是医术过人,若万一皇上有什么事,他二人必能保皇上无忧,但……”
“但娘娘又不想让人知道,此事是你所为,以免铁王事后伤害令弟,所以才故意扭曲了字迹,对吗?”紫凝接过话来,目露赞赏之色,“娘娘倒是机灵,不过,此法终究还是太过冒险了。”
一边说,她一边注意着宣景帝的反应,见他已经没有了生气的迹象,暗舒一口气:成了。
“王妃聪慧,妾身惭愧!是妾身故意以左手写成,再托人悄悄将纸条送进魅王府去,”娥贵嫔又快要哭了,“皇上,妾身自知死罪,不敢求皇上饶恕,请皇上放过妾身的弟弟,妾身死而无憾!”
“罢了,”宣景帝已明白前因后果,也并没有怪罪娥贵嫔的意思,可他受了这么大的欺骗,哪那么容易消气,板着脸道,“此事朕会详加查证,娥儿,你既然向朕要责罚,那就养好身子,再来领罚吧。朕还有国事要处理,先回太极殿了。”
“恭送皇上!”
不大会儿,怀薇在门口道,“王妃,娘娘,皇上已去远。”
“呼……”娥贵嫔呼出一口气,半是因为恐惧,半是因为伤重,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虚弱地问,“王妃,妾身方才可有什么纰漏吗?”
方才紫凝已经向她言明,除非将铁王置于死地,否则他若寻思过来,必定会寻机报复,他们都会受到连累。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抢在铁王之前,将事情说出来,否则到时候铁王一定会指证娥贵嫔与他合谋,她将百口莫辩。
这法子虽然太过冒险,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法子,何况事情原本就是紫凝一手策划,形势其实是向着娥贵嫔一边倒,只要先取信于宣景帝,她就不会输。
紫凝点头道,“很好,娘娘只管放心,这些原本就是事实,就算皇上查证,也不会有差错,皇上只是一时拧不过个弯,不会有事。”
娥贵嫔点头,感激地道,“此番若不是王妃,妾身也许要一辈子受铁王控制,如今妾身和弟弟得保平安,都是王妃恩德无双,大恩不言谢,日后王妃若有用得着妾身之处,妾身万死不辞!”
“娘娘言重了,”紫凝淡然一笑,“你我各取所需,谈不上什么恩德,就当交个朋友,总是好的。”
娥贵嫔对她豪爽和不拘小节的性子已经习惯,闻言一笑道,“好。”
果然不出紫凝所料,铁王在天牢中大呼小叫,直说自己冤枉,还硬是要将娥贵嫔拖下水,反正宣景帝已经不会相信自己,那他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然令他想不到的是,紫凝处处料敌在先,让娥贵嫔先一步向宣景帝坦白,何况她救皇上是不争的事实,受铁王钳制也勿庸置疑,宣景帝还如何会再相信他的话!
于是,不意外的,铁王到底还是以叛上作乱、行刺国君的罪名被处以极刑,府上众人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落到这般下场,铁王纵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徒叹奈何。
消息传到魅王府,紫凝却并未表现得怎样欣喜,淡然道,“自作孽,不可活,这样的结果也还是便宜他了。”
“是,小姐,谁让铁王要打秦戈和沈娘的主意,”夕月也忿忿道,“对了,小姐,哥哥方才回来时,说查到铁王跟地狱门的人暗中有来往。”
“哦?”紫凝下意识地看一眼一边兴高采烈吃点心的秦戈,倒是很意外这一点,“这么说来,铁王命人杀秦戈,并不仅仅是为了对付我跟夜离?”
想想又不可能,如果铁王真知道秦戈的身份,断不可能不在这上面作文章——毕竟天下人都耻于跟地狱门这样的歪门邪道为伍,铁王为了自己活命,也必会在宣景帝面前就此搬弄是非。
“这个,哥哥倒没有说,哦,他还说卫瑾传回来消息,铁王的家人一出京,就被几名神秘黑衣人接走,他怀疑是地狱门的人,一路跟踪去了。”
夕月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的脸色,思量着她该生气了。
果然,紫凝脸色一冷,“谁准他自做主张的?”地狱门那是好惹的吗,卫瑾这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就去跟踪,万一出事怎么办?
“小姐息怒!”夕月暗暗吐舌,“卫瑾跟踪的本事是属下们等当中最高的,不会有事。”
紫凝冷哼一声,话虽如此,她还是不放心。看来这段时间她忙于宫中事,对他们疏于管教,就一个个都忘了她的规矩森严,得找个机会给他们上上螺丝才行。
气氛正凝滞时,君夜离走了过来,笑道,“紫凝,谁又惹你生气了,脸色这么难看?”
夕月暗暗松一口气:现在也就姑爷能压制小姐一二,并用有法子哄她开心了,不然自个儿还真不知道怎么回话。
“没什么,”紫凝管教下属从不会假手于人,绕开话题,“朝中情形如何?臣下和皇室中人对铁王被杀可有微词吗?”
“有是有,不过无妨,”君夜离挑了挑眉,“铁王平素并不格外与什么人亲近,被他拉拢之人倒是不少。不过树倒猢狲散,成不了气候。”
“那就好,”紫凝点头,“皇上原本不想手足相残,想来也担心此事,过一阵子,应该就会平静下去。”
当然,还会有别的事情发生就对了。有句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同样的,有皇宫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争斗,这一切永远都没有停止的时候。
君夜离耸耸肩膀,不置可否,“父皇派人来请你入宫,替娥贵嫔看伤,人就在门外。”
说起来娥贵嫔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伤势也大为减轻,宫中御医就完全能够医治得了她。可宣景帝却是摆明了除了她谁都不相信,坚持要她替娥贵嫔换药治伤,这让宫中那帮御医老头情何以堪。
紫凝抚了抚额心:她最近与娥贵嫔走太近,相信宫中已有流言传出,宣景帝还不肯罢手,这是非要给她树敌不可吗?
“你是我的王妃,谁敢打你主意,”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君夜离揽住她肩膀,“啾”在她唇角吻了一下,“就连父皇都不行!紫凝,你且放心去,天塌下来为夫替你担着!”
“别闹了你,秦戈还在!”紫凝好气又好笑,被他这么一说,她怎么觉得自己像杨贵妃?不过话说回来,宣景帝对她的态度,还真是奇怪呢……
“紫凝!紫凝!”听到被叫,秦戈高兴地凑上去,“我也要亲亲!”
君夜离果断一巴掌按到他脸上,怒声道,“不准!回屋亲帎头去!”
“……”紫凝无力地起身,决定不理这两个有时候智商差不多的家伙,“夕月,帮我更衣。”
夕月忍笑应道,“是,小姐。”
换好衣服,紫凝坐马车入宫,直接去了踏雪殿。
平日这里一片宁静,今日却热闹得很,不但几位妃子都在,连梅霜皇后也亲自过来,纷纷对娥贵嫔表示关切和探望。
“有劳皇后娘娘挂念,妾身已经好多了,”娥贵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