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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梦猎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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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老爷放下茶杯:“事情就是这样,是犬子三心二意对不住岁菡姑娘,所以我才费劲了心思想办法帮岁菡治好这个怪病,也就麻烦师父和这位女高人多费心了。”说着,邓老爷对我们抱了抱拳。

    没想到,邓老爷居然对岁菡很上心,并没有像其他农村家庭一样迂腐不堪,把生不出娃娃的岁菡姑娘扫地出门,可见这邓老爷还是个有底蕴的文化人,知道是自家儿子理亏,所以想办法补救。

    我姜楚弦就喜欢和这种讲道理的人打交道,这个狐妖,我捉定了。

022 天谴() 
我向邓老爷打听了邓七那所山中小屋的确切位置,把灵琚托付给了那个妇人,带着嬴萱顺着迂回的小路向山林深处进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我一想到在岁菡梦境中看到的那些血淋淋的兽皮,就有种说不出的寒意。同样是打猎,我看了看嬴萱身上背着的弓箭,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山林中阴冷不堪,密布的参天古树遮挡住了阳光的倾泻,微风带起脚下的落叶,细密的草丛如同柔软的棉垫,忘我地吞噬着我们的脚印。

    我终究是没忍住,抬眼看了看嬴萱。

    “你瞅啥?”嬴萱正在抓挠自己的后脑勺,见我看她,她便立刻停下了动作,顺势撩了撩自己的长辫子,动作却僵硬得有些好笑。不过……她那典型的蒙古族打扮看久了倒也是挺顺眼的。

    我忍住笑:“我问你个事啊。”

    嬴萱点头示意我继续。

    我思忖片刻,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这样问究竟是否合适。嬴萱见我吞吞吐吐的,白了我一眼就挥挥手往前走了。

    “哎你等下。”我追上去,“是这样……我不太懂你们的那些,要是有问的不合适的,你可别生气啊。”

    嬴萱停下脚步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阴阳怪气地说:“姜楚弦,你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呸,你别乱想,说正事儿呢!”我正色道,“我说的是,你们做猎人的,不是经常要和这些野物打交道么,像邓七那样活剥猎物皮毛的行为,你们是怎么看待的?”

    嬴萱愣了愣,挠挠头思索了一下说:“说实话……我还真不清楚。”

    “你不是做猎人的吗?你们蒙古族不是狩猎高手吗?就没有什么禁忌或者……嗯,比如说邓七这种残忍的行为,会不会遭什么报应之类的说法?”

    嬴萱恍然大悟:“哦……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不过,我们蒙古族猎手和邓七那种纯粹爱好的行为是不一样的。我们蒙古族打猎的主要对象是狼,像其他的野物就打得比较少,即便是打,也是为了生存,扒皮吃肉,和邓七这种单纯娱乐性的目的不一样。”

    “打狼?”我有些惊讶。我一直以为嬴萱就是打一些什么小兔子小野鸡之类的玩意,没想到她居然打的是狼?

    嬴萱点点头:“是,我们和狼是一种矛盾的存在。我们憎恨着狼,因为狼是侵犯我们家园的敌人;可同时我们也敬畏着狼,因为草原狼帮助蒙古牧民猎杀着草原上不能够过多承载的食草动物,比如黄羊、兔子和大大小小的草原鼠。所以草原狼是我们蒙古民族的原始图腾。”

    我点头追问:“那,你们打狼,会遭到狼的报复吗?”

    嬴萱干脆地摇了摇头:“不会,因为我们和狼的斗争,实际上是在共同维护着草原生态的平衡。当草原上的食草动物过多的时候,我们就会停歇捕猎,好让狼去捕食,这样有利于草原的生生不息。而只有当狼的数量过多的时候,我们才会去插手打狼,我们相信这些被我们打死的狼实际上是前往了腾格里,这是它们心甘情愿为草原作出的牺牲,并且会在腾格里保佑我们,保佑蒙古草原。”嬴萱谈起自己的故乡和风俗,变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仿佛是瞬间回到了辽阔的草原,她的话语中好像带着青草的芳香。

    “腾格里?”我挑拣出自己没有理解的词汇。

    “腾格里是蒙语,就是天堂的意思。”嬴萱耐心解释给我听,抬手指了指我俩头顶的天空,然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看起来像是在祈祷。

    “那你说,像邓七这样残忍捕杀山林中动物的行为,会不会遭到天谴?”我话锋一转,终于清清楚楚地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嬴萱思考片刻:“活剥猎物皮毛的这种行为的确不怎么道德,再加上邓七也并不是为了生存,纯粹是为了好玩,我觉得……我要是老天爷,肯定让他遭报应。”

    我心中一直疑惑的,也就是这个。有时候世界上并没有纯粹的好人与坏人,只有做好事与做坏事的区别,有些罪大恶极的犯人私下里或许是个好爸爸,有些衣冠楚楚的慈善家或许背地里是个奸小之徒。我们不能再以单纯的好人与坏人来标签身边的人,更不能被这种脸谱化的假象蒙蔽真相的眼睛。

    即便在这件事里,邓七虽然是个受害者,可他这种血腥残忍的行为依然是要受到谴责。或许狐妖来搅合他原本幸福的婚姻,就是上天给他的报应也说不定。

    和嬴萱这么聊下来,我心里之前的不好受便化解了不少。说实话我很胆小,我非常害怕自己没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而被一些虚无的假象所迷惑。我痛恨恶,甚至到了嫉恶如仇的地步,但同时我又非常小心,生怕自己一直以为的恶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罪大恶极。

    嬴萱见我愁眉不展,大大咧咧地朝我摆了摆手:“嗨,你就别纠结这种没用的了。邓七该遭报应自然有天收,咱们就别替老天爷操心了。但这件事咱们收了邓老爷的钱,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咱们就老老实实去抓了那狐妖不就完了吗。”

    “谁跟你咱咱的,钱是我的,跟你没半毛钱关系!”我被嬴萱的话拉回到了正常的频道,死死捂住了我藏在腰间的那些钱财。

    “哎,我也出了一半力呢,怎么能没我一分钱呢!”嬴萱大吼,那副暴躁的模样和她大胸细腰的形象极为不符。

    和嬴萱一路打闹,不多时就找到了邓七的林中小屋。我和嬴萱远远躲在草丛里,观察小屋中的情况。这小木屋和岁菡梦境中一模一样,外墙上也是挂着满满一墙的兽皮,屋里有恍惚的灯火,却看不清人影。

    “狐妖和邓七在一起吗?”嬴萱问我。

    我摇摇头:“距离这么远我又没法探梦,我哪知道。不过,鬼煞要保持住自己的身形出现在我们身边是件不容易的事,因此大多数邪祟并没有实体,往往是通过进入一些意志力薄弱或者身体虚弱的人的意识,实现附身来操控对方,成为对方头脑中的梦魇。除了被附身的人,其他人是看不到那些邪祟的。”

    “我说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鬼,原来是根本就看不见啊……”嬴萱嘿嘿一笑。

    我将手缩回灰布长袍中,把青玉短笛拿在手中暗暗摩挲。除了被附身的人,就是身为捕梦猎人的我才能看得见那些鬼怪邪祟了。在这个世界上,作祟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实际的物体,而是一颗千疮百孔的人心。

023 邓七() 
我和嬴萱蹲了没多久,就看见邓七只身一人拎着一个破木桶走出了小木屋,他一手提桶,一手拿葫芦瓢,弯下腰竟开始浇起地来。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来邓七小屋后面有一片菜地,种了些常见的瓜果蔬菜,长势喜人。我有些好笑,一个富家子弟,好好的生活条件放着不要,偏偏隐居到这深山老林里体验生活,这不是被勾了魂又是什么。

    可奇怪的是,邓七一边浇地,竟然一边有说有笑的,好像是在和地里的那些菜苗交谈。我和嬴萱面面相觑,摸不清邓七到底是在搞什么花样。

    难道说……我拉起嬴萱绕开几棵大树,想办法凑近了去探梦。一般的邪祟只存在于人的心中,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实体化的鬼怪,只有捕梦猎人通过探梦才可以看到,以便于接下来的捕梦行动。

    我躲在靠近邓七的一棵古树后面,默念咒语,双目紧闭,再次睁开眼,我竟看到邓七的身边站了一名妖娆的女子,长相身段都和那夜在岁菡梦中看到的极其相似,可是没有浓妆艳抹也没有穿白色皮毛,而是穿着普通农妇的粗布衣裳,乍一看倒像是岁菡那样的正经姑娘,正站在邓七的身边用手巾帮他擦汗。

    “果然是狐媚子。”探梦完毕,我蹲回到草丛里。

    “为啥你能看到我就看不到?”嬴萱不满地抱怨着,“不行,姜楚弦,你得教我探梦。”

    “你想得美。探梦解梦催梦化梦捕梦这五大招式,可是我师父毕生的心血,哪能传给外人。等下化梦进入邓七的内心,你自然不就看到了。”我没理会她,转身靠着树干坐下。既然已经确定了是那个狐媚子在搞鬼,那么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等待夜晚到来。

    嬴萱见我没心思搭理她,就也趁着这会儿功夫打了个盹。林子里不比外面,寒气较重,坐了一会儿我也觉得身子有些僵了,只好凑近嬴萱两人相互取暖。嬴萱早已经入睡,动作极为不雅,敞开的红色衣领放肆地炫耀着自己的几两胸脯肉,我倒不是垂涎她的身材,只是怕她这样会着凉,于是我很好心地伸手帮她拉了拉衣领,才放心地睡下了。

    林子里天黑得很快,四下并无灯火,唯独小木屋发出微弱的光芒。我醒来后没有声张,直到耳边响起了蛐蛐儿声,我才推了推嬴萱把她叫醒。

    天色已暗,时机已然成熟。

    我和嬴萱压低了身子往小木屋方向移动,贴着院墙缓慢移动。我并不确定此时邓七是否已经入睡,因此还是小心为妙。嬴萱倒是用手势示意我先停下,然后她将自己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吹响,发出了一种类似鸟叫的声音。

    “咕啾——咕啾——”

    吹响几声,不见屋里有任何动静,我俩才先后翻墙进入院子内。院子收拾的十分干净利索,和之前梦境中看到的不一样的是,脚下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蜿蜒向前,院子一角甚至还搭起了一架秋千,一看就是恩爱的小两口共同筑建的爱巢。

    我轻轻推了推木屋的门,却发现它居然从里面闩了起来。嬴萱不屑地一把拉开我,从自己腰间的皮袋里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金属棍,看起来像是一种特制的武器,然后又将自己小臂上系着的一块手帕取了下来。

    嬴萱蹲下身子,先将手帕从下面的门缝中塞进去,然后用那细铁棍捣鼓了几下把手帕铺平。紧接着,她又将细铁棍插入到侧边的门缝中,小心地上下移动寻找门闩的位置,找准后,只见她双手轻轻一挑,门闩就应声而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之前铺好的手帕上,没有发出任何掉落的声响。

    她得意地站起身对我挑了挑眉。

    这死女人,看来一定是做过毛贼。我没心思计较,轻轻推开门收起地上的手帕和门闩,来到了已经睡下的邓七的身边。

    睡相很稳,面带微笑。看来这次我要进入的,不是噩梦,而是一场春梦。

    我掏出青玉笛进行催梦,一曲终了,我拔下了葫芦的封印盖子,阿巴钻出葫芦,仍旧是对嬴萱心有忌惮,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开大嘴,将我俩一并吞下。

    化梦进入了邓七的梦境,眩晕过后,我和嬴萱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仍旧站在这个小木屋内,只不过,这里不是黑夜,而是白天。

    梦境竟然和现实在一个地方,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屋内空无一人,我机警地轻声来到门前,发现邓七正站在那秋千的后面,满面春风地微笑着一下又一下地推着秋千,而秋千上坐着的不是别人,居然是岁菡!

    二人恩爱万分,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邓七也丝毫没有移情别恋的模样。怎么回事?狐媚子哪儿去了?邓七心里所想所念居然不是那狐媚子,而是自己的老婆岁菡?

    这对夫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岁菡做着自己被邓七抛弃的噩梦,可邓七却在这里做着和岁菡恩爱一生的美梦……我一时间想不明白,竟有些恍惚。

    我正摸不着头脑,就忽然感觉肩头一沉。

    “姜楚弦小心!!”

    伴随着嬴萱的一声叫喊,我的肩头火辣辣地痛。我回头看去,发现那狐媚子原来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处,一爪子就挠在了我的肩膀上,灰布长袍被撕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自己的肩膀早已经鲜血淋漓,赫然一道狐爪的痕迹。

    在别人的梦境中受伤,是会和现实中一样感受到清晰的疼痛的,哪怕是回到现实,在梦境中受的伤因为会伴随着我一起回到现实出现在我真正的身体上。如果不慎在别人的梦境中死亡,那么我将永远存在于这个噩梦中,死无全尸。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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