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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蕴华被她这样看着感觉自己只想逃避,几乎是下意识狼狈地绕过了这个话题,“你的命是你爸给你的,你当然要为他的遗愿倾尽心血,这是你的义务!”
“义务?”楚楚缓缓地从椅子上起身退后,一双眼里感觉已经盛满了泪,“我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我爸,那我呢,我自己呢?谁为我自己而存在?谁——”
她沙哑着的嗓音终于绷不住哭腔,“没有人,没有人!你说这是我的责任、宿命,我努力去接受和面对了,你还要怎样!这还是我自己的命吗?这明明就是你的,你想把它怎么样就怎么样,完全不管我的感受!我是一个人!!!”
那个“人”字她嘶喊得特别用力,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方蕴华的身子大大地打了一个颤栗,这些年,她一直下意识地忽视这个事实,只想着让楚楚做她应该做的事情,还剥夺了她作为一个人应该拥有的最基本的权力。是,她的命是简炀给的,可她也是独立的一个人……
我是一个人!我也有我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情感,我不是一个被牵了线的木偶,无论脸上做着什么样的表情都得不到回应的改变!
“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已经尽全力了!这段时间我过得有多辛苦我不需要你知道更不在乎你能怎么样,可我能不能求你,求你不要再在我伤口上撒盐了!我在外面累到眼前发黑,回来后还要让你在我心口上捅上一刀!你是想要我的命吗?你是要把我逼到尽头吗!!!”
方蕴华定定地靠在桌上一动不动,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楚楚看到她居然流出了泪,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你流泪?你居然流泪?你是不是觉得你为公司坚持了几十年之久,甚至搭上了你的青春搭上了你的健康,你比我更苦?那是你自找的!”
方蕴华的一只手狠狠抓住了桌沿,楚楚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把利剑,毫不留情地捅破她的心脏,疼得她心里一阵紧缩。
“疼吗?痛苦吗?这就是你十几年来一直赐予我的感觉,现在你好好尝尝!你别指望我会心疼你,因为你从来就没在乎过我!我们之间没有感情,要有那也只能是恨,我不恨你,但更不会爱你!”被伤害的她只会挥着刺去伤害对方,即使代价是两败俱伤。
“你心甘情愿、你的存在是为了他,你即使再苦再累也毫无怨言、甚至搭上了我!为什么要强求,放下这些就这么难吗?这世上能有什么东西能永久存在?罗卡即使再坚持下去再强大也会有败亡的一天!”
“你闭嘴!”方蕴华声嘶力竭地伏在桌上大吼,“罗卡不会败亡,那是我为他辛辛苦苦维持了几十年的心血!你这个狠心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滚,你给我滚!!!”
楚楚感觉自己的眼眶已经忍到了一个极限,酸疼酸疼得发涨,她的心口已经被方蕴华的言语剜得粉碎,她恨自己为什么要忍着,为什么不放声地大哭出来!
“方蕴华,”她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成声,“现在这里是我的办公室,要滚也是你给我滚!”
方蕴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是你妈!”
“你现在知道你是我妈,你早干什么去了!你不是我妈,像你这样的妈我宁愿不要!我没有妈!我没有妈!”楚楚扯得脖子上隐隐迸出了青筋,“我没有!!!”
方蕴华的眼泪一下了涌出来,她生了一个女儿二十年,现在她不认自己是她的妈!
“你走,你走啊!我不想再看见你,我对你不好,你也对我不好,这不是扯平了吗?走!!!”楚楚嘶喊得满面通红,强忍眼泪到了极限之后还是继续忍,不能哭!
方蕴华泪如泉涌,她艰难地强撑起身子,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房门口,一只手扶在墙上一只手颤抖着按住了门把手。
心里痛苦的浪潮又一波席卷上来,她闭上眼狠心按下了门把手打开了门。门一开,门外的凉风乍然间吹过来,吹得她湿润的脸庞刺痒的寒冷。她艰难地一步一步走出去,终于在最后一刻把门带上了。
门“咔嗒”一声被关上了,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留下楚楚一个人感受着这死寂般的感觉。
楚楚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沙发前缓缓坐下,身体僵硬,一张脸绷得很直。她眼眶上的红色久久不肯褪去,良久,掉下一滴沉重的泪来。
方蕴华走出办公室以后并没有离开,她艰难地挪动脚步去了办公室隔壁的房间里,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深深地不能鬼神。她的泪不停地流着,脸色更加憔悴和狼狈。
这件事发生在推广会第二天的下午,等冷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晚上的事了。天色已黑,楚楚却还保持着下午在沙发上的坐姿一动不动。冷易在家里等不到楚楚就去亲自罗卡找她,等他推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黑暗中楚楚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的景象。
“楚楚!”他快步走上前去单膝跪在楚楚面前抓住了她的手揉搓,“手指怎么这么凉?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有事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楚楚面色呆滞地任由冷易搓着她的手指,嘴唇紧闭半天不说一句话。
握着她指尖的手微微收紧,冷易抬起他略显阴沉的黑曜石眼眸就着昏暗的月光看她,“怎么了?”
“她病重了。”半天,楚楚就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冷易英挺的剑眉一拧,她病重了,谁?方蕴华,还是白昕岚?看楚楚的这种反应,十有**是前者。不,这还不对,她能因为方蕴华病重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之久,就说明方蕴华的病重和她有关系。
他要知道,今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鸿沟()
“她今天下午来找我……然后病情恶化……现在正在医院里……”楚楚刻意避过了一些事情但还是讲出了一个大概,冷易听得目光闪烁,一双眼睛里幽光深沉。
她还是这样,被人伤害就会浑身竖起尖刺,刺伤别人更刺伤她,两败俱伤之后她总是伤得更重的那一方。
他缓缓地从她身前站起,双手撑在她身后沙发的两侧,高大的身影把她笼罩,让她整个人都陷进了他的包围中。
楚楚抬起头,他的身影背着月光,她更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不知为什么反而更加清晰深邃。她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愤怒,不过这愤怒不是对着方蕴华更像是对着她的……他在生她的气?
冷易沉默着,一双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她一动不动。楚楚被他这样看得心里发慌,他哪怕是说句话也好啊——
“冷易……”她试探着开口,他却没有丝毫回应的意思,这让她有点儿尴尬更有些不安:“你到底怎么了?我……”
“知道自己错了吗?”他冷不丁开口,声音漠然。
楚楚一愣,下意识地微微张嘴“啊?”了一声。自己错了?她到底错了什么?难不成冷易还会为了方蕴华来责怪她?
冷易目光幽深的眼睛微微一眯,狭长的眼里射出墨色的冷箭,低沉的声音蕴藏着危险的气息:“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楚楚心里一抖,“我……”
冷易俯下身子一点点地靠近她,极具压迫性的气息让楚楚本能地想后退。可她就在沙发上,周身可以活动的范围早就被他圈死,她哪里也去不了。
冷易一点点地往下,终于在最后近到彼此可以鼻息相闻的时候停下。楚楚的头已经靠后到不能再往后,一双眼睛里终于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惊慌的神色。她的心跳微微加快,突然间,她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一根微凉的手指挑了起来。
她的心跳得更快,正准备张嘴说话,目光却撞进了他的眼里。他的一双眼里明明白白透着审视,她在这样的目光下感觉无所遁形——
“上一次,我在学校里因为你的功课问题和你起了争执,你选择了背起书包大步离开,那次你离开之后手心被划伤,”冷易看着她开口,她的眼神一抖,“这一次,方蕴华来找你,你一直笔直地坐在沙发上整整一个下午。”
楚楚的身子微微打颤。
“你就那么需要骄傲吗?你难过了就发泄出来,这样一直在别人面前装作没事算什么骄傲?”冷易挑着她下巴的手指曲起将她的下巴攫紧,“即使这样你会受更重的伤,你也要强撑着,你告诉我,你这样自虐换来了什么?”
楚楚张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的眼眶很硬是吗?你骄傲,你不肯在人前落泪甚至人后也不许,你强撑着心里的痛苦故意装作冷淡,这叫什么?这叫蠢!”冷易墨黑的剑眉凌厉地扬起,他松开她的下巴伸手抚上她的眼角,“哭出来又怎么了,哭出来就懦弱了?人生来就要哭就要笑,你强忍着是要给自己造成二次伤害吗?不知道怜惜自己的笨蛋!”
楚楚被他骂得心里震动,“可是,我……”我放不下!
冷易的目光更加冷峭,沉声命令她:“哭!”
“我,我不会……”楚楚咬着嘴唇艰难地说。
“哭!”冷易毫不留情地逼她。
“别逼我好吗?我真的……不会~”她的喉咙忍泪意忍得生疼。
“给我哭出来!”冷易竟一声比一声严厉,楚楚被他逼得浑身剧烈地颤抖,到最后语气都带上了哀求:“不,不要,我不想哭,我哭不了……”
“你今天必须给我哭!”冷易越来越生气,周身的气息越来越阴沉,他一把钳住她的手腕狠狠把她扯过来,“你怎么这么没用,哭!!!”他张嘴一口把她的唇瓣咬出血来给自己吸吮了进去,双臂第一次毫不怜惜地死命勒住她对她进行凶残的夺吻,即使把她弄疼了也丝毫不放过。这世上总有人不会善待她,他要让她在巨大的悲伤还没过去之际就被迫迎接来自外界新一波的恶意,他要让她的悲伤决堤!
“唔——唔——”楚楚第一次被他这样毫不怜惜地对待,这是实实在在的强吻,和那个女人一样,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她从这种强迫中感受到了一丝屈辱,她拼命地挣扎却被他死死地压制,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挣脱不得。
“唔——放开,放开——”她的眼角终于溢出一丝热泪,同时灼烫到了两个人的心。眼泪一旦成股涌出就再也难以抑制,两个人的脸上很快就被楚楚的泪沾湿了一大片。楚楚的喉咙间原本还压抑着哭声,到最后也终于不再压抑忍耐,失声痛哭。
“啊——”她哭喊得声嘶力竭,似乎要把这些年来没有流出的眼泪都流尽,一声接一声地不肯停。冷易听着这积压多年终于迸发出来的哭声喉咙哽得发疼,一双眼睛已经红了,他再也控制不了地按着她的后脑勺极尽缠绵地深吻起来。苦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两个人的嘴里,楚楚无声流着泪,抱紧冷易热烈地回应起来。 房间里被浓重压抑的悲伤笼罩,久久挥之不散。
经过一整夜紧张的看护,第二天早晨,方蕴华终于在病床上醒了过来。一睁眼,她立刻回想起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心里一阵强烈的哀怮。她侧脸看向窗外,两行热泪滚滚落下。
“姨妈你醒了?”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方蕴华急忙去抹自己脸上的泪,钱宁姗穿着一身睡衣提着保温筒走了进来。
“昨天你可是吓死我了,姨妈你是昏迷着被人抬回来的,你不知道我刚看到你的那一刻真是心跳都停止了呢!都是那个表姐,她好歹还是您女儿呢,居然硬生生把您气成这样,她怎么能这么不孝呢!”钱宁姗一边把保温筒放在床头柜上一边抓紧机会喋喋不休地斥责楚楚,方蕴华听到最后一句话也不管脸上还有泪就猛地回头厉喝:“住嘴!”
钱宁姗吓了一大跳,不过脸色很快就又恢复成一脸歉意,“姨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惹您生气的!不过姨妈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她找过来让您好好地教训她!”
“闭嘴!你懂什么?咳咳……”方蕴华大怒,“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谁准许你说她不孝了?都是你在这里胡乱挑唆,给我滚!”
钱宁姗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不定,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这么不知好歹,总是为了维护她的女儿就摒弃她,她们两个,做母亲的冷漠无情,做女儿的不孝自负,还真是绝配!
“姨妈——”虽然说气归气,但钱宁姗这么些年在方蕴华身边早已练就了忍耐的能力,她一见情形不对立刻转变态度,“姨妈我错了我错了,您消消气行不行?您一定……”
“滚!滚出去!”方蕴华情绪激动地就要掀被子,钱宁姗见她居然来真的当下也不敢再这么留着了,“那,那我出去了,您小心点儿。”话音未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