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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看着她和黄半夏的斗嘴挺有趣的。
想着想着,晋采雅忽然注意到了旁边人的目光。
她有些赧然,但依旧没变表情地望了回去,正撞上王霁的清亮的捉弄意味浓重的目光。晋采雅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一句话没说地转身离开了。
霁儿是个爱猜疑的性子,她的小脑瓜里必然会纠结许久,这正是有趣之处,而且也能因此扳回一城,晋采雅这么想着。
相处久了,她也学到了几个对付这个孩子的办法。
但王霁还是个小麻烦,相对于采乐来说。
这不,她就笑嘻嘻地截在了前面。
晋采雅努力板着脸。
她从上向下看着王霁,尽管霁儿天生的病一丝好的迹象也无,但似乎不影响她长个儿;前段日子及笄礼上,她神秘的父亲王佐之,或者说现任国师,商家的代言人,那位阴阳大人闹过一场,似乎也没给她的笑脸留下任何阴霾。
这个孩子已经出落得标致动人了。
而且她乐观,向上,是个再优秀不过的女儿家。
“你到哪儿去?”
王霁发问了。
她的声音清脆脆的,像是四月里廪余人会从林子里收下来的鲜辣辣的青草叶。她的眼睛澄澈澈的,像是正月里绛雪州飘下的代表新年的细碎雪花。她的嘴角笑弯弯的,带着点淘气,又十分认真的样子。
晋采雅不知为何又想笑了,只是她这回收住了。
“去看采乐在哪儿。”
晋采雅这么回答。
她看着王霁皱了皱鼻子,那是个有点幼稚的举动,但没有人提起过,也或许其他人没注意到,霁儿也就不知道――否则,她肯定不会乐意这么做的,她不喜欢被人,特别是比她大的人,说她小,即便那是事实,晋采雅觉得那也是少年人的可爱之处。
“你要跟着来吗?采乐总是喜欢见到你,或许比见到我更高兴。”
晋采雅又补上了一句,后半句是玩笑,也是事实。
她注意到了采乐总是喜欢跟着霁儿,或许从她们俩一开始同时出现就是如此,但最近,越是最近,晋采雅就越是注意到采乐的目光也跟着霁儿打转。
那目光晋采雅不算陌生,她正打算最近和采乐认真说说呢。
少年的喜欢是再美好不过的一件事了,晋采雅不曾经历过,但她觉得采乐能经历是很好很好的,就像霁儿又出现在她面前,还出落成了这么个可人的女孩子一样。
但,重山女王是不允许婚嫁的。
晋采雅想到此处稍有些不安,但她还未曾发现霁儿也露出相同的目光,或是看见采乐和霁儿在一处交头接耳,亲密地谈论或是表现出什么来,所以让那问题就搁置着吧。
“山上的人,除了我,似乎都怕你。”
王霁走近了一步,她笑得越发狡黠,晋采雅仔细想了一想,摇了摇头。
“不准你说那只大狼不怕你,狼不是人,就算它是什么山灵,有几千岁大,知道世界上一切的事情,都不行。”
王霁起先一愣,随即嘟起了嘴,又一个可爱的小动作。
晋采雅只好点了点头。
“你从一出生就不怕我,想来也是天生的胆大。清嘉初次见我时也是恭恭敬敬的,而你,裹在襁褓里,就那么笑了。”
“你每次提起这个,我就会觉得。。。。。。”
王霁拉长了调子,半是不满地凑近了晋采雅,手放在身后,犹豫着,没去牵,或是抓那人的袖子。那样的话,可太幼稚,太好读懂啦,王霁想。
“我很老了?”
晋采雅自动地补上下半句,她比霁儿要大上十多岁呢,的确是老得很。
“没人看着你,第一想法是,这是个老姑娘。那些讨厌鬼,不是不敢多看你一眼,就是一直移不开视线才是。”
王霁反驳得太快,几乎咬到了舌头。
她留意到晋采雅唇边绽出的短暂笑容,容许自己失神了几瞬。
“那霁儿觉得什么?”
晋采雅认真地问道,她当然没注意到王霁的失神。
“觉得你碰上我就注定没辙呀。”
王霁稍稍背过脸,后退了一步,脚步灵巧地滑到了晋采雅的身侧。
她知道这样晋采雅就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或是注意到她的语气多么不对。
“谁让你如此聪明多智?清嘉有时都怕了你了。”
晋采雅略低着声音,难得像是抱怨似的嘟囔,但王霁只听见其中的少见的爱娇之意,她的心脏因此停跳了半拍。
“这么说来,别人怕你,也怕我,岂不是。。。。。。”
王霁猛地收住了话头,她摇摇头,注意到了晋采雅望过来的疑惑目光,连忙指着远处的人影。
“采乐在那儿呢!”
“那不是采乐,是卓儿,她和采乐差不多年纪,身形也差不多,只是更喜欢戴头饰,喏,她头上那支簪子是已订婚的那户人家的聘礼。”
晋采雅定了睛,随即意识到了不对,她轻声地解释道。
“只有你才能把所有人的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
王霁嘀咕了一声。
“你自然也是能的,皎儿,你师姐说过,你不满十岁,记下的棋谱就超过千张。采乐要是知道你没能从远处认错了她来,怕是要伤心了。”
晋采雅忽而叹了口气,她望向王霁的目光倒没有多少责备。
“只盼你将心多用在人情之上些。”
“清嘉姐姐说过截然相反的话。”
王霁忽然道,她深吸了口气,看着晋采雅的眼睛。
“她说,情深者,不寿,她自己怕是逃脱不得了,心里总愿意我少受些这样苦楚。”
晋采雅轻轻皱起了眉。
王霁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我以为。。。皎儿和她妻子很是和睦呢。”
晋采雅叹了口气,王霁不知怎么的,又是松了口气,又是丧气地咬了嘴唇。
“清嘉姐姐总是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依我看,束素姐姐眼里分明只有她,她眼里也分明只有束素姐姐,只是两个都当局者迷罢了。”
王霁哼了一声。
“可世上总有不得已的。皎儿如此,那位盈王爷也是如此。而今,听闻盈王打了胜仗,清嘉给我写的信中说局势又要变了。”
晋采雅又叹了口气,她伸出手去,握着了霁儿的,往前走着。
“有时候,天下也真小,怎就都和我身边的人息息相关了呢?”
“你也顶着个女王的名头呐。”
王霁轻声回道,捏了捏她的手心。
晋采雅听了,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呀。”
第87章 重会()
“王爷,第三份诏书了。”
孔青彦从暗处走了出来,低声道,目光并不直视坐在案前的明束素。
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护卫,言及政事,已算得上僭越。
只是,明束素自打赢了这最后一仗以来,不知为何,将自己锁在府内,并不出去,一切安排通过手下去做,更令人困惑的是,苍平来的圣旨召她回去,明束素亦是不理不顾。
“先生让我进军。”
半晌,隔着窗纱的阳光炙烤得青彦流下一滴汗来时,他的女主子终于开了口。
青彦余光扫去,明束素正若有所思地回望过来。
一抹浅淡的笑意落在了青彦的瞳孔深处,轻轻地扭曲着,叫他猛地低下头去。
许是他的错觉,但自从殿下从山上下来,似乎变了些。
青彦稳住了呼吸,依旧沉默,在明束素周围,他委实算不上是聪明,但也有一套活下去的法子。
“她多的字也不说,只最后给了本王十个字:定天下,废士族,教化黎民。”
明束素轻声道,纤长的食指先疼痛般地抬起,而后缓缓落在桌上。
一点钝钝的指甲敲击实木的声音都没有。
青彦忽地忧心起来,忧心什么,他却也说不清,只是风清嘉的面貌在他脑海里一晃而过,浅棕色的,总是带着温和疏离之意的双眸仿佛突然盯着他瞧,像是某种不吉之物。
“本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明束素最后道,她叹了口气,难得露出明显的苦恼之色来。
在青彦细细思量之前,他已经开了口。
“清嘉贵女怕是。。。。。。恃宠而骄了。”
“可本王何时宠过她?”
明束素哧了一声,没有怪罪之意,竟是笑了。
“倒是我依仗她过多了。。。。。。”
而今,皎儿连关怀的只言片语都不乐意写了。如此看来,她去重山那一遭,特意请了楚佳人和尔玛,或是温言软语,都未能让她的皎儿展露些情绪。
反是,越行越远。
明束素晓得自己现在进军苍平,胜负是五五之数,若是皎儿全力助她,便是七三。
她犹豫了,倒不是担心胜败。说来可笑,反而是因为这几日明束素总是发梦,梦见长兄,太子明子冉死的那座搂。
以往小的时候,她从不把流言放在心上,白日也偷溜去过,夜里也翻墙去过,都觉得平常。近来在梦里,明束素却觉得那楼过高过大了,真像是宫里人传说的埋着好些秘密。
最蹊跷的是,她梦见了从未谋面的母亲。
皎儿传书说,她会在苍平暗中操纵朝廷风向,也便是说,她也在那里。
这些让明束素觉着,不管她目的为何,一旦坐上帝位,某些事情就彻底了结了。
“清嘉贵女自然也有所求。”
许是因为方才没被呵斥,青彦鬼使神差地多说了一句。他话音刚落,明束素便立了起来,朱红的褂子歪歪地搭在她的白纱裙上,皱得太过了些,仿佛被人攥来攥去,捏来捏去,硬是不让这顶昂贵的衣料子歇息一会儿似的。
孔青彦僵直着身子。
“尽管先生暗中帮忙,朝中仍有人说本王功高盖主。青彦,你可是在惧怕风家成另一个盈王?步步蚕食,意图颠覆我明氏江山?亦或是你也是个老旧的榆木脑袋,想着风家以往后族的名声,以为先生最少也要硬塞于我个什么夫婿?维持她家族数年兴旺?”
明束素背着身,不疾不缓地道。
“臣不知。”
“你自然不晓得她的心思。”
明束素道,余音笃定而温柔。
“她舍不得害人,一心只想逃,逃得远远的罢了。前一次尝着痛快滋味了,这一回,她要逃得更彻底了,连一丝念想也不打算给我留。你说,她狠不狠心?”
“臣。。。。。。”
“出去罢。”
明束素突兀地收了尾,目光散漫地落在青彦身上,逼得后者退回阴影处。
“明日启程,回苍平。”
风清嘉是那日午后接到的信儿。
她难得贪了懒,身体被暖烘烘的日头晒得舒适。旁边堆了些闲书没读,正好遮了些荫,偏浓的书墨气被焚着的暖香冲淡得恰到好处。她身体里的劳累便像丝一般,被一缕一缕地慢慢抽走,连带着骨头都险些软了去,要化在这舒适的夏风里。
但某个王爷硬是不让人消停。
风清嘉叹着气想,合了窗,收了信,止了香,推开了书,留出案上的空处来,没忍住,暗自先伸了个懒腰,然后提笔写字。
她早前已在苍平盘桓了数日,起先像陀螺般忙个不停,见这个,会那个,少不了提几次父亲的名头,又用上些收集来的情报,威逼利诱,待到朝野风向总算是偏着明束素转了,催促盈王回京的诏书已经下了两道。
明束素不曾轻举妄动。
风清嘉算着这是个好机会,明束素启程还需一段时日,便趁机加快了安排风家的撤离――这事情从她被内定是下一任族长时便开始,年复一年,而今已然到了收尾阶段,就如同当下江山的格局一般。
剩下的变数便是商家。
这一步,倒是明子染的女儿,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明少沫走在了她的前面,不知如何竟能暗中请了环岁范氏的人来。而那位范家姑娘,范海,来了苍平不到一月,皇后的病情已有较大好转,连带着商家的气焰也被打压不少。
似是天助一般。
风清嘉心想,她知道明少沫是万万对抗不过束素的,兵力或是阅历都不够。而今,商家和范家对立,反倒是促进了苍平的安稳,这对于明束素来说,是最好地和平拿下城池的时机,运气好的话,连兵戈都不需动。
写了一行,风清嘉看着那几个有些歪扭的字,半是恼怒,半是失笑地摔了笔。
她确实是懒了。
“摔它作什么?”
温热袭上了风清嘉的后背,她尚来不及回头,只觉得腰被轻轻环着,一块硬骨头抵着她的肩头,发丝扬在她面颊旁,若有似无地拂着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