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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氏面上一红,拿起一旁的琴谱拍了凌兮一下,“就你嘴坏,还敢笑话主子。”
“奴婢知错,”凌兮接过琴谱,笑吟吟地一俯身,上前为年氏梳头,“小主不知道,昨儿个咱们进府后,奴婢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生怕您和贝勒爷不投契。昨晚听了您弹琴,今早又见到您的笑模样,奴婢这颗心才算尘埃落定了。”
年氏抿了抿唇,看了看镜中模糊的人影,轻舒了口气,“早前,都是从父亲和哥哥嘴里听说四阿哥怎样怎样。虽说,我相信父亲不会害我,但心里总是害怕的。寻常富贵人家的内宅都是一团乱麻,更何况是皇族内院,满汉姻亲。但是,昨儿个我见到他,突然就放下心了。和他在窗下谈话,给他弹琴,他的学识、涵养、胸怀都让我敬佩,君子如玉、虚弱怀古,我总算知道父亲为什么那样死心塌地的跟着四阿哥了。”
凌兮眨眨眼睛,轻理着年氏的一头青丝,放低了声音道,“小主能与贝勒爷两情相悦就是最好的了,奴婢见贝勒爷对小主也是颇为满意的。现下,就希望二少爷那边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年氏点了点头,长叹了口气。
“小主,”侍女兰兮掀开帘子,“奴婢把这件苏绣的石榴色斗篷找出来了,您今儿个梳上发髻,得穿鲜艳些才好。”
年氏偏头看了看,敛了敛眉目道,“不好,换那件雪青色的吧,头饰也不要金玉宝石的,用翡翠素银就行了。”
凌兮与兰兮对看了两眼,躬下身子道,“小主不想太过张扬也对,但怎么说是第一天见福晋,总得穿的正式些以示尊重啊。”
“不在这个理儿,”年氏摇了摇头,“我穿着素净与张不张扬没关系,只不过府里才没了个孩子,还是四爷唯一的嫡长子,就算过了年关,也得表表心意才是。”
“小主说的也对,”凌兮直起身子,看了看兰兮道,“我听说福晋自打失了孩子就一直病着呢,还是换那件雪青色的吧。头饰就用那对百合花簪,再坠一只珍珠串的步摇。这样既素净,又不失体面。”
“就照你说的做,”年氏弯了弯唇角,兰兮领命而下。
李氏院里,喜儿遣走报信儿的嬷嬷,转头进屋道,“小主,年侧福晋往福晋院里去了,说是穿着打扮很朴素,身边就两个侍女跟着。”
李氏坐在榻子上,一手轻扶额鬓,喜儿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小主要不要也过去看看啊?”
李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福晋年关后也不愿见人,后院的事儿都不怎么管了,我才不去碰那个钉子呢。那个年氏家境倒还不错,父兄跟四爷也亲近,我只是担心……”
“小主别担心,”喜儿往前凑了凑,“咱们院里进了多少个格格了,哪个也没见贝勒爷动心。那钮祜禄氏还是上三旗大姓呢,最后还不是得扒着丫头出身的武格格。”
李氏瞥了喜儿一眼,声音沉落,“你不懂,这个年氏可是赶上好时候了。府里唯一的阿哥没了,前院的苏——贝勒爷可能是真的想要个孩子了……”
“贝勒爷想要孩子,”喜儿挠挠后脑勺,“小主也可以生啊,四阿哥平常来西配院,不是在武格格那儿,就是在咱们这儿。更何况小主是早进府,又被封侧福晋,还有二格格,比起年氏是分毫不差的。”
李氏看了看喜儿,紧蹙的眉头还是没有丝毫放松。
福晋院里,诗瑶领着年氏进了内厅。福晋盖着毯子靠在榻上,手上一串檀木佛珠微微发亮。
年氏上前了一小步,俯下身子行了全礼道,“妾身年氏慕筠给福晋请安,恭祝福晋贵体安康,福泽永随。”
福晋看了年氏一眼,轻咳了一声道,“起来吧,我身子不好,劳你在内室行礼了。”
年氏起身,轻轻低了低头,“福晋得好好保养身子才是啊,妾身刚才进来,见侍女们端下的饭菜都没动几口。”
福晋略略笑了一声,“你倒是个心细的,我没胃口,硬吃下去也是伤胃。”
“福晋辛苦了,”年氏垂首道,“妾身不才,希望能替福晋分担些琐事,只要福晋好好休息。否则,这偌大的院子里也太过清冷了。”
“你很懂事,”福晋轻挑眉梢,“我近来缠绵病榻,没有心思管理杂事。府上的事儿都是李侧福晋在看着,你也是带着位分进府的,以后就和她互相帮衬吧。”
“是,”年氏福了福身,“福晋脸色不好,妾身就不多打扰了。”
福晋点了点头,年氏行礼告退。
诗瑶将年氏送出屋门,转回身道,“主子,这年侧福晋行事周全,言语也谨慎,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随她吧,”福晋向后靠了靠,轻阖上双眼,“左不过是些争风吃醋,争权夺利的糟心事儿。四阿哥的心思不在后院,她们怎么闹腾也翻不过天去。”
凌兮、兰兮伴着年氏回西配院,刚过转口,就听见有女孩子的嬉笑声。
“是谁在那儿?”年氏蹙着眉头,走到大柳树旁。
几个丫鬟一惊,慌忙俯身道,“奴婢见过侧福晋。”
凌兮上前看了看,转头对年氏道,“小主,看着是哪个院子里粗实的丫头。”
年氏抬头看了看日头,沉下声音道,“这个时辰正是清扫的时候,你们几个没有活计吗?”
为首的丫头年龄略大些,左右看了看道,“回侧福晋,院里人少,用打扫的地方也不多,所以……”
年氏沉了脸色,盯着那几个丫头道,“偷懒耍滑,随意嬉笑,还满嘴道理,都给去管事那儿领罚!再让我发现有做事不尽心的,连带家人一块儿赶出府去!”
“侧福晋恕罪,”
“奴婢们不敢了,”
几个丫头慌里慌张地跪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年氏瞥了她们一眼,面色严厉,扶着凌兮的手转身走了。
京郊大粮庄
小英子围着个面盆,一身的面粉活像个雪人,比他好不到哪儿去的苏大公公正奋力地将一堆面粉揉成面团。
庄头崔盛领着两个小厮,满脸苦相地站在一旁,时不时地上前两步道,“苏公公,您想做什么,奴才们帮您做。您不爱吃,庄子里有手艺好的。”
“不用,”苏伟用袖子蹭蹭鼻子,脸上又留了道白印儿,“我就是想自己做,我以前会做的。”
“那,这是——”崔盛看着那坨半散不散的面团,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英子扁了扁眼,拉长着音调道,“我师父想做菜包子,我们自己上山挖的野菜。”
“哎哟,我的祖宗,”崔盛一把没站住,跪到了地上,“府里来人三番五次地说不能亏待您,这好吃的、好用的都堆成山了,您怎么还要做菜包子呢,还是野菜的。这要京里来人知道了,奴才这脑袋就保不住了。”
“没那么严重,”苏伟撇撇嘴,抓起块面团一摔,扬起了一阵烟雾,“我是自己想吃的,贝勒爷不会怪罪你的。再说,我都出府了,也该体验一下平民的生活,忆苦思甜嘛。”
崔盛征愣在原地,这位苏公公的思维太奇怪,他有些跟不上,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李公公,小英子扑了扑脸上的面粉,好心地解释道,“就是吃饱了撑的,太闲了!”
内务府
皇上南巡在即,为皇子建府的差事还在继续。四阿哥这儿虽说一波三折的,进度倒还不慢。
下朝后,直郡王、八贝勒6续到了内务府,正好跟对账的四阿哥碰个正着。
“四哥真是勤谨,”胤禩拱了拱手道,“弟弟惫懒,脑子也不中用,进度总是一拖再拖。”
直郡王看了胤禩一眼,又与四阿哥四目相对,倒是没有开口。马廉失踪,胤禛肯定知道了良乡庄子的事儿,只是一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若说他全然不心虚,是不可能的。
“八弟太过谦虚了,”四阿哥瞥了直郡王一眼,也没有行礼问好,只是又垂头翻着账本道,“四哥才是惫懒犯蠢的那一个,日日对账,还是错漏频出。倒不如八弟你,和大哥一样,省心操持,这凌普的贪反倒没落到你们头上。”
胤禩身子略微一紧,面上倒没有任何变化,抿了抿唇道,“不过是弟弟运气好,抑或是太过马虎,有错漏尚未得知,若是真查起来,怕是要贻笑大方的。”
四阿哥冷笑一声,没再说话。胤禩走到一旁,手脚发凉。
直郡王坐在堂中,将一切看在眼里,盯着八阿哥的眼神阴寒的像是啐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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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菜包子()
穿成苏培盛了;第一百八十九章 菜包子
康熙四十四年
二月初,京郊大粮庄
日头到了晌午,苏大公公奇形怪状的菜包子总算上了笼屉,还未出锅时;院外响起了马蹄声。濠奿榛尚
张保跳下马车,指挥着庄户们将几框新鲜的瓜果搬进小院里。
苏伟蹙着眉头探出个脑袋道;“你怎么又来了?我这儿什么都不缺!”
“主子吩咐我来的,”张保瞪了苏伟一眼,举步迈进热气腾腾的厨房,“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烟熏火燎的?”
“蒸包子呢;”苏伟一手叉着腰;一手拍着胸脯道,“本公公亲手摘得菜,亲手活的面;亲手拌的馅儿;张公公你有口福啦!”
张保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冒着浓烟的笼屉;犹如战场的灶台;果断拒绝道;“多谢苏大公公的美意,咱家吃过饭了。”
苏伟蓦地沉下脸色,扁起嘴,张保往外蹭了两步道,“南边供上来的瓜果,都挺新鲜的,主子让给你送来。另外,年侧福晋昨儿个进府了……”
“哦,”苏伟眨巴眨巴眼睛,很没诚意地应了一声,转头对小英子道,“快半个时辰了,起锅吧。”
张保抿了抿唇,在原地踱了两步道,“我都来了好几趟了,你就没什么话要带给主子的?”
“没有,”苏伟偏着身子,盯着起锅的笼屉。
“那信呢?”张保上前一步,不依不饶。
“没有,”苏伟躲开,一脸不耐烦。
“那,总有点东西吧!”张大公公快要爆发了,他来送过几次东西了,每次空手回去,主子的脸都要黑上好几天。
苏伟转过头,盯了愤慨状的张保半晌,随意地一指笼屉道,“就带点包子吧。”
傍晚,四阿哥回到府里,晚膳的餐桌上多了一盘造型奇特,颜色诡异的菜包子。
“这是,苏公公特意让奴才给您带回来的,”张保躬着身子上前道。
“是他自己做的?”四阿哥伸着筷子捅了捅,一股碧油油的菜汁流了出来。
张保干干地咽了口唾沫,垂首道,“是,苏公公自己摘的野菜,自己活的面,自己拌的馅儿,小英子给您挑的这几个,也都是苏公公自己包的形状。”
四阿哥缩回筷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除了包子,还说什么没有?”
张保与一旁的张起麟对视两眼,低下声音道,“那倒没有,苏公公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缺,不用总去送东西了——”
“啪”地一声响,四阿哥将筷子摔到桌上,扔下一桌子的菜,气哄哄地进了书房,一阵咔哧咔哧地快速摩擦声随即响了起来。
张保与张起麟面面相觑,紧忙着跟了进去。结果,越拧越乱的四阿哥把那十二面的怪异骰子往桌上一扔,举起椅子就要往下砸。
“哎哟,主子!”张保见状慌忙拦住,张起麟冒着手被砸折的风险把骰子抢了出来,“主子,苏公公临走时说了,暴力打开的不算!”
屋里总算安静了下来,四阿哥面色沉郁地靠在榻子上,张保、张起麟相继退到外厅。
“我说你也真是的,”张起麟探头看了看屋里,压低声音道,“那么实诚干嘛?苏公公什么都没说,你不会自个儿编两句啊。”
“怎么编啊,”张保瞪着桌上那盘丑包子道,“苏公公平时跟主子说什么,我怎么知道?”
“要说你这人,脑袋真不开窍,”张起麟捧着胳膊道,“有什么不好编的?无非就是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啊。现成的摆在那儿,你都不会说!”
“那下次你去!”张保瞪了张起麟一眼,复又皱皱眉头道,“主子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惹着气了?”
“唉,还能怎么,”张起麟转身蹲到墙角,“今儿在内务府,碰上直郡王和八贝勒了。一天的口蜜腹剑下来,不憋着气才怪呢。”
张保闻言也叹了口气,桌上的菜都没动过,屋里又响起咔哧咔哧的摩擦声。
“主子,”张保端着托盘进来,四阿哥靠在榻上,一顿一顿地转着魔方,倒是比刚才冷静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