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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雪松紧皱了眉头,还未开口,包厢的门被人从外推了开。
“这位是——”吴雪松、余嘉俱是一愣,门外进来的人不是苏伟,却是一个身着三品官袍之人。
余嘉上下一打量,先一步上前道,“可是雍亲王府的侍卫统领大人?小人余嘉,给大人问安。”
傅鼐略点了点头,吴雪松也慌忙上前行礼。
“苏财东今日身体微恙,我是替主子传话来的,”傅鼐并未就坐,只站在门口道,“盐政一事可大可小,二位既然有心投靠雍亲王府,王爷便给二位这个机会。”
“多谢王爷,多谢大人,”余嘉双眼一亮,连连躬身。
“余掌柜倒是个颇有远见卓识的,”傅鼐看了余嘉一眼,“替王爷办事,只要尽心尽力,不会少你们那三瓜两枣的。但若是吃里扒外,浑水摸鱼,你们丢的可也不止自己那颗项上人头而已。”
“小人明白,小人一定尽心尽力为王爷办事,”余嘉频频点头道。
“那吴掌柜呢?”傅鼐看向吴雪松。
吴雪松牙关一咬,上前一步道,“吴记上下愿为王爷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这就好,吴掌柜也是个聪明人,”傅鼐一手抚过腰刀上的云纹,“王爷知道两位掌柜皆出身白丁,如今既为王爷办事,王爷就不能亏待了你们。二位此次就将家人子嗣尽数接入京中吧,王爷自会给他们安排个好前程。以后两位掌柜回京办事,也多少方便些。”
吴雪松身子一紧,余嘉抿了抿唇后,拱手应道,“小人明白,这就回去书信一封,让家人进京。”
傅鼐闻言翘起嘴角,刀锋一样尖锐的目光扫过吴雪松,“既是如此,我也能回去复命了,还望两位掌柜不要让王爷失望为好。”
“大人请留步,”余嘉走到傅鼐跟前,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递了上去,“小人来的仓促,未及布上厚礼,还望大人海涵。”
“掌柜的不必客气,”傅鼐并未收下银票,直接转身向外走道,“想讨王爷欢心,二位掌柜只要伺候好了苏财东便是。”
东小院
苏伟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勉勉强强地爬起来。
小英子端着脸盘走到床前,一边递毛巾一边道,“王爷派傅鼐大人去西来顺了,现在肯定都谈好了,师父今天哪儿都不用去,乖乖呆在东小院就行了。”
“不用你提醒,我本来也哪都不想去!”苏伟把毛巾扔回盆子里,大字型往床上一躺,“去把早饭端来,再端一盘臭豆腐乳,我就在床上吃了。谁让他折腾我来着,今晚上熏死他!”
小英子闻言翻了个白眼,对自家师父越来越弱智的报复方法不予置评。
“苏公公,苏公公,”张起麟匆匆而入,看着床上的苏伟气急败坏地道,“你怎么还躺着啊?福晋派人过来了,指名让你过去。”
“啊?”苏伟一个翻身坐起来,“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儿啊?”
“没有,”张起麟挠了挠额头,“王爷刚往内阁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要不然派库魁去通知一声?”
“不用,不用,”苏伟挪到床边穿靴子,“福晋总不能无缘无故地把我怎么地了吧?我且去看看,说不定真有什么事儿呢。”
“师父,我跟你一起去吧,”小英子帮苏伟拿过外袍,“到时我在外面等着,万一——”
“行啦,行啦,”苏伟挥挥手,穿好袍子往外走,“我是去福晋院里,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你们都给我消停点儿。”
福晋院内
苏伟迈进屋门,冲坐在正堂上的福晋行礼道,“奴才苏培盛给王妃请安。”
“起来吧,”福晋手里握着枚玉如意,神色平和,“我病了这几日,突然想起来王爷去年重病时,苏公公庄子王府的两头忙活,立了不小的功劳。可王爷那儿,似乎没见什么奖赏。”
苏伟略一征愣,连忙俯身道,“那都是奴才该做的,不敢求什么奖赏。”
“那怎么行呢,”福晋莞尔一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苏公公既然有功,就该赏,来人啊!”
“奴婢在,”诗瑶从内室端了一个托盘出来,放到苏伟身前,“这是王妃特地赏赐给苏公公的,咱们看了都眼馋呢,苏公公快谢恩吧。”
苏伟也算锻炼出一些眼力见来,从红布上的印子一描就知道大概有五十两银子,福晋一贯不是大手大脚的人,如此赏赐也是极少见的了。
“奴才谢王妃赏赐,”苏伟打了千儿后,接过托盘。
福晋微微笑了笑,一手捏着帕子掩了掩唇角,“我听前头的奴才说,苏公公最近常出门办事,那王爷身边惯常都是谁伺候着?”
“贴身的多是张保、张起麟、小英子、库魁几个,”苏伟低下头恭恭敬敬地答道。
福晋略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又道,“近来天气热了些,王爷胃口可好?厨房送去的饭菜,可都满意?”
“王爷在吃食上并不挑剔,”苏伟有点奇怪地答道,“只要食材新鲜应季,王爷都爱尝尝,胃口倒是一直很好。”
“那就好,”福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这倒是进了两个点心师傅,王爷平时几点用夜宵?点心喜欢吃咸的,还是甜的?”
苏伟眨了眨眼睛,这才有些明白过来,“回王妃的话,王爷吃点心并不定时,处理完事物多会用一些,书房、卧房里的点心都是一直备着的。口味的话,王爷喜欢奶香足一些的,咸的基本不沾,甜的不能太甜。”
“原来是这样……”福晋弯了弯唇角,脑中的理智怎么也压抑不住心头涌上的酸涩,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今天就到这里,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苏伟端了自己的赏银,退出小院。
屋内的福晋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旁的诗瑶还想张口劝些什么,可话在嘴边溜了几圈,终究咽了回去。
傍晚,东小院
四阿哥听苏伟说了白天的事儿,眉心轻蹙。
苏伟盘在榻子上,翻着账本道,“福晋多也是为着孩子,你便多多少少地应着,就当是给别人看也好。”
四阿哥横了苏伟一眼,靠在软垫上,“爷又不是没应过,当初爷也想就算做不成夫妻,好歹能做家人,可是结果呢?”
“这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苏伟扁了扁嘴,“反正我不要做夹心饼……”
四阿哥一声轻笑,往苏伟身边挪了挪道,“爷倒是不知道,你对爷的日常习惯了解的那么清楚,再跟爷说一遍,爷喜欢吃什么样的点心?”
苏伟翘着眉梢瞥了四阿哥一眼,“我才没关注你喜欢吃什么样的点心呢,我说的是我平时喜欢吃什么样的点心。反正,你跟我差不了多少,我给你拿什么你都能吃……”
屋内一时沉默,片刻后,响起了苏大公公的尖叫声。
门外廊下,小英子缓缓地吐出口气,一手拄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满天繁星。这样安静平和的日子,要是能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天下大同()
康熙四十五年
二月末,銮驾进了江南。
江宁织造曹寅与苏州织造李煦奉旨接驾,康熙爷一如往前,带着随驾诸人,住进了江宁织造府。
傍晚,太子院中,侍卫得麟避开众人眼线,进到内厅。
“外面怎么样了?”太子伏在案上,抄着一卷华严经。
得麟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的安排没有白费,民间又渐起朱三太子之言,尤其在江南一地,复明之声日甚。”
太子点了点头,将抄好的一页经书递给书桌旁伺候的小初子,“皇阿玛这几日就要往明孝陵祭拜明太祖,这次的祭祀准备的尤其盛大,可见百姓中的流言已经颇让皇阿玛忌讳。不过,此事切忌过犹不及,你要派人多盯着些,别让那些乱臣贼子借此起事。”
“属下明白,”得麟俯身。
太子接过小初子递来的布巾擦了擦手,将桌上的一封折子递给得麟,“让兵部派人递上去,大理寺按下了景熙的弹劾,老四那儿咱们也不能没个交代。”
“是,”得麟接过奏折,又低下头道,“京中传来消息,托合齐、齐世武几位大人倒很安分,但也常派人往江南而来,不知是打听南巡的消息,还是另有所图。”
太子端起桌上的茶,冷冷一哼,“这些人的胆子是当真缩不回去了。你今晚就派人解决掉卫敏,把尸体给托合齐送去,让他们知道知道对本殿阳奉阴违的下场!”
“属下遵命,”得麟俯身行礼,领命而退。
二月二十七,京城
尹胜容跟着掌柜杜宏进了吉盛堂后院,苏伟正扒拉着算盘珠子与慕辞对账。
“苏财东,”尹胜容浅笑着走进院内,“这几天还有些凉,怎么好坐在外头算账,当心受寒。”
“是尹公子啊,”苏伟抬起头,“我没觉得冷,坐在屋里闷得慌。尹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余掌柜府上都安顿完了?”
尹胜容弯了弯唇角,坐在了石桌一侧,只对慕辞点了点头,又转身冲苏伟道,“苏财东太客气了,咱们以后都是自己人了,这么公子、财东的叫多见外?不如,小弟称您一声苏大哥,您就叫小弟胜容好了。”
“额,”苏伟有点感慨自己大哥的辈分,又想起了他的大哥王相卿,恍惚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也好……对了,这位是慕辞,吉盛堂的账房先生。”
尹胜容转头冲慕辞一笑,“慕先生好,一早听说慕先生弹得一手好筝,不知哪日可与胜容切磋一二呢?”
“尹公子谬赞了,”慕辞微一低头,神色清淡,“慕辞弹筝只是聊以□□,不敢与人切磋……”
尹胜容状似无趣地撇了撇嘴,又转头冲苏伟道,“苏大哥今日可有空?我们余掌柜的府上都安顿完了,想请苏大哥过去吃一顿迁徙宴呢。到时候,就算慕公子不肯赏光,胜容的琴也多多少少能添些趣味儿。”
“这个……”苏伟困窘地挠了挠后脑勺,眼前闪过他家四爷近来频频吃醋发飙的画面,后脖颈顿时一凉。
慕辞看了看苏伟,又看了看尹胜容,轻扬眉梢道,“财东,这几日往蒙古的商队就要发了,吴老板送来的绸缎都还没有清点呢。哪些留在京城,哪些发往大漠,恐怕都得苏财东做主才是啊。”
“对对对,”苏伟一拍巴掌,“我这几天走不开,余掌柜那儿我会备上厚礼送过去的,再说,隆盛商号与吉盛堂内在的关系还是不要让太多人注意到为好。”
“好吧,”尹胜容抿了抿唇,若有若无地瞥了慕辞一眼,“虽说过几日,余掌柜就要南下为贵主跟苏财东效劳去了,但胜容暂时是要留在京城的。我看中了城西的一间铺子,准备开间琴行。到时,苏大哥可一定要来给我捧场哦。”
“额,好……”苏大财东又摸了摸发凉的脖颈,僵硬地点了点头。
傍晚,雍亲王府
苏伟晃荡进东小院时,四阿哥正窝在书房的软榻上看书,一旁的炕桌上摆了两碟奶皮酥饼,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银耳蛋羹。
“这又是福晋送来的?”苏伟蹬了靴子,爬到四阿哥身边,“你怎么不吃呢?我看那酥饼都煎得金黄了,肯定外酥里脆的。”
“你想吃你吃吧,”四阿哥掀眉斜了苏伟一眼,“这几天爷一闻到□□味儿就想吐。”
“嘿嘿……”苏伟傻笑两声,捡起一块酥饼就着蛋羹吃了起来,“余嘉和吴雪松的亲眷都安顿好了,这两人打算不日就南下,主子要不要他们在江南额外注意些什么?”
“江南的情况太过复杂,爷暂时不想过多接触,”四阿哥放下书册,看着苏伟咬着酥饼,把两颊塞得鼓鼓的,“最近京城内外又传起了朱三太子的谣言,一些埋伏在皇城附近的前明余孽开始借机蛊惑人心。爷总觉得这事出的蹊跷,皇阿玛一向最重视笼络汉心,自三十八年太湖金和尚一案后,这些年天下清平,怎地无缘无故地又传出前明的流言来?”
苏伟眨巴眨巴眼睛,咽下一口酥饼道,“我从前一直以为朱三太子是一个人,后来才知道所谓朱三太子指的是崇祯皇帝自缢后,流落民间的三个皇子。难道,现在那三个皇子还没抓到吗?为什么一直有人出来冒充?”
四阿哥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吐出口气道,“这些事儿你只自己心下有数就好,千万不要在外面说。其实,当初崇祯皇帝遗留下的三个儿子,如今已经只剩了一个。民间之所以还打着朱三太子的旗号,是因为那两位皇子被抓住后,都是以假冒的名义处决的,所有知道真相的人,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苏伟咽了口唾沫,默默地打了个寒战,“改朝换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