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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点了点头,眉间微微皱起。苏伟迈进屋门,张保见了,与丁芪一起退了出去。
“感觉怎么样了?”苏伟倒了杯温水递给四阿哥,“头还昏不昏,认识我是谁不?”
四阿哥睨了苏伟一眼,将水一饮而尽,“沈氏怎么处置了?还有那个郭氏呢?”
“沈氏在暗房,郭氏还在自己屋里呢,”苏伟抿了抿唇角,“恩绰都拷问过了,跟宫里没有关系,德妃娘娘也没有让人监视你。既是沈氏犯的错,就只罚她一个吧,别带累他人了。”
四阿哥缓缓地叹了口气,向后靠到软枕上,神情没有放松半分。
苏伟看了看他,低头寻思了片刻,再次开口劝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德妃娘娘毕竟是你的生母,就是有时候一碗水端不平,但总不会起什么害你的心思。若是把两个人都处置了,你和福晋都不好交代。也就多了一双筷子的事儿,又何必把关系弄得那么僵呢?”
四阿哥抬手捏了捏眉心,半睁着眼睛瞄了苏伟一眼,缓缓开口道,“罢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给沈氏一口薄棺,郭氏暂且留下……”
苏伟点了点头,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就弯腰脱掉靴子,爬到床里跟四阿哥抢一个枕头。
四阿哥就势躺下,伸手捏了捏苏伟的下巴,“昨晚是你把爷找到的?”
“可不是,”苏伟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初就不带你爬屋顶看星星了,养成这么个臭毛病,下回要是摔下来可怎么好啊。”
四阿哥嘴角一弯,长臂一揽把杞人忧天的苏大公公搂进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福晋院里
年氏与李氏坐在绣墩上,郭氏站在屋子中央,福晋面色深沉地靠在软榻上。
诗瑶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门,冲福晋福了福身道,“主子,暗房来人通报,沈氏去了……”
郭氏身上一抖,头垂得更低了。
福晋扫了她一眼,冷冷地叹了口气,“好好一个中秋,怎么闹出这样腌臜的事儿来?”
“是妾身的疏失,”年氏站起身,深深一福,“妾身辜负了王爷和福晋的信任,还请福晋责罚。”
“罢了,罢了,”福晋随意地摆了摆手,“这都闹腾一晚上了,你那院子也被折腾的不成样子。宫里还不知是个什么说法,罚你又有什么用?”
年氏抿了抿唇,低下头道,“也是妾身年轻识浅,王爷压根没出妾身的院子,若是一早就禀报了福晋,也不用惊动整府的人。现下瞒也瞒不住了,还累得福晋为难,妾身真是愧疚极了。”
李氏端着茶碗,听了年氏的话,微微掀了掀眉,嘴角轻轻一撇。
郭氏左右看了看,见福晋脸色越发暗沉,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求福晋开恩,妾身虽与沈氏一同入宫,但向来性格不合,她做的事儿,我是一点都不知情啊,求福晋开恩……”
李氏抿了口茶,放下茶碗,脸色清淡地对福晋道,“郭氏倒是个老实的,连贴身侍女都甚少出门。她与沈氏分居两院,除了到福晋这儿请安,连个面都没照过。这次的事儿,她确实是不知情的。”
福晋看了瑟瑟发抖的郭氏一眼,诗瑶见状,到福晋耳边低语了几句,福晋点了点头,长舒口气道,“你起来吧,既与你无关,王爷也不会迁怒于你。日后务必小心谨慎,切勿重蹈沈氏的覆辙。”
“妾身明白,妾身不敢,”郭氏连连磕头,脸色白如宣纸,倒似真吓得够呛。
福晋又说了几句话便倦了,年氏、李氏一起告退。
眼见着年氏独自走远,李氏冷哼一声,满眼不屑。
郭氏低着头,远远走在后面。喜儿扶着李氏的手臂,放轻嗓音道,“小主怎么了,是不是年小主又针对您了?”
“针对我?”李氏嘴角一弯,语气轻扬,“她可没那个工夫,人家眼里啊,是昨晚真正做主的那位。”
喜儿身上一紧,连忙回头看了看郭氏,郭氏依然低垂着头,脸色煞白,显然并未听到,“小主……”
喜儿提醒了一声,李氏压低了嗓音,“昨晚她的院里被那么多的侍卫翻了个底儿朝天,一点面子没给她这个主子,事后更是连个请罪都没有,估计是实在气不过了。不过,她也算聪明,拿捏着福晋的心思说话,是打算借刀杀人啊。”
喜儿眨了眨眼睛,替李氏轻轻打着团扇,“王爷失踪了,谁还有那么多工夫面面俱到。再说,王爷藏到了那么高的地方,就算福晋去了也未必能想到吧。”
“想到想不到,谁能说准?”李氏摘下一枝桂花别在头上,“如今,大权旁落,府中又多了一众属官,福晋的权利被一再架空。昨晚的事儿,估计也是福晋心中的一根刺吧。”
“那倒也是,”喜儿甩了甩手中的帕子,“估计,昨晚也都是太急躁了,一时没想周全也是有的。”
“可惜啊,”李氏颇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她是要撞到铁板上咯。”
福晋院里
年氏、李氏走后,福晋便独自坐在梳妆台前,连弘昀阿哥送来的小字也懒得看上一眼。
“主子,”诗瑶抿着嘴唇,走到福晋身后,“您别多想了,我看年侧福晋,就是故意说给您听的。昨晚王爷失踪,多严重的事儿啊。这是王爷没事儿,要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吃桂落的就是她!”
福晋轻叹了口气,低下头摆弄着手上的护甲,“年氏是别有用心,却也看得清楚。其实,这阖府里谁不知道?王爷出了事儿,找个太监要比找福晋有用。”
“主子……”诗瑶绕到福晋眼前,“一个太监再怎么受重视也不能跟您比啊,您是主子,是这王府里除了王爷最大的人。现在,您又有了弘昀阿哥,日后就是世子的额娘,谁敢挡在您前头啊。”
“你也说了,除了王爷……”福晋摘掉头上的步摇,“王爷不把我这个福晋看在眼里,任谁都能踩到我头上来。”
诗瑶低下头,略一思索后,转身把弘昀阿哥练的小楷递到福晋眼前,“您还有咱们未来的小世子呢,等弘昀阿哥长大了,这整座王府不都是您的?”
福晋接过那叠宣纸,手指在墨痕上轻轻抚过……
翌日,永和宫
德妃歪在榻子上看书,清菊端着茶碗走了进来,挥手让其他侍女都退了出去,“娘娘,沈氏被送回家了……”
德妃微微掀眉,清菊抿了抿薄唇,继续道,“只给了一口薄棺,说是冲撞了主子。”
德妃目色一沉,嗓音微冷,“他还真没把这永和宫放在眼里。”
“到底没入宗籍,这么说,也是为了顾全娘娘的脸面,”清菊蹲下身,给德妃轻敲着小腿,“沈氏那个脾性,肯定闹不出什么好事儿来。如今,也是轻拿轻放了。”
德妃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口气,“那郭氏留下了?”
“是,”清菊低下头,面色平静,手上片刻未停,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稍稍露出了一丝不安的情绪。
四阿哥在家歇了几天,朝上又出了件不大不小,却少人听闻的事儿。
毓庆宫前侍卫统领得麟,因私自潜逃,被康熙爷勒令其父抓回。而后,康熙爷法外开恩,并未惩处得麟,而是另其父阿哈占将得麟带回盛京教养。
不想,这位深得前太子重用的侍卫统领不感念皇恩浩荡,反而在盛京大肆散播皇帝昏庸,前太子贤德等大逆不道之言论。最后,被其叔叔佛保举报,康熙爷一怒之下,下旨令阿哈占亲手处死自己的儿子。
令其父杀其子,即便是圣旨,也未免太过冷酷,朝野民间一时议论纷纷。
其实,得麟未必有佛保举报的那般胆大妄为,但私下里结交权势,企图为前太子翻案的行为应当是有的。这般行事,无论有何理由,都是实实在在地触了康熙爷的逆鳞。
圣旨绝尘而去,再有人唏嘘,却也是望洋兴叹了。
转眼入秋
雍亲王府里倒是一片宁静,朝上的风波也少了些许,四阿哥难得闲了下来,可苏大财东这儿,却突然忙得脚不沾地。
夜色渐深,东小院里还是一阵拨弄算盘珠子的响声。
四阿哥侧躺在床上,看苏伟披着衣服,坐在烛台下算账,一对儿好看的卧蚕眉紧紧地蹙在一起。
小英子端着茶碗进来,冲四阿哥俯了俯身,把茶碗放到苏伟手边。
四阿哥冲小英子招了招手,小英子弓着身子走到床边。
“你师父这几日是怎么了?”四阿哥坐起身,脸上颇为不满,“他那些铺子出什么事儿了?”
小英子回头看了苏伟一眼,小心翼翼地压低嗓音道,“师父遇上劲敌了,本来吉盛堂运进京的皮料都是供不应求的。谁知最近突然冒出来一个叫天和商号的,吞了大批的皮料,一起放了出来,硬生生压低了京内的价格。最近雨水又多,皮子不好存,咱们铺子只能贱卖,师父天天在算亏了多少银子呢。”
那头,苏伟听了小英子的话,抓了本账册就扔了过来,小英子被吓了一跳,连忙灰溜溜地走了。
四阿哥好笑地摇了摇头,捡起那本账册翻了翻,最后几页明晃晃的几个大红叉子,“你这儿心眼也太小了些,做生意嘛,哪能稳赚不赔呢?”
苏伟鼓了鼓腮帮子,扭身躲开凑过来的四阿哥,继续对付那一本红帐。
“不就是个商号嘛,”四阿哥拍拍苏伟的背,“你亲自出面吓吓他们,他们肯定就乖乖地把银子拿出来了。这样恶意压价,你也不用太手软。”
“你以为就你有靠山啊,”苏伟愤愤地咬着笔杆,“我早都打听了,那个天和商号是九阿哥的铺子。人家就是盯准了咱们的!我要是回家告状,以后在同行间还怎么混啊?”
四阿哥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就被繁忙的苏大公公一路推到一边,“你赶紧去睡觉,别妨碍我!”
翌日清晨,八爷府
天还未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惊醒了门房。
八阿哥刚刚起床,正在太监荣平的伺候下换衣洗漱,门外就有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贝勒爷,贝勒爷,不好了!”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荣平眼睛一瞪,倒比死去的荣安还威风些。
门房脸色煞白,两手拄着地砖,喘了半天粗气才小心翼翼地看了八阿哥一眼,“请贝勒爷节哀,宫内送来消息,昨儿晚上,良妃娘娘殁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孝心()
康熙四十七年
九月十三,承乾宫
宫墙外人声渐稀,贵妃佟佳氏与宜妃、德妃、荣妃聚在偏厅内饮茶歇息。
“这人啊,真是世事无常,”宜妃轻摇着团扇,一手按了按眉边,“好像昨儿还跟咱们绕弯子、打机锋,转眼今儿就没了。”
“良妃身子一直不好,”佟佳氏放下茶碗,轻轻叹了口气,“却也没想到这么突然就咽了气,太医原还说能挺到年底呢。难得八阿哥孝顺,这些日子连口米汤都不肯喝。想是良妃在天有灵,多少也心怀安慰了吧。”
宜妃轻笑一声,瞄了一眼低头喝茶的德妃,却听荣妃在一旁道,“生前多承欢膝下,总好过死后哀恸啼哭。八贝勒进宫时候少,八福晋又是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可怜良妃,重病在榻,都没见到儿子最后一眼。”
“也是前朝事多,”佟佳氏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虽说良妃的丧仪是比照着平妃的来,但皇上那儿,似乎有意亲至祭礼吊唁,祭品卤簿还是先备出来的好。”
“贵妃说的是,”德妃捏着帕子掩了掩唇角,“小祭让礼部准备也就是了,倒是宝华殿那边,要不要再安排几场法事?良妃是半夜时候没的,痰噎了喉咙,遗容青紫,伺候的宫女懈怠,天亮了才发现。虽是病逝,多少也让人忌讳。”
佟佳氏阖了阖眼,轻轻点了点头,“宫里人多口舌杂,多安排几场法事也好。不过,乾清宫那边儿,还是少做惊动,省得万岁爷忧思过重,有损龙体。”
“这良妃死后倒是多了几分体面,”宜妃低头摆弄着手上的护甲,“说起来,良妃能有今天,还要多亏了惠妃提携。怎么这出殡的大日子,也不见她来送送?”
“惠妃这些日子,身体也不大舒爽,”荣妃轻咳了一声,“平日里宣太医的次数,倒比我这个药罐子还多。”
雍亲王府
今日是良妃的梓宫从宫里移到殡宫的日子,四福晋也早早进宫相送,约莫午时才回到王府。
苏伟正打算出门,恰好遇到了刚下马车的福晋,连忙矮身行礼道,“奴才苏培盛给福晋请安。”
福晋止住了脚步,目光幽深地瞄了苏伟一眼,“苏公公这是要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