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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晋也没想到,刚走到竹阔楼,又碰上了苏培盛。
“奴才给福晋请安,”苏伟行了一礼,面上却一丝笑意也无,“王爷事忙,特意吩咐奴才来探望大格格。早知福晋心里也惦记着,奴才就不用越俎代庖了。”
福晋脚步一顿,跟在身后的书瑾身子也是一僵。她虽然才混到贴身侍女的位置,但也见过苏培盛不少次,他这样夹枪带棒地与福晋对话,好像还是头一回。
“苏培盛,你是不是离开王府太久,不知规矩为何物了?”福晋僵直着脊背,说话的嗓音冰寒无比。
苏伟轻笑一声,让在场的丫头太监们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福晋费心,奴才虽然年纪大了,但时时不敢忘了自己的本分。否则,王爷也不会召奴才回来了,您说是不是?”
“放肆!”福晋面色一沉,刚要发落,袖口就被身旁的书瑾偷着拽了拽。
“苏公公,”书瑾抢上前一步,冲苏伟眯了眯眼,“你说话也太过莽撞了,平白惹了福晋不高兴,还不赶紧谢罪?”
苏伟瞥了书瑾一眼,却没有理会这搭到眼下的台阶,“大格格莫名生了场病,好好的姑娘家瘦的脱了形。王爷这几天实在太忙,否则一定要带到身边,好生照料的。奴才不知福晋有多少空闲,若实在没工夫,奴才就应王爷的令,进京接宋小主来,不知福晋以为如何呢?”
福晋绷着脸僵持在原地,半天都没吭声,书瑾见状,又偷偷扯了扯福晋的衣袖。
“大格格我们福晋自会照顾,不劳苏公公跑这一趟了,”书瑾看了一眼福晋的神色,硬着头皮接话道,“还请苏公公转达,让王爷放心,我们福晋把库里最好的药材都搬来竹阔楼了,一定替大格格调理好身体。”
“那就好……”苏伟最后看了一眼福晋,随意地弯了弯膝盖,转身扬长而去。
九月初一,彩霞园
胤誐拨开碍事的引路太监,一路脚底生风地赶到水榭旁。
胤禟坐在亭子里,这时候也是连茶都懒得招待了,见到胤誐,只低低的叹了口气。
“你别光叹气啊,”胤誐气急败坏地往胤禟对面一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四哥那儿没伤筋没动骨的不说,怎么莫名其妙地牵连到八哥身上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胤禟抬起头看了胤誐一眼,莫名地有些心虚,“不用说,肯定是四哥那边动的手脚……”
“那,那八哥怎么说?”胤誐探头到胤禟眼下,“咱们也是为了出口气,可不是针对八哥的,八哥应该不会生咱们的气吧?”
胤禟抿起嘴角,沉默了片刻,转过话头道,“现在先别想这些了,赶紧想法子压下京里的流言才是真的。”
“我知道,我派人调查过了,多是从酒楼茶馆里传出来的,”胤誐有些焦躁地甩甩袖子,“就是这嘴对嘴的事儿实在不好压,你说八哥也是,成亲这么长时间了,就那么一儿一女,连四哥都比不过——”
说到这儿,胤誐又是一愣,片刻后一脸愕然地转过头道,“九哥,八哥这事儿,不会是真的吧?”
“瞎说什么呢!”胤禟把眉毛一瞪,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又慢慢垂下眼帘道,“出去可不许瞎说!咱俩,说不准,已经把八哥得罪了……”
九月初三,圆明园
天还没亮,梧桐院里异常安静。加宽的雕花木床上,苏公公把一只腿扔在四阿哥身上,睡得云里雾里。
四阿哥睫毛轻抖,快到他起床的时间了,只是怀里的人睡得太过安逸,惹得他也不时地犯起了懒床的毛病。
不过,这一天,显然不是个赖床的好时机。四阿哥还未完全睁眼,就听见了窗外不同于以往的,略有急促的脚步声。
张保推开卧房的门时,四阿哥已经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四川送来的,”张保呈上手里捏着的竹筒,四阿哥接过时,手指轻微抖了抖。
“是年羹尧送来的?”苏伟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一时也看不清信上写了什么。
四阿哥嘴唇轻抿,看了信后,手慢慢落到被子上,“准噶尔入侵哈密,川陕可能要动兵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战()
康熙四十八年
九月初四,圆明园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透,九经三事殿内就热闹了起来。
准噶尔侵袭哈密;策妄阿拉布坦用心难测,边关形势未明;在京的朝臣们也拿不出个准主意。有主战的,自然也有主和的,双方各有道理;一时僵持不下。
四阿哥站在宗亲头里;内心的主意也在被朝臣的各式言论左右,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高坐在龙椅上的人;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康熙爷似乎有些疲倦;身体微微佝偻着;两手揣在袖里;随意地置于身前。四阿哥看不清康熙爷的神情;心里却涌起一阵阵失落;春来冬去,转眼间;大清与噶尔丹的最后一战;已经是十三年前了。
“皇上,哈密地处北疆,如今又眼看着入秋,此时贸然开战,只怕于我军不利啊。”
“刘大人错了,哈密处于新疆与甘肃交界处,当初圣上御驾亲征,多次击败准噶尔,咱们才能拿到哈密的控制权,如今我大清兵强马壮,区区严寒又怕得了什么?若不将策妄阿拉布坦一举击溃,难保他日不会再出一个噶尔丹!”
“我大清兵强马壮是没错,可哈密草木并不繁盛,驻军也不甚充足,若要与准噶尔开战,急需大举调兵。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食需要时日筹措不说,就是马草也得从其他地方调运,待我军整备完毕,只怕准噶尔已占领哈密,正预备瓮中捉鳖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仗哪有事事完备的?依照这位大人所言,我大清将士怕这个怕那个,难不成只等人家一路打上门来,直接亮白旗完事儿吗?”
“几位大人不要冲动,”兵部尚书萧永藻站出队列,冲康熙爷拱了拱手道,“启禀圣上,依微臣愚见,是战是和还要等边关具体消息传来。如今,肃州总兵官路振声已带兵往哈密支援,臣想有噶尔丹大败在前,策妄阿拉布坦也不敢贸然行动。”
康熙爷没有说话,吏部尚书富宁安紧接着站了出来,“臣不同意萧大人的看法,兵贵神速,无论策妄阿拉布坦打得什么主意,他的野心都昭然若揭。噶尔丹兵败后,策妄阿拉布坦大力发展准噶尔各部,每年都要消耗大量战马兵器,尤其近几年更是屡屡屯兵。此次无论是策妄阿拉布坦有意试探,还是企图掀起战事,我大清都必须强硬回击,否则定会给贼寇可趁之机。”
“富大人的担心有道理,可是战事一起,百姓必然要受到牵连,”萧永藻略略抬头,口气深沉,“若想安抚民心,势必要出师有名,策妄阿拉布坦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黄口小儿,他突然发难,只怕事出有因。若咱们贸然行动,只怕到时反中了他挑拨人心的计谋。”
“萧大人所言有理啊,”不同意开战的几位大人立刻出言附和,“今年甘肃雨水也少,这正赶上秋收的时候,大举迁兵扰民不说,军粮也不好争购。”
“是啊,是啊,而且不止哈密,策妄阿拉布坦一动,甘肃、青海都得严密防守,各地只怕左支右绌,这调兵也不好调啊。依臣愚见,还是先和策妄阿拉布坦谈判,尽量将其牵制在哈密一带,待得明年开春,再行筹谋。”
朝臣都惯会见风使舵,加上大清已经有十余年没有大型战事,九经三事殿的臣子们也没了当年的豪气,如今眼看主和一派似要压过主战一派,本来还没决策的竟也纷纷开始附议。
四阿哥皱紧了眉头,一手在袖中越攥越紧,按理说,涉及军务,他们身为皇子的还是不要太过干涉为好。只是眼下这种一面倒的态势,着实让他失望。皇阿玛为何一直不表态,难道真的要割肉放血,再把准噶尔喂肥,喂壮吗?
“皇阿玛,”四阿哥提步站出,说话的嗓音在喉咙里轻轻颤抖,“边关形势紧急,准噶尔已经踏足我大清领土,到底是战是和,还请皇阿玛决策!”
“还请圣上决策!”在场朝臣纷纷跟随四阿哥,俯下身去。
高高在上的龙椅中,一直沉默的人影,终于动了动,衣料交错的声音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叹,说话的人好像很是淡漠,但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掷地有声!
“兵源不足,就一百一千的凑,肃州不够,还有西安,西安不够,还有青海。粮草不足,就一粒米一粒米的征,让甘肃各州府大开库门,让川陕备足车马,有天府之地,江南米乡,难不成还能饿死我大清将士?侵袭我大清边关,掳掠我大清百姓,朕派天兵征讨,无需巧立名目!当年噶尔丹是怎么兵败乌兰布通的,今年策妄阿拉布坦就该怎么血洒哈密!”
“万岁爷英明,臣愿请战!”
富宁安第一个站出来,被康熙爷的话震出一腔热血的朝臣,纷纷跪倒,九经三事殿内的形势,顷刻间天翻地覆。
“万岁爷英明,臣等自愧不如!”
四阿哥与众人一起跪在台阶下,胸中有一股激烈的情绪正在左突右冲。就在刚刚,他还把那高高在上的人,看做英雄迟暮,可是转眼间,那个他仰视了一生的人,又站在了一个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决策既下,康熙爷当朝令诸议政大臣会同理藩院大臣,速议章程,尽快呈奏。
九经三事殿偏殿开始了不眠不休的忙碌,四阿哥虽然很想参与,但他心里明白,自己适才已经很沉不住气了,这时候皇阿玛不说话,他们还是退避三舍为好。
苏伟等在九经三事殿外,见四阿哥好不容易走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我听刚才出来的大臣们说,真要开战了?”
“嗯,”四阿哥还有些激动,脸孔都微微泛红,“我本来以为,十多年过去了,皇阿玛会——”
苏伟眨眨眼,四阿哥却没有继续把话说完,只偏了偏头,压下嗓音道,“无论这几年,皇阿玛如何对待我们这些儿女,都不妨碍,他是一位让万民敬仰的帝王。”
苏伟平白冒起一身鸡皮疙瘩,对眼前这人的盲目崇拜是既无奈,又心疼。
另一头,心虚的胤禟、胤誐从九经三事殿出来,就恨不得缩在墙边的阴影里走。
虽然这两天,京里的谣言并没有越传越盛的趋势,但总归没能彻底弹压下去。今早在九经三事殿外头,他们就听到了几个人的小声议论。
本来,胤誐还想出面去教训教训那几个碎嘴子,结果还没开口,就见八阿哥远远而来,两人一时心慌,急忙躲进了殿里。
“九哥,十哥,”突然响在背后的人声,着实吓了胤禟、胤誐一跳。
“胤禵啊,小点儿声,”胤禟一把把十四阿哥拽到身边,还前前后后地看了两圈,“你瞧见八哥没有?他是不是在后面?”
“没瞧见啊,我刚和小十八他们说话来着,”胤禵一脸好奇,“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是在躲八哥吗?”
“没有,”胤誐下意识地否定,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京里最近有些流言,你听说了没有?”
“你说的是哪起啊?”胤禵弯了弯唇角,“是四哥的,还是八哥的?”
“胤禟、胤誐——”心虚的两人还没来得及跟十四阿哥解释,背后就传来最不想听的那个声音。
八阿哥还是一派闲适的神情,走到几人跟前,冲十四阿哥笑笑道,“刚还想找你呢,一会儿一起到八哥那儿坐一坐?”
“不了,我今日府里还有事,他日再去叨扰八哥,”十四阿哥冲八阿哥拱了拱手,略带戏谑的眼神扫过胤禟、胤誐两人,自己转身走了。
“八,八哥,”胤誐磕磕巴巴地叫了一声,拿余光冲胤禟使劲使眼色,胤禟却只是笑,笑的脸都快抽筋了。
“这几日怎么都没见你们两个?”八阿哥却是神情坦然,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眼前两人的紧张,“我让人备了酒菜,今儿就到我那园子去喝一杯吧。”
胤禟、胤誐自是不敢拒绝,尴尬地笑着跟在八阿哥身后,往承恩园去了。
雍亲王府
程斌迈进西配院时,远远地就看见了一只花花绿绿的蝴蝶风筝,高高地飞在武小主院子的上头。
随着一步步走近,院子里悦耳的笑语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
“小主,再放高一点儿,再放高一点儿。”
“不能再放了,这风筝竹骨太软,线长了会掉下来的。”
“嘻嘻,是小主把风筝做的太丑了,不好意思放得太高吧。”
“谁说我的风筝丑了,我就喜欢花花绿绿的。听说王爷还是个孩子时,苏公公就做了个奇丑的风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