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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担忧的自然不是那个恶贯满盈的老贼,只有那个拯救了她的人生的男人,才值得她这样掏心掏肺。她知道他是老贼的左膀右臂,她也清楚他的事情应该是某种不能为外人所道的行业,但她觉得作为一个已经死过一回的女人,有这样一个真心待自己的男人就够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夜风吹得她有些冷,她拉了拉身上的羊绒披肩,目光落在那条懒洋洋的土佐身上。土佐犬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看它,扬起脖子,看了她一眼,随后便无所谓将脑袋埋在两腿间,有些骄傲,有些无所谓,就好像这个女人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书房里的确烟雾弥漫,因为两个男人已经抽了整晚的雪茄,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曹国九穿着丝质的家居服坐在书桌后,坤子仍旧西服笔挺,坐在曹国九的对面,两人一言不发,仿佛在这间书房里只有抽雪茄一个目的。屋子里很安静,事实上所了狗和保镖,屋子里的确一个旁人都没有。
曹国舅的发妻死得很早,后来又娶了高泰祥的妹妹,之后一飞冲天。江北窝案爆发前,高泰祥就安排一家老小、包括他的妹妹在内,带着孩子移民去了国外。别墅里偶尔会有不同的女人留下过意,但对曹国九来说都是露水鸳鸯,完全只是为了解决某种需求,至于感情,是半点都沾不上边的。男人到了这个年纪,看透了人生中的诸多关键后,对于感情这种奢侈品也就弃之如敝履了。
坤子记得上一次这般跟国舅爷坐着抽烟还是江北窝案爆发之始,只是那时候的国舅爷似乎比如今要更加淡定些。坤子有些不太理解,上次面对中纪委、省纪委,国舅爷都能谈笑风生,为何这次对手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市长,国舅爷的心情却比上一次更加沉重呢?难道真的是因为大鹏?
想到大鹏,他便火冒三丈,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见势不对,居然想通过告发来转作“污点证人”。坤子知道,“污点证人”只是香港电影里一个提法,在大陆有个很没有尊严的提法叫“重大立功”,大鹏就是想出卖国舅爷和自己来换取苟延残喘的时间。
坤子有些愤怒,这种愤怒让他有种想杀人的冲动。他早就想干掉大鹏了,卡着最赚钱、风险最小的高利贷不说,还经常挑拨自己跟国舅爷的关系,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早点一刀了结了那瘪犊子狗玩意儿。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公安那边的内线把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那个叫李云道的副市长带走了,至于带去了哪里,谁也不清楚,据说现在只有姓李的副市长一个人知道。
“大鹏必须死!”过了很久,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曹国九终于开口了。
“干脆把姓李的副市长也装麻袋沉河得了。”坤子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说出的话,跟他一身精英范的打扮格格不入。
曹国九面颊上的肌肉隐隐跳动了数下,最后终于道:“既然人家已经露了尖牙,我们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该是时候让他掂掂自己的份量了。”
坤子点头,放下雪茄,转身出门。走到后院门廊旁,看到那只懒洋洋的土佐,眯了眯眼,嘴角轻扯。
“坤哥!”陆无双的声音从篱笆院墙的另一侧传来,这让坤子冰冷的心微微有了些暖意。
他走到院墙旁,抓住那双从木栅栏间伸出来的柔荑:“天冷了,你早点睡,休息不好的话,你的哮喘又要犯了!”
陆无双摇了摇头,面露担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笑着摇头道:“没事,你先睡,不要等我。我出去办点事情,明天早上回来的时候,给你捎上你最喜欢的王记的豆浆和油条。”
陆无双点了点头,仍旧很担心:“坤哥,我陪你一起?”
坤子摇了摇头,微笑着握住女人的双手。他的手很大很温暖,但这却仍旧不能让陆无双心中的担忧减轻半份。
她站在院门口的小路上,目送那辆悍马轰鸣着离开,身上还有坤子的古龙水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晚心跳得很快,就好像那辆悍马车离开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一般。
坤子一边开车一边从手套箱里拿出手机,这是一只很少会用的手机,里面只存了十来个号码。
他翻出其中一个号码,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关机。
他知道这是惯例。
五分钟后,电话回了过来。
坤子没有多说一句废话:“江北江州,副市长李云道,先预付一百万,事成后再付一百万。”说完,便挂了电话,将车停在路边,取出手机里的电话卡,放下车窗,将电话卡扔进无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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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报应()
大鹏持枪伤人被捕,仿佛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至于因为连锁效应倒下的第二张牌到底是谁,江州很多人都伸长了脖子期待着。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哪怕跟黑社会八杆子打不着的江州人,也会因为长期的心理压迫而迫不及待地等着看传说中的国舅爷的笑话,更不用说像老朴和火锅店的小帆老板这样的直接受害者。
中午时份,火锅店的老板小帆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烟,今天店里的生意很好,好到排队已经排到了大门外的候餐长凳上,但是往常食客排长队的“地锅天堂”到此时此刻都没有开业。昨天晚上,公安和食药监联合查封了这家在江州最有名的地锅城,至于为什么,官方目前还没有对外公布,但火锅城的年轻老板却知道,这叫报应。
老板的心情好,今天中午进店的客人一律八折,很多客人都是慕名来吃地锅而不得,转而来涮火锅,此时的心情也如外面冬天的阳光一般灿烂明媚。老朴今天心情也很好,甚至身上一丁点的酒味都没有。他很不客气地自己往小帆的羽绒服口袋里一掏,掏出一包才拆封不久的“老江北”,抽出一枝,剩下的竟然统统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小帆用手圈着打火机的风,帮老朴点燃了叼在嘴上的烟,笑着道:“大白天能看得到你,倒也真是件稀罕事!烟多的是,回头我先拿两条老江北给你,虽比不上你以前抽的大金叶,但抽来抽去,我就觉得还是咱们江北人自己产的‘老江北’最过瘾,什么南京、中华,抽起来软绵绵的,一点都不像咱们江北的性格!”
老朴颇以为然地点点头:“过往那不是打肿了脸也要充胖子,死要面子嘛!还是老江北好抽啊!”他也坐在台阶上,眯着眼打量门可罗雀的地锅城,接着喃喃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这帮狗#娘养的东西,终于有人来收拾他们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小帆把脑袋凑过去嗅了嗅,没闻到酒味,这才点了点头,小声道:“听说大鹏持枪伤人,被新来的公安局长下令给逮了,这回谁递条#子都没用,开枪打死了一个人,据说还是大鹏自个儿的手下。他那头的金融公司也都被公安局经侦支队查封了,你的那些高利贷嘿嘿,老朴,苦日子要到头了!”
老朴突然叹了口气:“到头了又有什么用?老婆孩子都没了,都走到家破人亡的这一步了,就算苦日子到头了,又能怎么样?”说到女儿,老朴便潸然泪下,一个头白都花白的中年男人,坐在台阶上呜呜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以往这个时候,小帆也只是宽慰老朴几句,但今天他却说:“大男人的,哭个毛线,老婆没了就再找一个,女儿走丢了,你就去找回来。”
呜呜的哭声戛然而止,老朴那用对红着的眼睛很惊异地看着小帆很久,最后终于道:“你说得对!”说完这句,便起身快步离开,临走前,还走到那大门紧闭的地锅天堂门口,狠狠地朝那大门上的吐了一口痰。目送老朴的背景消失在街尾,小帆老板的心情仍旧前所未有地灿烂,直到那个带着一个年轻姑娘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男子出现,他才拍拍屁股起身:“哥,又来了?今儿客人多,您看这队伍排得!不过不要紧,您要是不嫌弃,就去我办公室吃,怎么样?我那儿也有桌子,环境比大厅还讲究!”
年轻男子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地锅天堂,笑着说道:“也成,就是打扰你了。”他接过小帆递来的“老江北”,点上火,接着道,“地锅天堂被查封了?”
小帆老板笑了笑:“上次客人您不是说了嘛,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地锅天堂里头有啥猫腻,明眼人都知道,只是没人去管没人去问。现在不一样了,这是好事,是咱们江州人的福份。”小帆老板打量了一眼年轻男子身边的姑娘,活泼可爱,比男子小了起码五、六岁的样子,此时正眨着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那男子。小帆从小跟着做生意的父母耳濡目染,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如此这般再看不出这姑娘喜欢这个跟自己有过三面之缘的男子,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不过看得出,这男子应该是已经成家了,似乎也刻意地跟姑娘保持着一些距离,有点像是书上说的那种“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小帆老板办公室不大,很像一个年轻创客的办公场所,有些杂乱,物件摆设都很新潮,最惹眼的就是紧挨着茶几的火锅桌。看一眼,李云道便颇欣赏地点了点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句话用在你的身上当真地妥帖!”他很欣赏这个暗中跟地锅天堂较劲的年轻人,尤其是在知道地锅天堂的背后站着坤子和曹国舅的前提下,还能坚持到如今,已经实属不易。
“过奖了过奖了!”小帆老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火锅城是我爸妈传下来的,他们去世后,我也想过是不是把店关了。不过这家店是他们俩毕生的心血。小时候家里穷,我爸、妈都是国企的工人,下岗潮那会儿,跟对面烤肉城的朴老板一起在大街上摆地摊,一步一步地攒起这点家当,只是还没能享受就双双离开了。我之前就是个败家儿子,等老两口去世了,才知道做生意其实没那么容易。又来干脆一咬牙,就把这火锅城给撑了下来,说实话,如果不是那位新调来的李市长,我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小帆老板突然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李云道。
一旁的小潘瑾好奇地问道:“跟他有什么关系?”她冲李云道偷偷吐了吐舌头,意思是我就是喜欢听别人当面夸你,弄得李云道哭笑不得。
小帆老板道:“前阵子,服务员已经被挖墙脚挖得差不多了,他们见没效果,就开始用黑社会的那一套,先是对我下手,见没有效果,就开始耍无赖。前阵子有客人在锅里吃出一只小老鼠,闹得很凶,赔钱都不行,估计也是他们派来搅和的。反正就是各种能用的卑鄙手段都用上了,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低价盘下我的店面。笑话,我爹妈用命拼出来的事业,就是死我也要守住,那些杀千刀的黑社会估计没见过我这种铜豆子,煮不烂,锤不扁。现在好了,估计要一阵子没人来烦我了。”
锅底和食材都上得很快,而且还小帆老板亲自服务,这阵子在江州风里雨里跑素材的小潘瑾再次大快朵颐。等屋里只剩下自己和李云道两人时,她才一边夹着一片毛肚涮着一边道:“大叔,没想到吧,自己这么受江州老百姓的欢迎!”
李云道笑了笑道:“中国的老百姓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温顺的。在西方国家,普通市民可比公务员们要强势多了,动不动就要投诉,弄得那些当官的战战兢兢的。但在我们中国就不一样,只要能让老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就是好地方。只要不折腾老百姓的官员,就是好官员。说到底,公务员体系内的服务意识并没有完成构建成熟,而两千年封建遗毒也让老百姓对公务员不敢有太多的指望与期盼,不然何来父亲官一说?原本就该服务百姓的公务员,何来父母一说?”李云道摇了摇头,这些不是凭他一人之力就可以扭转的。改变一个人需要一年半载,改变一群人需要几十年,改变一个民族就需要几代人的共同努力。
小潘瑾眨着大眼睛,又长又翘的睫毛像两把刷子,她突然发现,大叔就是大叔,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很多的时候都带着哲理的味道,她很喜欢这个和蔼可亲又有些像个哲人的男人。
李云道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小潘瑾连忙把目光转向翻腾的火锅:“哎呀,毛肚都煮老了!”
李云道笑了笑,小姑娘的心思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只是那一层纸还是尽量不要捅破为好,年轻的姑娘哪里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的自己给不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