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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树微微点头:“是的。”
落不秋看着这个自己医了多年的人,淡然如水,双目凝定,丝丝寂寥。
胸口泛起一丝不可言说的心疼,落不秋一声长叹:“公子双腿有救,只是‘天蚕银丝线’伤了心肺,日后切不可劳心劳力。”
闻言,赵毅风不由的暗下松了口气。
“只是……”落不秋欲言又止。
赵毅风担忧:“如何?”
落不秋看着赵毅风,眼中传达着一个消息,话却是说给江玉树听的。
“公子双腿有救,只是被‘天蚕银丝线’伤了心肺,精气损耗。需要再调养一段时日,在下方可医治。”
得知那一记眼神示意,赵毅风心领神会。
知道双腿有救,江玉树眉间阴郁散去不少,那双无华的眸子中渐渐燃起了希望,带着一点急切与灵动。
微微一笑:“落叔做主就好。”
对于落不秋的话江玉树没有怀疑。
落不秋的医术江玉树信的过,毕竟江玉树身子的蛊毒一直都是落不秋在医治,甚至还传授谢易牙医术,把医术也交给了江玉树。
只是,江玉树眼盲不明,学医浅显,对伤寒杂症还能妙手回春,可对自身着实没有办法。
也是应了那句:医者不自医。
竹楼所有人都在为能够医好江玉树一事开心忙碌。东齐城大营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喜悦。
谢易牙每日看药方,找医书,想着法的给江玉树调理身体,固本培元,为半月后的医治做准备。半月之内医术突飞猛进,连江玉树都不得不笑言:易牙是学医的奇才。
贺千丈,莫云,赵毅风,斩离云,西门日天,胆寒衣众人齐心,修缮战后东齐事项,安抚家属、城防布控、粮草辎重、整顿军纪……忙的热火朝天。
东齐城在两次联军重创后渐渐走入正轨,焕发生机。
夜空下,风习习。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玄衣男子眼眸投向远方,夜空银河横跨,漫天星光将黑夜渲染。星子耀耀生辉,像极了朱颜在樱花下的眼波流转,只是再也不见他澄澈双眸褶褶发亮。
那时,他霸道的握住他手里的玉箫带他下山听曲。
他问:清玉,有什么心愿?
白衣男子静立漫天星光下,惋惜轻叹:世间嫣然美景,江某怕是此生无缘。
他浅浅一句,如烟轻飘:我愿做你的眼睛,替你看遍嫣然美景。
白衣男子静立满天星空的白衣翩然,遗世独立,幽兰生香,泠然孤傲。
如今,漫天星光如昨,凉风习习飘过。
身边却没有他白衣静立翩然,遗世独立。
黑夜如水悲凉将玄衣男子伟岸的身影淹没,天际尽头只剩那一抹玄衣萧瑟孤单。
“落神医,你来了。”
落不秋一愣,旋即准备躬身行礼。
赵毅风转身适时阻止,“落神医能来医治玉树,本王感激不尽,此礼不敢当。”
“神医有何话尽数讲来吧。”上次在竹楼里落不秋一记眼神示意两人心知肚明,江玉树的双腿根本没有那么容易治好。
落不秋叹了口气:“在下检查公子双腿发现公子双腿筋脉尽数损毁,纵楼时躯体未有缓冲,骨骼碎裂多处,因此造就双腿失灵。但在下发现,公子能轻动双腿……”
“神医的意思是——玉树有希望……”
落不秋白了眼眼前迫不及待的人,又叹了口气:“在下也想医治公子,只是此法有伤天和。公子若是知道,定会拒绝,在下实在不想说。”
玄衣男子眼眸中爆发出期冀色彩:“神医还请讲来,只要能医好玉树,不管用何种方法,本王都会全力以赴。”
落不秋看定眼前的男子,无力摇了摇头:“在下行医多年,实在不愿用此法救人性命。这方法也是在下在古书典籍上得意见闻,说的是以骨接骨,再用金针渡穴恢复损毁筋脉——此法太过凶险,稍有不慎,公子怕是此生都无法行走。”
“依神医意思,要医好玉树需要另一个人的腿骨?”
落不秋点头:“按理说应该是这样,将另一个人的骨中精髓取出,在下施行接骨,缝合缺损骨头,用金针渡穴刺激两人双腿,修复缺损筋脉。若医术成功,两人都可以行走。如果失败,被取腿骨的人怕是要废腿一生。”
移花接木,以骨接骨,血脉相连,并蒂重生。
“可又有谁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呢?春情都道梨花薄,片片催零落。何况人?世人多狭隘自私,求一个安逸过活,谁又会顾及他人?殿下身处皇家应该最明白人心险恶,世俗凉薄。夫妻同林鸟都大难当飞。所以在下宁愿诓骗公子说有希望。”
因为明白人心险恶,人情凉薄,所以给他善意的谎言,起码让他重燃希望,不再心如死灰。
可当真相再次来临时,又该如何面对?
玄衣男子定定的看着落不秋,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赵毅风愿意。”只要那人是玉树,哪怕牺牲性命,被算计赵毅风也心甘情愿。
“殿下不可!”贺千丈突然冲出来,一脸惊慌:“殿下关系未来六国,紫微命格,迟早有一天傲世天下,若此时有个好歹,我等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转身看着落不秋:“如果非要用这种法子,为何不选他人,非要殿下?”
赵毅风拍拍贺千丈双肩:“如果本王料的不错,以骨接骨之人年岁定当与玉树不相上下,本王与玉树只差一岁。应该可以,况且本王常年习武,骨骼夯实,用来接骨最好。”
轻眨眼眸,赵毅风淡淡一笑:“贺先生,你的法子也行。”
他顿了顿,眼中是懂他的温柔:“可玉树爱干净……他爱干净啊……”别人的血与骨融进他的身,他又怎会接受?
落不秋苦笑一声:“殿下就如此笃定公子会同意?公子那么傲气一人,怎会接受他人帮助?”
赵毅风淡淡道:“他会同意的,因为他是君子。”
他说:傲视天下的路,就由我江玉树陪你走一遭!
这句话还没做到,他怎敢失约?
贺千丈唇瓣微张,还想说什么。
赵毅风一句干脆利落:“都无需再议,本王心意已定。”
营帐中还欲出来劝说的众人生生发不出一个字。
他本来就有一种凤飞九天,傲世天下的霸气。无论是冷傲无波还是温有礼,也不过是为他骨子里潜藏的霸气添了一份震人心魂的力道,这个时候能做的只有听从。
清晨,丝丝缕缕的红霞映染天边,缭缭白雾随风升起,环绕松柏苍木间,模糊可见若隐若现的山间竹楼。
晨雾中,白衣男子静坐樱花树下,樱花随风轻轻落下,在他的白衣上,发丝间……凄艳,绝美。
他睫羽低垂,投射在清俊的脸上对剪出些许凄怆。眼眸流转间,带着一股看透人事浮华的苍凉和淡薄红尘的疏离。
眉间一点樱红敛尽尘世烦忧,织幻出坠梦的温柔。玉箫一记翠绿,为他宁静的气质增添了一份空灵。
似画中人,也是人中画。
“落叔,你来了。”
落不秋躬身一礼:“大殿下,是在下无用,不能医好殿下身上的蛊毒。如今不能及时医好殿下双腿。还请殿下责罚。”
江玉树双眸凝定空灵的看向远方:“不是你的错。是我没能算到北璃也会联军攻打天倾,北璃联军损失三十万,那应该是血流成河了吧……”
落不秋抬眼看向白衣男子:“殿下回北璃吧。您是北璃人啊,您的立场您忘了吗?”
“我没有忘记自己立场,我只是不知该如何抉择?在东齐城破的那一刻,我在想是看着北璃攻破天倾还是联手天倾攻打北璃?”
“那结果……”
白衣男子摸索着自己双腿,轻轻一叹:“我已经做了选择。”
是的,身为北璃人,江玉树已经做了选择。
在北璃大军攻破东齐城时,他不能看着赵毅风失去家国,但也不能允许赵毅风屠杀北璃大军。
两国对立,他身为北璃人,有自己要护守的家国大义。
选择纵楼,大抵是不想见到北璃血流成河最好结果吧……
或许,只要在遇到与北璃有关的事,江玉树多少都会失算。
白衣男子眉睫静楚,恬淡如水,丝丝寂寥游走。
心在渐渐抽疼,落不秋轻叹一口气:“殿下,医治的法子找到了。只是……”
“移花接木,以骨换骨。”
淡淡一句,平静无波。
落不秋诧异:“公子你都知道?”上次明明一个字没说,他怎么会知道?
江玉树摸索玉箫,低垂头颅,云淡风轻:“落叔,你医我那么久,你话里有什么我怎么不知?”
聪明如江玉树怎会容忍自己做一个真正的眼盲人?
他看似眼瞎目瞽,实则心如明镜。
“那公子同意吗?”
江玉树不答反问:“先生可还记得殿下是右手废掉一事?”
那年,赵毅风身中‘凤囚凰’,癫狂不识,咬了江玉树,江玉树用‘双蝴蝶’血解‘凤囚凰’时发现赵毅风右手废掉一事。
今次,旧事重提,想是有话说。
“在下不曾忘记。”
江玉树伸手抚落了身上落花,双眸凝定,清幽似兰。静静坐在那里,孤似山,冷似冰。眼眸流转,恍然生出前尘往事犹在心头的凄迷。
“殿下因为我废了右手,今次‘移花接木,以骨接骨’。我愿意用右手助他,这样也算是还了他当年情谊。从此两不相欠。”
落不秋大惊失色:“公子不可,您本身蛊毒缠身,精气过度虚耗。这样右手取骨,只怕……”
白衣男子轻轻转身,定定的看着他:“落叔应当知道:江玉树决定的事不后悔!”
简简单单单一句话,竟让人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力道。
他本来有一种温和清冷,掌控全局的气质。不管是他冷声疏离还是他温和浅笑,无疑都在使他这种气质更加的摄人心魄而已。
白衣男子慢慢摸索上自己的右臂,缓缓垂下双眼,抑制眸中一瞬而逝的情丝。
落不秋心下一凉。
赵毅风对他是爱,是愧疚,是弥补……
可他对他仅仅是——偿还!
第29章 愁春未醒·互宠()
【卷三:乱世颠——傲世双雄】
第29章:愁春未醒·互宠
饶是落不秋有‘不死医仙’之称,可越接近换骨续骨之日,也是坐立难安,夜不能寐。
“殿下!”
赵毅风从堆叠如山的军务中抬头,看着落不秋。
“神医有话请讲。”
落不秋轻擦额头汗水:“殿下,这医治之法在下也只是从古书上听闻,风险着实过大,万一失败,不单是公子,就连殿下今生也要与轮椅为伴。还请殿下三思……”
落不秋行医多年,见惯人事悲欢,生离死别,对生死已经不惧。就算失败顶多是以死谢罪,本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就算死也是干净利落。
可赵毅风关乎天倾,江玉树心系北璃。真到那时真相揭露,两人危险,只怕两国是兵戈相见,血流成河。
落不秋突然觉得手上沉甸甸的揣着两国江山。
赵毅风握住朱笔的手顿下,旋即拿出帅印,轻碾朱砂,在洁白的布帛上盖下那一抹刺目的红。然后递给落不秋。
“落神医放心。本帅以东境三军统帅,皇家定王名义在此立据——无论此事成功与否,都是本帅心甘情愿,任何结果与神医无尤。东境任何人和皇家众人不会以任何理由和借口对先生名声和先生门徒不利。”
惊讶的接过那道布帛,落不秋心里微漾。
“玉树现在所遭受的一切是本王对不住他,能为他能做的本王都会做。”
落不秋忽的抬头,静静看着他——
玄衣男子剑眉微皱,带着一股傲世天下的霸气,携着一点冷傲,看上去睥睨众生,万物不惊。可那双耀耀闪亮的眸中迸发的爱意像火一般灼痛了人心,而神色上是难以掩饰的落寞无助。
“殿下,在下有一事想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神医请讲。”
看着玄衣男子脸上的倦色,落不秋忽然觉得开口有些艰难。
“殿下……是不是……爱上了公子?”
帐中突然安静下来。
不能言说的爱恋。
环绕在心头。
空气中只余烛火燃烧后发出的爆破声。
半晌,玄衣男子幽幽开口:“是啊……,赵毅风爱上了,爱的无可救药,不可自拔。为了他……跌落尘埃……”
闻言,落不秋脸色‘唰’的一下惨白,跪地急劝:“殿下不可!公子……不是你能爱的人啊,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