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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直倦怠不堪,神思游离。
难道是……是……有了孩子?
可是不会啊。本是男儿身,边缘草早就不在身侧,体征不改,如何受孕?
一定……一定……是错的……
但是,的确和他有过*之欢。这孩子?
也许……大概……可能……或许……是错的……
江玉树心乱如麻,思绪纷杂,一时之间有些不敢想象。
落不秋只瞧见他呆愣的如一只木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化。
——吃惊、疑惑、不解、紧张、怀疑……
“公子!”落不秋加重声音。
“呃!……”江玉树被吓了一跳,急忙抽回神思。
深吸一口气。
镇定,镇定,镇定下来……不是还没有得到他亲口说明吗?
或许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
清玉公子急速询问:“落叔,我可是有了身孕?为何没有一点征兆?”
他一语道破,落不秋霎时脸上血色全无,随即又恢复如常。
定力之强江玉树都暗自佩服。
自己不顾礼法,悖离人伦,这也就算了。如今这腹中可能有一个新生命。
身为男人屈从本就是屈辱,如今又来一个孩子。
这叫那些把礼法、人伦当命根子的人如何看?
“公子……这……”
江玉树凝定他,平静无波:“落叔你回答我就是。”
落不秋猛地跪地,头抵触冰凉的泥土,不敢直视江玉树的眼睛:“属下探公子脉象,实为滑脉,也就是喜脉。公子怀孕已两月有余……”
他抬起头,目光悲戚:“公子怀孕两月,在山间受了凉气才会胎气大动。只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这份感情本就有违礼法,得不到世人承认。那么这个孩子注定不会被认可,世人只会说这是怪胎……
江玉树将手轻放在自己腹部上,失笑一声。“都两个月了……”这里现在有一个孩子……孩子。
落不秋看不到他脸上任何表情。只是低声说:“公子眼睛得以复明也和这个孩子有关。”
“哦?!”江玉树猛的转眼吃惊看向他,静候下文。
落不秋轻擦额头汗水:“公子当年身中‘双蝴蝶’之毒,在下想遍办法都无能为力。以至于毒沉入血液,导致公子眼瞎目瞽这些年。
而公子现在怀有身孕,血气推行旺盛,血液滋养幼孩,血中毒素转移。以致公子得以重见光明,只是……”他欲言又止,显然有话要说。
江玉树心下隐隐预感不好。
一定还有什么代价!
然而江玉树只是轻轻的皱了皱眉头,淡淡道:“是何?”
落不秋倒抽一口凉气,不敢和他对视:“只是这孩子如果要强行诞下,也会是残缺之身,毕竟公子身中蛊毒和‘双蝴蝶’两种剧毒,这孩子能存活两月已是万幸。若真到那时,这孩子只怕一生处在黑暗当中,身带剧毒。”
他顿了顿,停歇片刻,接着道来:“要是把孩子打掉,公子身体中的剧毒会随着孩子流失,从此不用受蛊毒折磨,也不用担心双目不明。”
把孩子打掉!
江玉树瞬间觉得心凉了一半。
这个孩子才两个月,不管自己能不能诞下他,他好歹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可是留着他,那是一辈子的黑暗和残缺。
保住孩子,一生残缺;打掉孩子,浴火重生。
他艰难的轻阖了眼眸——如果,如果自己不曾和他欢好,是不是就不会殃及这条无辜的生命。
莫非这就是江玉树任性的代价——
可是……这代价,沉重的叫他受不起……
江玉树几乎能够想象这个孩子生下来后——每日汤药不断,眼瞎不明,受人排挤,得不到世人认可。所有外在的不好都会在他身上得到印证……
苍天,这就是江玉树的命?!
“你说把孩子打掉可保我身体康健,那以后子嗣……”这个孩子要是打掉,还能不能怀上,能不能受孕实未可知。
“公子从小身中蛊毒,又被人在樱花中用‘双蝴蝶’毒害,‘双蝴蝶’引发蛊毒,以至于公子每日十五忍受蛊毒折磨。
在下查探过,这蛊毒和蛊虫是当年植入皇后娘娘母体中,而这蛊虫是用‘边缘草’养成。边缘草对女子孕中有补气调和作用,可对男子……足以……改变体征。
公子从出生起携带蛊毒,蛊虫在身体中过多虚耗精气,以致公子身体精气偏阴。这足以说明公子以后可受孕。”
落不秋说完已是冷汗涔涔,虽是难以启齿,可终归还是说完了,那一刻他只觉得如释重负。
这每一句无疑都是晴天霹雳,将江玉树打懵!
原来,原来不知不觉中,那樱红蛊毒竟是改变他身体特征的催化剂。
看似美丽妖娆的眉间樱红,只是身体被改变的一个征兆。
心下失笑一声。
江玉树伸手扯了扯被子,将自己埋进那方温暖中,像一个被诅咒的孩子一样孤苦单薄。“落叔,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第五雄烨你果然够狠!
落不秋抬脚刚欲出门。
空中一道飘渺的声音传来,他听到了他声音中的——心痛、无奈、无助,不安……
他说:“我是不是个怪物?”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游走人间半生的落不秋心突然疼痛不堪,一股难以言说的胀痛在喉间。
这个清雅公子从他遇见开始,始终坚毅不屈,纵使眼盲不明,他也还是让自己活的像个正常人一样;纵使身中蛊毒,每月施针苦痛,他也可以咬牙隐忍;纵使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他始终浅笑温暖。
可此刻,落不秋忽然好想替他哭一场,就算不能哭,也可以帮他做一个正确的选择……
人处十丈软红,从来不能轻易选择。
可他这次选择关系到两条性命。
“公子。”落不秋收回离去的步子,走至榻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那双带有悲痛的眸子,安慰道:“落叔行医多年,什么病人没见过。公子现在只是在下手中的病人。有病在下当医。”
江玉树全身一震,吃惊看向落不秋盛满慈爱的眸子:“我只是病人?落叔不觉得我——”
落不秋慈爱一笑:“落叔从医公子那一刻起,就已经把公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医者父母心不是?”
“落叔”江玉树倦怠的阖了阖双眼,朝他温和一笑:“多谢。”
樱花纷扬,和着微凉的雨落下,不断滴落在身上。
在熟悉的哲蚌寺,却是不同的地方,身边的声音告诉他,这个地方叫做‘十里长桥’,只要手持红绸在‘十里长桥’走完的人会幸福一生,执手相伴。
手持三十六骨油纸伞,精静伫立在十里长桥一端。
寻眼望去,长桥蜿蜒,周边的树上系满了红色的祈愿,在风雨中独自摇摆,历经岁月洗礼。
多少人来此走完十里长桥,又有多少人真的执手相伴?
就像那些红色的祈愿是否真的能够经历风雨后依旧永垂不朽。
雨打在脸上,生疼;风欺凌樱红,放纵。
长桥那端是谁?是谁在慢慢向他走来?
炙热的眸光灼人体肤,循着灼灼视线望去。
对视瞬间,长桥那端正站着一位少年。
玄衣少年负手而立,剑眉星目,遥遥望向天际,玄色衣衫为他俊朗的容颜镀上一丝沉稳,仿若傲立九天被流光染就的凤,俊美耀眼。
赵毅风?是他?
玄衣少年与他四目相对片刻,终于持伞走向白衣少年,从怀中拿出一只红绸,缓缓递到白衣少年手里,眼里的深情让人沉沦。“玉树,桃叶渡旁,你我曾红绸渡情。今十里长桥,我欲红绸为引,执手相伴,你可愿意?”
自己没有推拒,寻眼看向手里的红绸,轻轻阖了阖眼眸。手上力道加紧,握住那条红绸。
玄衣少年阔步走起,在十里长桥,用红绸牵着他,不管周遭人言,不顾人来人往。
漫天微凉的雨中,两人手持红绸走完十里长桥。
任由赵毅风将他拉到伞下,赵毅风深情的目光看着他,手情不自禁触向雪衣公子清俊的容颜。
长桥走完瞬间,心里已经认可,此生执手相伴。
没有推拒,也没有迎合,只是缓缓闭上眼。脸上却没有温柔的触感,睁开眼,玄衣少年消失了,连带着那方红绸也不见。
蜿蜒的十里长桥只剩他一个人。
赵毅风凄苦的面容生生幻化在眼前,犹带着无可奈何,和别离的心酸。他目光悲戚的看向自己,“玉树……”
江玉树猛的睁眼!
幸福,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虚无缥缈的幻境。
如雾如烟的迷离。
微微一笑,心有不解:“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江玉树怔怔的看向漫无边际的黑夜,心里忽然觉得凉凉的,像缺了什么,空落落。
什么时候这么贪恋他给的温度了?
梦总是在暗示着什么?
光怪陆离的梦境最后昭示的结局往往残酷的不由人心控制。
这场梦,在说明什么?
为何他离去的样子眼含悲戚?
清风夹杂山间青草芳香飘入,丝丝寒凉吹进,竟有些冷了。
秋天快过去了吧……
他离去多久了?
腹部的疼痛已经散去,脑中还残留着那一幕——
他玄衣一扬,破世的霸气,逃离的孤寂。
“玉树,你在这里等我,我……”
再难入眠,江玉树拾衣穿戴而起。
“公子。”落不秋推门而入,适时点了蜡烛,将一碗药放在了桌上。
江玉树皱眉不解:“落叔,这是?”
“安胎药。”落不秋坦白说:“公子如果不想打掉孩子,在下只有穷尽一生医术,竭力护全公子腹中孩子。”
江玉树负手而立窗边,看向遥远的夜空,银河在空中横跨,漫天星光璀璨。
他温柔的话语犹在耳畔——
“我愿做你的眼睛,替你看遍世间美景。”
若是他有个好歹,所说的、承诺的一切是不是都要成为苍白无力的誓言?
赵毅风,我定会护你周全!
“落叔,把孩子打掉吧。”淡淡一句,如烟飘渺。
落不秋吃惊的瞪大双眼:“公子?!——”
“公子想好了?”
“嗯。”江玉树平静无波,眉睫静楚:“打掉腹中孩子,我重见光明,不用受蛊毒折磨。也能早些救他。”夜空中的月亮给他镀上了一层清冷:“定王这次凶多吉少。我必须要回天倾一趟!”
落不秋不明白了,为什么江玉树要一直护全赵毅风。
曾经他试问他何不考虑和赵毅风在一起,他说他们可以是知音、是好友、是蓝颜,却唯独不能在一起。
那现在这*之合,腹中孩子又算什么?
“公子你就一直顾全定王,就不想北璃,北璃才是你的国啊。你这样一直帮着天倾,帮着赵氏江山,那置北璃何地?”
愤声不甘:“公子难道真的想放弃皇子身份,屈居他身下,甚至为他生儿育女?”
“落叔,你不懂……”他浅叹一声。“有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可就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放松,莫名的放松。而且这种感觉有点让人贪恋。”
清玉叹息了一声,看向落不秋的双眼平静如水,半点情绪也无。
只剩下如玉的温、若冰的寒。
“我答应过他,会陪他傲世天下。”
落不秋知道他决定的不后悔,知道劝说无力,拿着蜡烛出去。
再次回来后,递给他一碗药:“这是红花,最快的办法。”
江玉树细细看着那红与黑交织的汁液,口中一阵苦味翻腾。
这些年与药草为伴,是时候解脱了。伸手接过——
却发现药碗定在落不秋手上。他不解:“落叔,你这是作何?”
落不秋手下力道加深,紧握碗底,心有不甘:“公子,你真想好了,要打掉孩子?”
江玉树的眸中一丝坚决之气闪过。
不容反抗,不能置喙。
眸光——锐利、清寒。
似破锋的渌水剑!
落不秋缓缓松了手,一声叹息:“公子这是何苦呢?”
他接过碗,失笑。将那碗带有红花的药,一饮而尽。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碗落地,溅起碎片,这个夜注定不平静。
江玉树捂住腹部,依着床榻慢慢蹲下身。
腹中绞痛袭来,一阵一阵,似寒冷刺骨的湖水将他淹没。
一滴一滴冷汗沿着他清俊的面容落下。
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