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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四月十八。赵毅风登基大典。 ”江玉树淡淡道。“不过,我要离开了。”
赵升天不解的看着面前的人。“为何?”
江玉树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就坐,平静淡然的陈述着过往,像在一吐和皇家的前缘纠缠:“
江玉树以前很倔强,不懂什么是爱,那时嫁给赵毅风只当是一场皇家笑话。也是你的一场信道荒唐,牵连那么多人命。是你!让江玉树成为了无家之人。”
“你可知我那时我是多么恨你?我恨这皇权也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救江家。那时,我就在想能不能让这天倾和这礼法得到重新改换……”
他淡淡一笑,有些些许疲惫和对皇权倾轧的无奈。“不过真的很好,这天下马上就要易主,赵毅风就要登上皇位了。你一直顾全的礼法就要被篡改。你应该高兴吧……”
“我本以为我能助他君临高位,肆意由着他篡改礼法,可我却还是逃不脱皇家,我担不起祸国妖星的骂名,一旦他身处高位,五国都将看着他,我不能成为他的牵绊。”
“江玉树这么多年得他温暖守护,为他逆天而行,能让他君临高位,助他傲世天下,却不能让他承受其余五国带给他的攻打和诋毁,因为——我爱他……”
“江玉树不忍心他一个人在孤零零的皇位,可还是要抛弃他,这般可是如了你的愿?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赵升天只是听后得意大笑,如癫如狂。
“朕早说过你是祸国妖星,哪怕你们得到皇权君临高位又如何?你们永远无法逃脱世俗的眼光。更别说你们的孩子!哈哈哈!”
江玉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般话来,只知道心中有无数的酸楚想对这个将死之人一吐为快,也似乎是在悼念皇家最后一道残息。
当年,嫁进皇宫时一切都是那么和乐美满,虽有着无数倾轧争斗,可那些人至少还在,如今七年后,这里一切都将重新换掉。
都道人事易换,苍凉易变。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快把赵升天带出来!”
“发生何事?清玉公子正在里面探望呢。”
“今天定王殿下登基。怎么能少了自己的父皇。”
“嗯。小的知道了。”
外面看守士兵的交谈声传入室内。
赵升天忽的踉跄后退两步,猛的抓住江玉树的衣摆,嘶声哀求:“带我走。带我走。”
江玉树任由他抓住一把摇晃,只静静的看着他,思绪回到江天远说的话上——孩子,莫让仇恨蒙了心。放下吧……
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带着快意,也带着讥讽。
“放我走,玉树,你说的话他一定都会听的。你求他放了朕,朕不要看着他登基,只要能出皇宫去哪都行。”
江玉树有些嫌恶的后退两步,静静看着这个当初掌握江家生杀大权的王,那时自己也是如此求他,求他放江家一条生路,要不是他的信道风流,要不是他的荒唐任性,又何来江家赵毅风母族势力那么多人给他陪葬。
一声声哀求回响在冷宫的空气里,也在江玉树耳边飘荡。
“放了我,不放了我。就杀了我。”
“杀了我!”
江玉树轻弹水袖,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淡然离去。
空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轰!”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江玉树顿住步子,转身看去,只见墙边赫然一滩红色的血,触目惊心!
“江玉树,赵毅风,朕……诅咒你们……得不到幸福!祸国妖星……人人得以诛之!”血从他头上蜿蜒留下,模糊了侧脸,他竭力的笑着,一种马上将从皇家的解脱。
“朕解脱了,而你们还要在皇家挣起不破……哈哈哈~~”他嘴角漾起一丝幸福的笑,南宫怜清丽的容颜在他脑中出现。
终是因为那一个女子,牵连一众,毁了这江山。
记忆中的画面浮现,女子清雅一笑,淡香悠悠,岁月静好。
江玉树静静的看着,只觉的悲从心来,一股疲惫像水一样将他席卷,这就是皇家。
“清玉,恭送陛下。”
赵升天轻阖眼眸,有些许泪水从他眼角落下。
“这一生终究还是错了。”
合眸,闭眼,人走。
一步错,步步错。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潮湿的空气中回荡着这句话,那声音在渐渐变淡。
从此以后,再不响起。
江玉树抬头看了一下窗外,来时瓢泼的雨,现在小了。
无声轻叹一口气,江玉树飘然离去。
他没有救那个君王,那是他用死在维持他的尊严。
冷宫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江玉树知道天倾的皇宫或许再也不会属于他。
雨渐停,坑洼中的水泽反射倒影出苍白的容颜。
“公子……”斩离云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江玉树负手而立,茫然的看着这偌大的皇宫。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落在眼中,冰冷一片,像这雨一样,来也无情,去也无情。
远处的宫殿门口,巍峨的祭祀大典上,传来祭司嘹亮的声音:“天之为命,上通神意,*惟尔令德,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命汝尹兹,东郊敬哉。
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同列绎尔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德,呜呼!臣人咸若时,惟良显哉,邦与臣俱荣*!携远古为天下。布告四海,庶人皆知。”
祭祀大典神圣而庄严,雄浑的又响亮的声音从新帝口中念出,声音响彻宫宇,波撼人心。
“天权神授,请天示之!改国号为‘姜’,从今以后,天倾子民既是我姜国子民,改年号为‘玉’,朕登基之日即为玉历初年。帝号为‘泓玉’!”
细雨绵绵的天薄雾夹杂着水雾升起,雨点点滴滴落在脸上,像是在诉别离的挽留,也像是在预兆什么。
“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一统姜国,千秋不换!”
风带着雨,刮在脸上生疼。
祭台下方,一列列跪拜的人朝着泓玉帝臣服问安,勇武的士兵一层一层跪下,遥望而去,宛如涌动的绿波,带起蜿蜒波浪。
万人齐呼,山呼海啸。“千秋一统,帝君圣明。”
数民敬仰,震天动地,声若雷轰,直飞九天。
他,终于凤飞九天。
可江玉树却听到那次在东齐城他拿着圣旨看向自己时的惨笑和无助,他知道他没有说的话——
“天也不为天,我就逆了这天!
地也枉做地,我就覆了这地!
礼若不为礼,我就篡了这礼!”
江玉树轻轻合上眼:十年之内,清玉终是助你君临高位……
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却了无遗憾,只是有些……心痛。
一直记不清你在抚国公府樱树下冷傲的侧脸,只记得再相逢时那一树的樱花飞满天,落在手心里的樱花雨,是不是你点绛唇的温柔?
连你在花下的深情眷念也成了似血般的烙印,随着那一地妖娆红缨绚烂。
若是我离去,还有谁愿意陪你,看那一场樱花烂漫。
但是——手紧紧握住渌水剑,轻触那支被他修好的紫玉萧。
转身,抬步,决绝。
注定,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就!
——将这份情,就此搁浅。
白衣翩然而动,进轿,人走。
斩离云随侍一边。
皇宫巍峨,雄浑风格。
熟悉的街道,那支探出墙的桃花,仿佛还在笑那人太冷不解春风柔情。
记忆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殿下,你看桃花落了。”
“你想说什么?”
“殿下,你看桃花落了,你应该多笑笑的。”
“江、玉、树!”
嘴角一抹笑,真实如初。
轿子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终于到了乾元殿门口的汉白玉石的台阶边。
一声断喝将回忆中的思绪拉回现实——
“江玉树!!!”
龙袍在身的赵毅风赫然出现在乾元殿大门口正中央。
看着身后断喝的泓玉帝,斩离云有些不知所措。
轿中的江玉树始料未及,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赵毅风会迅速结束登基大典跑来寻人。
泓玉帝冷冷的声音压抑着怒气:“你这是去往何处?”
江玉树静默不答。
“若不是我这段时间看你不对,叫人细心留意,你这次离去是不是连告别都不准备说。”
帘动,紫玉萧探索。
江玉树缓缓出来。静立在他面前,点头温和一笑,不说一话。
斩离云静立一边,隐隐预感有大事要发生。
“我不是天倾人,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适合这里。”他淡淡开口。温润含笑的眼神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糅合。只是语气倔强的不容人置喙。
梦里的场景还有当年废婚时他在雨中离去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一种莫名的恐惧袭遍全身,渐渐将赵毅风吞没。
担心害怕的事再一次发生,江玉树这一走,还会不会回来?第五雄烨真的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以他的倔强的性子,坚毅的性情会不会像那次刺杀后一样,找个地方隐藏起来,谁也找不到,莫不是……七年执念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不能走,这样的他只有一个。
他凝定他的眼,一句一顿的说:“赵毅风可以等,可以为你背负骂名,可以不顾世俗礼法,不怕诅咒轮回,只求玉树不要走……”
江玉树温和的笑笑,那笑里藏着一股倔强傲然:“你应该知道,江玉树决定的不后悔!我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拦住!”
你还是那般倔强坚毅,决定了便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你可以对谁都温和浅笑,可以和赵毅风欢好,可以顾念天下万民,可以对北璃樱花执念,却唯独不能将你的心多靠近赵毅风一份。
没有人可以拦住你,连赵毅风都不能吗 ?
害怕与恐惧,霸道与疯狂将赵毅风的理智占有,毁天灭地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既要走,就杀了我,这样就可以洒脱离去!”
忽的胸口一痛!赵毅风抬起眼,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江玉树渌水剑在手,剑尖赫然刺在赵毅风胸口,嫣红的血堪比樱花艳丽,一滴一滴,慢慢汇成汩汩溪流从玄黑凤纹的龙袍上落下,宛如一朵盛开的曼陀罗花,妖娆凄艳。
冰冷的剑尖一点一点刺向赵毅风身体里。
江玉树白衣水袖轻垂,只静静的看着他。
赵毅风傲然挺立,静默不语。
耳边只有滴答的雨声落在剑身上,发出清脆的音。
江玉树握剑的手在动,一点一点蚕食那颗火热的心。
赵毅风,你永远不会知道——
当年抚国公府,樱花藏毒,害我眼瞎目瞽,双蝴蝶剧毒残留已让我此生精气虚耗,孱弱不堪。
身中蛊毒,每月十五月圆时候施针煎熬,药草相伴,让我身体精气偏阴,体征改变,不人不鬼,心下难安。
为救顾家危机,强行一碗红花打掉我们的孩子,提前食用‘聚气丹’,让我为你提前消耗十年生命。
孩子流产,助你千里逃亡北璃辗转天倾,斩将杀敌,我强撑的一口气已是我此生仅有的余力。
强行逆天算计,有违天和的筹谋,已注定了我不得善终的结局。
现在,这一柄渌水,或许可以斩断你我之间的纠葛……
江玉树心中,是有怨的。
是谁在挥剑断情丝,又是谁在叫他把爱和相思轻放下?
赵毅风从始至终没有想到,有一天,江玉树会用渌水剑刺向自己的心口——那柄他送他的渌水剑……
一声失笑:“樱红再相逢时,你用玉箫刺向这里;比武偷吻时,你也是用玉箫刺向这里;北璃樱树下,你还是用玉箫刺向这里。而今,竟是渌水剑了。这次,还是这里——只是换成了剑。”
轮回更迭的宿命,梦回前世的情缘。
郎心似铁的爱意,淡若流水的回应。
谁承诺谁的誓言?谁又毁了谁的刻骨铭心?
交织了离合悲欢,缠系了生死悲戚,错综了家国大义。
这又是谁的悲歌?又是谁在错写这一曲乱世离殇?
赵毅风左手攀上渌水剑的剑身,锋利的剑划过掌心,鲜艳粘稠的血液顺着剑身落下,也落在雨中!
“曾经,我问你你是否恨我,你说不恨。其实你心里是恨我的。是不是?!”
赵毅风看着他,绝望而悲凉:逼到这一步,逼到兵刃相加,才看出你心中藏着恨。哪又该逼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