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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毅风,这是江玉树最后一次看见你了……
看着眼前的清冽酒水,赵毅风深吸一口气。“玉树原来酿酒也是一绝,朕可是娶到宝了。”相视一笑:“玉树……”
“嘭!”碗碎酒打。
一地支离破碎。
还没有等人品尝的酒在地上盛开一朵残花。
万物放空。
江玉树牢牢抱住怀里的赵毅风。生怕力道不够,怕他散去。
此刻,十日期限已到。
将赵毅风交给东齐城的守卫,并下令城中人好生护全。江玉树就独自离开了。
他去了紫竹山。
紫竹山。
雪依旧纵情肆意。天寒地冻,没有消停。
江玉树看着紫竹山上傲然的竹子,无力的低了低头:“给我‘天兰竹葵’,裘先生的四个条件,清玉答应了。”
在他眼前的是裘阴阳,他白着一半脸,黑着一半脸。身形消瘦,那赫然就是千面鬼手。
“精于算计的清玉公子怎么没有巧取豪夺呢?没想到……”
江玉树疏离道:“千面鬼手用毒练毒无数,清玉若真想与你斗,只怕殃及无辜。”
“你不怕裘某人出尔发尔?”
江玉树淡淡一笑。“不怕。”
“你可还记得华荷媚?”
江玉树淡漠道:“江玉树此生只爱过一个男人。对女子没有任何心思。再说那时清玉并无意华姑娘,华姑娘也只是清玉知己。”
话锋一转:“清玉那时眼瞎目瞽,不识华姑娘真容。又何来记得与忘记一说?”
裘阴阳怒:“你还不知悔改。那荷媚就白死了吗?”
江玉树淡淡道:“人各不同,选择也会不同。江玉树只是尊重她的选择罢了。”
“你!~”裘阴阳愤欲狂。“真是枉费你这一身皮囊,荷媚那般待你,竟换的这个后果。真是不值。”
江玉树:“这世上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江玉树之所以答应你的条件,是看在你对荷媚倾心的份上。若你真想出尔反尔,江玉树定会拉你陪葬。”
裘阴阳定定的看着他,瞬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低了一个等级。那眼中的从容淡定,叫人抓狂。
江玉树微微低头,双手向前,将渌水剑奉上。
裘阴阳利落抽剑,凝寒的绿光在空中漾开,带着丝丝寒意。
一道疾风擦过耳畔。
雪花被剑气振起!
绿光急速向江玉树袭来,墨发被清寒剑气带动飘散!
“嗯!”一声闷哼,胸口忽的一痛。
江玉树低眼下看,渌水剑在裘阴阳手里,剑尖直扎胸口,血从胸前流下,染红了白雪。
裘阴阳没有动。
江玉树也没有动。
动的只有剑。
那柄渌水剑直直扎进江玉树胸口。
血、落。
血……蜿蜒……
那么坚毅的江玉树,那么傲然的江玉树,被赵毅风怜惜的江玉树,宁愿背负家国荣辱而刺赵毅风一剑的江玉树。
如今,竟是这么不惧的任由裘阴阳将渌水剑刺进他的胸口。
他竭力笑着,淡淡诉说:“这世上,除了他,再也没有人会让江玉树替他挡剑。”
“这第一个条件,清玉已经做到。”
裘阴阳阴冷道:“还有第二、第三、第四!”
当初华荷媚死时,琵琶断骨,拔剑自刎,跳楼惨烈,死无全尸。这些苦痛他江玉树都要尝尝。早先在怀音榭他已经发过誓。定让他尝尝失声的滋味。
“清玉公子这第一剑就当还了荷媚当日拔剑自刎一痛,那么这第二——”
他眸光阴毒的看着江玉树的锁骨,恶狠狠道:“琵琶是有灵性的乐器,当初荷媚在城楼上摔断了琵琶,琵琶断骨,那么……”
说时迟,那是快!
只听的“咔!”的一声,裘阴阳手迅速触向江玉树脖间,硬生生断了他琵琶骨!
“嗯!”又是一个破音闷哼,想是疼到了极点。
那搁浅过赵毅风温度的地方,那让赵毅风贪恋的怀抱,那精致的锁骨,那支撑江玉树傲气头颅的骨头。
如今,断在裘阴阳手里。
断了……琵、琶、骨……
深紫的颜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漾开。
他气若游丝,忍受疼痛,咬着下唇轻轻道:“琵琶断骨……这第二个条件……江某做到了。”
裘阴阳癫狂:“还有第三,第四!”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清玉公子既然不识华荷媚真容,那就成全你。这就是剩下的两个条件。”
伸手缓缓接过药瓶,江玉树问自己:害怕吗?值得吗?舍得吗?
不是害怕,不识值不值得,不是舍不舍得。
只是觉得有些心痛。
来年的樱花如雨,未来的盛世乾坤,逍遥崖的日出怕是无缘再赏了。
他静立在裘阴阳面前,红衣凄艳,飘忽梦幻。
那双纤细的手攥着药瓶,望着面前的药,轻阖眼眸掩饰那一丝伤痛和惋惜。
温润的眸光在有裘阴阳一白一黑的面容上掠过。有些自嘲的笑:“江玉树精于算计,谋划沙场。此生品茶无数,可唯独参不透‘情’之一字。”
软红三千丈,堪不破的是情关。
拔掉瓶塞,江玉树素手持瓶。将那药一饮而尽!
“我的人生,如含笑饮鸩酒。”
为了你,江玉树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大虐。不死不休那一类。
第171章 偷声木兰花()
【卷四:韶华逝——浮生未歇】
第叁玖章:偷声木兰花
江玉树再次回到东齐城。
守城将领热情的和江玉树打招呼。“公子,你的嗓子——”
江玉树只微微颔首点头没有回应。望着温和清恬的元妃,守城小哥总算把‘哑了’一词憋回了肚子。
与其说是不敢,倒不如说是于心不忍。
印象中更多的是这个公子的萧音奏的很好听。能让人哭,可现在他却一言不发,只微微颔首一笑,那般好听的声音大抵以后是再难听到了。
没有人看到江玉树失血的唇瓣下一瞬间的轻咬隐忍,苍白的脸已经见不到变化。短暂的沉默后,他温润有力一笑,示意他的关心他收下了。旋即摸索着拉过守城将领的手,在他手里划下一句话。
——多谢将军关心。清玉只是喉疾复发而已。将军也知清玉练习箫曲需要气息更迭。还请将军勿念。
话锋一转。
——请问将军,清玉带回来的‘天兰竹葵’可有给陛下煎服,这味药引尤为重要。皇城那边消息如何?
“回禀元妃,陛下已经服用药引。至今仍在昏睡。皇城那边贺千丈贺国师正在领兵过来接驾。”
江玉树摸了摸手里的玉箫,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玉箫一道碧玉色彩带过。
繁烟阁血卫利索出来,单膝跪下:“属下在!”
江玉树拿过他的手。
——你可是叫‘海雪’?
“是。”
——我受伤气息不稳,劳烦你牵我去陛下帐中。
海雪一怔。
以江玉树倔强的个性,就算他受伤,傲然的他也不会让人牵着进帐的,就算让人牵他进帐,那也是他身边最可靠的人。
——发生何事?江玉树微微侧身凝定他,依然是清亮的眸子,如玉的清恬。
“是。属下这就去做。”心里虽有想法,可他还是没有反抗的牵着江玉树。
这是他第一次离他这么近,繁烟阁阁主那么傲然的一个人。海雪忽然发现江玉树的手紧紧攥住玉箫,肩头抖动起伏的厉害,步子虚浮飘忽,好似风一吹就倒。
公子在……发抖?
总觉得阁主回来就变了。
牵着江玉树,海雪心里想法一堆。
昨夜在紫竹山得到十八联盟信号,烟花窜,萧音召唤。阁中人纷纷赶到紫竹山,却看见温和的他踉跄着步子倚靠在一棵竹子上,胸口一剑流的血那身红衣都遮掩不住。他只静静的捂着胸口,一言不发的静候他们。
那个红衣妖娆的男子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紧紧盯住自己的玉箫,一遍又一遍摸索。
然后所有人都发现,他们的阁主哑了,那清脆的声音在漫天飞雪中一点也无。只有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
他解释说是风雪感染,喉疾发作。
他们没有质疑——繁烟阁的人只用听从命令,完成任务即可。
可现在的公子却给他们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他的笑容中好像有痛,有心酸。
更多的是疲倦。
他像一个被诅咒的人,寻不到一丝光明。
他像以前眼瞎时一样,喜欢待在有阳光的地方。以前的江玉树虽说喜欢阳光,但现在更喜欢和光有关的一切。
有时在阳光下一站就是一天,甚至在夜晚间也喜欢点灯,一点就是一夜。
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然后呆呆的盯着烛火发呆,他也还是笑,只是笑容好凄凉。
半夜中,也会听到他一声又一声的闷咳,那是竭力压低声音的隐忍,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轻轻的喘息咳嗽。
脸色也是一天比一天苍白,有时海雪感觉风一吹阁主就会消失一样。
胡思乱想间,海雪已经把江玉树牵到赵毅风的帅帐前。
海雪收敛心神,躬身:“阁主,到了。”
江玉树轻轻颔首,示意他知道了。
见江玉树不说话,也不在手心中划话语,海雪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将阁主牵进去呢,还是自己躬身离去。
有些为难。
不过以江玉树傲然的个性,应该会自己进去吧。
——海雪,牵我进帐。江玉树神色温和。
“是。”海雪撩起帘子,将江玉树牵进帅帐。
在泓玉帝床榻不远处站定,江玉树示意他松手玉箫,大步向前走去,每走一步他的气息就虚一份。海雪好似看到了真相。
隐约中,他好似知道了江玉树瞒着他的事。
看着一脸镇定稳步向前的江玉树,他只是淡淡的笑着,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
海雪有些呆怔:“阁主?”
江玉树轻阖眼眸,咬牙向前走去,不发声,也不能发声。
脚上忽然被什么东西阻隔,江玉树一惊,到地方了?手有些不由自主的向前摸索,却又怕人知道,倏地一下收回。
停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向前迈步,心里思量着泓玉帝的床榻位置。
在脚下的感知和心里的测量大致精准后,他依着泓玉帝床榻坐下。
然后他紧紧握住玉箫,用力的,死死的。仿佛是在改变自己的命运。
——海雪,他是在这里吗?江玉树的手慢慢摸索找寻。
只这一个动作。
海雪已经明了,紧握他修长的手指。
他是在这里吗?……
海雪想笑,又想哭!
他在你面前,他很好啊,深睡着呢。
阁主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见瞒不住了,江玉树淡薄了伪装,静静在他手里写下:
——海雪,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海雪‘咚’的跪在地上,哽咽道:“公子……属下……做不到……”那是濒临绝望的凄惨呜咽。
江玉树收回凝定在玉箫上的眸光,尽量摸索着床榻上的物事,冰冷的触感让他不由的手一缩。
纤细的手指慢慢游走。
他的轮廓依旧这么熟悉,手、肩膀、脖子、锁骨……终于手摸到了他的脸。
细细的摸索,深深的铭刻。
剑眉,睫毛、鼻梁、唇……这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他,早已在自己内心深处生根发芽,既是飞灰湮灭。
江玉树终于知道。
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有的记忆会随风散去,有的磨难会忘却,可有的人,那是骨血相容后的刻骨铭心,值得一生一世镌刻。
——海雪,你说人来世间是为了什么?
海雪抬头,看见面前的公子温和从容,波澜不惊。
——“人来世间是为了体会生离死别,人事悲欢,阴晴圆缺。经历贪、嗔、痴、恨、爱、恶、欲。求一个悟字,得一个解脱。只有这样才算圆满。”
有的人来人事间不是为了名。不是为利,只是为了一份历练,参透内心执着,体会人事心酸。求一份内心最真实的感觉,用心爱一个人……罢了。
一向驯服的海雪忽然来了勇气,低声道:“可像公子这般把人间的罪都受了才能爱上一个人,这是不是太辛苦了些。如果是这样,海雪宁愿不要。”
江玉树微微一笑。灵动的眸子倒映着波光粼粼。
——所以说,你们都不懂。其实,我也不懂,只是经历后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