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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摆着要提亲吗?要那样的话,李二可赚大发了。闯了祸,不但不受处罚,反而得一美貌媳妇。天底下这样的事怎么净砸这王八蛋头上?先是小桃红,后是王胜利,这些都是大老曹知道的,出来跟着卸车,又整出个张家姑娘,桃花运不浅哪。这好事哪年哪月能轮到我大老曹哇。大老曹心里虽这么想,可他还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顺顺当当的把李老太太用拖拉机拉到预制厂。后又在老张头的陪同下,一起来到张凤仙家中,两个老太太一见面,互相拉着手,互相打量,端详。只见李老太太面容端庄慈祥,手中提着两大盒淄博特产---周村烧饼,落落大方而又行动得体,张老太太很是满意。她赶忙吩咐女儿去街上买来扒鸡,割肉买菜款待李家母子。张凤仙在切菜,李二则在炉灶上升火,两人一个炒菜,一个拿盘往炕桌上端菜,动作麻利,配合的天衣无缝,两个老太太看的清楚,喜上眉梢,乐的合不拢嘴。当天下午,李二便随着拖拉机回到石子场。他母亲李老太太则留在枣林齐张凤仙家中住了一宿,两个老人秉烛夜谈,一直谈到深夜,这才上炕歇息。无非是说些家长里短,各自家庭的过去和现在。又谈及两个年轻人婚事,两家都是十分满意。婚事当晚敲定下来,只等改日由张老太太带女儿来东拐子李家相亲。第二天下午李老太太走的时候,张家母子特意买上两盒正宗的德州扒鸡,作为回礼,并亲自送出庄外,挥手告别。
相亲进行的很顺利,女家的媒人是预制厂看门的老张头,男家的媒人里拖拉机司机大老曹。一些具体的细节,两家当着媒人的面谈的清清楚楚。当场由李家支了见面钱伍拾元,由大老曹用红纸包好递给老张头。老张头接过红包,打开验看,确实是伍拾元,这才交给张老太太。张老太太接钱在手,随即打开,从中抽出二十元,也用红纸包好,回递老张头手中,老张头又把回礼交给大老曹,大老曹一笑,又把钱递给李老太太。李老太太把钱收起,又把事先买好的两块布和一匝红线一根新针交给对方,张凤仙知母亲年事已高,穿针耽误时间,便把针接过来,拿红线穿过针眼,轻轻的别在那两块布上。至此,定亲仪式算已完成,并且两位新人当场叫过对方爹、娘,改了口,从这时起,两家人便正式成了亲戚。彩礼钱和改口的钱,双方承认,两家私下赠送金银千万,也不算数,若发生纠纷,女方是不会退还那些没“过手”的钱物。从这时起,两个年青人在乡俗上算是有了夫妻情份。现在城里人也一样,叫确定恋爱关系,就是这意思,两个差不多。
李家在正堂早已摆好酒菜,热情招待远来的亲家和媒人。直到日落西山,老张头喝的满脸通红,提着一个布兜,里面盛了许多烟,酒之类的东西,是李家感谢老张头这大红媒的礼物。由李二和大老曹送到石子场的拖拉机上,当夜返回预制厂。张家母女则在李家住了一宿,第二天乘车返回老家。自此,两家多有来往,亲家关系越处关系越好,一直到第二年结婚,没出任何差错。王胜利也想去搅和,可天高路远,她不晓的枣林齐在此边啥地方。她心里也明白,这次若真的给李二砸了锅,李二决不会善罢干休饶了她。一定要她好看。李家定亲那天,她围着李家老宅转了好几圈,没机会接近那定亲的人。后来被李老三发现,吆喝老四老五出来,兄弟三人要揍她,吓的她落荒而逃。再也不敢接近李宅,更不感犯傻去滋事。
小桃红知道这事最早,她哥哥当晚告诉她的,说李二撒尿闯了祸,被人扣在河北的预制厂,把个小桃红急的一夜未睡。第二天第三天更无消息,把她急的差点发了疯。直到后来听说李二已经回家来,这才急不可待的前去问个明白。得知李二要娶那张凤仙时,心中一阵酸楚,吧嗒吧嗒落下两颗大泪珠子。李二知她心中难过,便抱住她的肩头,安慰她一番。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小桃红还是同意了这桩亲事。这头的事才算平息,要是小桃红不同意,她三天两头来找张凤仙闹事,那李二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小桃红答应了,可她也是有条件的,她要和张凤仙当面对决,划分两人各自对李二拥有的份额。亲亲哥哥是我的,哪能轻易放手?她要给张凤仙一个下马威。
后面还有个小插曲。庄上有个叫黄大阔的年轻人,也和李二他们一样在石子场干活,是个不识字,从小无爹无娘的野孩子。听说李二在预制厂得了个媳妇。他便再三央求去卸车,杨厂长只得把庞大留下,叫他跟着去卸车。每次卸完石子,这家伙都照着李二先前的做法,跑到石子垛尽头去撒尿,一连三天没见什么姑娘出来,他有些着急。到的第四天,他照例架起高射水枪,冲着墙外一阵乱尿。结果下面传来叫骂声,他心想,姑娘来了。急忙低头往下一看,骂他的不是年轻姑娘,而是一个五十出头的麻脸黑娘们,长的五大三粗,满脸通黑,正在下头浇棒子,还没等黄大阔反应过来,那娘们早从浇地的水沟里抓起一大把黄泥,“嗖”一声扔上来,“啪”一声,不偏不倚打在黄大阔敞开的裤档里。那泥巴粘呼呼的顺着大腿往下淌。就连黄大阔的高射水枪也中招,弄的他万分狼狈,急忙把泥巴往外抓,嗨,哪能抓的干净。那粘呼呼的泥巴早顺着两腿淌到了脚脖子。看黄大阔那熊样,下面那娘们反而哈哈大笑,作势又要给黄大阔第二次泥弹打击,吓的黄大阔提着裤子跑回车斗。打那以后,再不敢想从河北弄媳妇的事。到现在他也弄不明白,人家这招行,他咋不行呢,这都是命啊。
第十章 对决()
李二娶媳妇那天,新娘是从大老曹家上的轿,那时候的轿,便是庄里唯一的一辆五十马力拖拉机。甭管谁家娶媳妇,都用它。那可是当时最先进的交通工具,相当于现在的宝马。一般是这样安排,新郎新娘坐在车头的前半边,后半边是打鼓打旗的。由于是在本村上轿,不是远娶。大老曹特意从宝山路的中间开到南头,再从南头开到北头。后来从北头开回到地处中段的拐子庄。当时宝山路的西边已经开发,东边只有几户零星的人家。李二家便是在第一排第一户。集体批的宅基地,大小都一样。要求盖的高度、样式,都是庄里统一规定。尤其是地平线,后排比前排矮二十公分,雨水统一往后排,若有哪户人家偷着提了高度,其他的住户一齐反对。找到庄里解决。庄里办不了,便找到乡里,乡里来了人,帮着庄里做工作,盖高的人家还得把盖好的房子拆掉重来,把地平落的和周围一般高。
当作花轿的拖拉机兜了一圈之后,稳稳当当的停在李二家大门口。接轿的是小桃红,李家没女儿,又是小桃红自告奋勇,所以这差事便归了她。谁料到她鬼心眼子多,在这关键做了手脚,引张凤仙答应下一件事来。就这一件事,张凤仙苦恼了一辈子,几十年后仍不释怀。啥事这么重要,听我仔细的说给你听。
小桃红拿了一个刷了红漆的杌子,在拖拉机斗的前半边摆好,还特地用自己的衣袖轻拂一下,伸出手来去搀扶车上的张凤仙下轿。那张凤仙的一只脚刚要迈出车厢板,小桃红突然制止住她,很随便的说:“六月六这一天归我,其他一年归你,这叫一年比一天。”
张凤仙不解的看着小桃红那一袭红衣,看她那挺认真的模样,以为是十里不同俗,四宝山当地就是这规矩,不过六月六有啥讲究?小桃红看她迟疑,连忙说:“这是当地风俗,六月六,看老舅,你答应就下轿,不答应就在轿上等。”小桃红说完这些话,把摆好的杌子又重新拿起来抱在怀里。这时锣鼓喧天,红旗在人们手中抡来抡去。张凤仙也是头一回见这阵势,加上不懂当地风俗,怕闹出笑话,便使劲点头答应了这件事。事后才知道是上了小桃红的大当,后悔已来不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点了头,小桃红的问话大家听的清清楚楚。许多知情人都捂着嘴笑起来。张凤仙初来乍到,见大伙笑,也陪着笑了一个。结果惹的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打鼓打锣的也停了摆,大老曹一看要坏事,赶紧摆手叫打鼓的使劲打。趁着鼓声重新响起,小桃红摆好红杌子,张凤仙在莫名其妙中下了轿。结婚典礼正式开始,先是东家的叔叔主持典礼。庄里领导讲话,又拜了天地、父母,夫妻对拜,被一帮年轻后生推着拉着送进了洞房。李二的婚事从此刻起尘埃落定,打这一天起,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六月六这天,是刘瘸子他舅的生日,刘瘸子每年这天都要去给他舅拜寿。和刘瘸子有个约定,小桃红这天是自由身,她无论干啥,刘瘸子不得干涉。要不,咱俩今天谁也甭出门,不出门就拜不了寿。刘瘸子是孝顺孩子,只得忍痛答应小桃红这个苛刻的条件。任她马放南山,自由自在的胡闹一天。
张凤仙早晨起来,做好饭和李二一起吃完,刷锅洗碗,收拾利索。便扛着铁锨去浇地。这时刚刚分地。每家每户轮着浇,轮到你你若不去浇,便被跳了过去,再想浇就得等下一轮,庄稼不等人,少浇一遍水,得少收多少粮食。浇地一般都是一次浇完,中间不停。水泵把水送出机井口,看井的开始计时。到中午吃饭时你若停机吃饭,下午还得再送一遍水。这井离庄稼地挺远,这边开机计时,到井水淌到地头开始浇自己的地,要一个小时,四寸泵的话,一小时要十二块钱。刚分地的八四年,十二块钱不是个小数目。出去干一天瓦匠活,大工一天顶多挣五块钱,小工一般才挣三块钱。为了省钱,张凤仙中午没回家吃饭,挨饿把自家的三亩地一气浇完。待到他从地里回到家门已是下午两点多。进的家门,她觉的屋里有人,进门一看,小桃红正在屋里梳头。床上的被子刚刚叠过。李二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抽烟。锅里给她留着饭菜。见她进家,小桃红忙把饭菜端出来摆在矮桌上,伺侯她吃饭。张凤仙一边吃饭,一辺觉得不大对劲。今日这气氛,小桃红怎么有点反客为主的味道?趁着张凤仙吃饭的功夫。小桃红一屁股坐在里间张凤仙的床上。照镜子,描眼眉,抹口红,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式。她的所作所为,张凤仙很是生气,吃完饭,她进屋责问小桃红:“今日你是唱的哪一出?”
小桃红嘿嘿一笑:“今日是六月六,我一天你一年的话你忘了?下轿时你可是当着大伙的面点了头的,咋的,想反悔么?”
张凤仙那个气哟,她一把拉起坐在床上的小桃红,“这是我的床,你一边待着去。”
“哟”小桃红酸不溜丢的说开了俏皮话“啥叫你的床,这床还是我和我亲亲哥哥抬进来的呢,摆上不到三分钟,我便躺在它上头睡了第一觉。”
张凤仙原来坐在床沿上。听小桃红这么一说,觉得床脏,便伸手把大衣厨打开,从里边拿出一床新碎花被子铺在床上,自己坐在上头,意思是怕小桃红睡了的床沾脏了她的身。这下小桃红更有理了,她双手架在胸前:“这被子也是我缝的,不光这床,厨里那些被褥都是我一手缝的,和你说句实话,每缝完一床,我都先盖在我身上睡上它一觉。我呀,是第一,你是第二,后来的。”
张凤仙反唇相讥:“怪不得我们家被窝臊烘烘的,原来被你这小狐狸精钻过。”她为了赌气,竟把被子铺在地上,用脚跺,边踩边说:“我毁了这不干不净的东西。”
小桃红还在加油:“床也不干净”。
张凤仙应答:“我砸了它换新的”。
小桃红说:“被子不干净”。
张凤仙恨恨道:“我烧了它”。
“屋也不干净”
“我扒了它盖好的”。
“人也不干净”
“我杀了他换----新的”。张凤仙咬着牙说完最后一句话,明显听的出来,她这一句说的是少气无力,那是叫花子咬牙----发穷恨,杀了他,那是根本办不到的呀。
小桃红倒是先软了下来:“好啦,我叫你一声大姐,总行了吧。往后,我也不和你争这名份,我和我亲亲哥哥是发小,光着腚一块长大,我本该是这房子的女主人,可惜呀,我命贱,摊不上这样的好男人,天爷不公呀。”她仰天长叹一声,两行热泪,从她眼眶中无声的滚落下来。她继续说下去;“你若把他杀了,你也得死,我也得死,咱俩奈何桥上唱一曲,也是奇事一件。咳,面对现实,还是那句话,你一年,我一天。”她说完这一席话,拍拍身上的红衣,抬腿要走。
张凤仙伸手将她拦下:“你为你的亲亲哥哥敢去死吗?”
小桃红一挺胸脯:“敢呀,你说是跳井还是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