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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工匠心-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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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来一趟,鲁善工自然不能放过机会,赶紧从工作台拿起几件工具,仔细研究。

    修复钟表流程,第一步先做记录照相,拍下原始情况;第二步除尘;下一步拆解;第四步清洗,清洗当中看看有需要修的,需要补的;第五步才是修补;然后是组装,一步步调试,恢复它的部分机能,最后再整体组装。要一步步的,底层中层上层,最后总体组装咬合。

    宫廷钟表都是特制,恢复演艺功能是最难的,因为它表演功能多。稍微差一点都不成,没法凑合。有的东西差不多就过了,这钟表的东西差一点儿都不成,本身比较精密,你差一点儿,你要糊弄它,到最后肯定给你搁这儿了,转不了。

    这个从底层开始干,就是精细地一步一步往上,最后出问题你还好找点,要是说底下就想凑合的话,将来它给你处置。

    “要说难度大的我觉得还是前几年修的魔术钟,东西不是特别大,六七十厘米高,但是结构紧密,又表演又变魔术。据说原来提出过修,后来没修成又退回库,听老师傅说那东西破的比较厉害,时间太长。”

    “原本听说想请俄罗斯专家修,结果开价比较高,而且那会儿也没决定让他们修,因为这种复杂钟表很稀少,他们拿走几件小东西,像升降塔钟,故宫升降塔挺多的,魔术钟有代表性,我觉得还应该咱们自己修。”

    “一共有七套传动装置,走时一套,音乐一套,鸟叫一套,开门一套,底下联动变魔术一套。每一套都有自己运转模式,这七套还有一个连接,不能说这门没开就开始变魔术,应该是门打开同时变魔术,开这个碗,出什么样的球,什么情况下,中间碗一开,小鸟飞出来,都是要有时间联动性,错一个都不行。”

    “开始修也没有图纸,一步步拆下来一大片东西,拆的挺散的。发条不行,配几盘发条;表演的小鸟什么的,里面都坏,有的杆都是折的,接起来;小鸟交换的气囊全糟了,虫子打烂,从荷兰买皮子,重新糊。当时咱们国内还没有这么薄的皮子;里面那些小气门都是重新做。”

    “调试最费工夫。这么点小地方里有四个东西在互相变,这个起来那个上来,差一点就互相打,一打架就卡那儿出不来了。还不敢轻易下手,不是说觉得不合适就调,动错一点,将来恢复起来更难,所以毕竟也是看准了,才能调试。”

    王建成最后感叹道:“整个修复将近一年时间。没有修不下去的时候,就是难点,就是慢呗,一点一点琢磨,干时间长了,性子也就磨出来了,你越急它越不转,以前师父说急了就别干,你再干有可能还出漏子。上周边转转,安安心,接着干。所以在这儿最大的基本功就是耐心,坐不住的人干这个比较困难。时间长了我想,要是喜欢,再急的性格也能磨合出来。”8

第230章 前辈也不是万能的() 
    梁海生笑道:“钟表修复技艺是唯一在故宫里绵延下来、没有断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由于钟表都是实用器,需要持续维护,直到1924年,冯玉祥的部下将末代皇帝溥仪赶出宫时,钟表匠人依然留在紫禁城内。”

    “1925年故宫博物院成立,原做钟处的工匠徐文磷成为故宫博物院第一代宫廷钟表修复大师,培养出徐芳洲、白金栋、马玉良、陈贺然四位弟子。”

    “1977年王津成师从马玉良,在老师傅们退休以后,王津和他的徒弟亓昊楠,如今是故宫仅有的两位宫廷钟表修复师。至今清宫钟表修复,已经传三百多年。”

    鲁善工还真不知道钟表居然是故宫能流传至今的手艺,明末到清末是中西方文化大融合的时期,这种交流与碰撞呈现在清宫钟表上,丰富而琳琅满目,中西融合。

    包括它的修复理念,中与西之不同也是泾渭分明,西方尊重大师作品,在整个修复过程中一定保持大师的思路,以及整件作品的完整性。

    而这一点,并不是清宫造办处工匠考虑的重点,他们会把大师作品拆分、重组,对它进行改造,使它能够适应皇帝的需求。看似是东西方工匠的不同,却也呈现两种文化的差异。

    “我算是延续故宫钟表修复的传统,2011年瑞士某钟表品牌举办展览,带来十八世纪钟表大师雅克德罗父子制作的写字人钟,运输过程中钟表出现故障,发条断裂。”

    “如果按照西方修复理念,发条需要专门工具做,但写字人钟隔天就要在新闻发布会上表演,显然来不及。主办方找到故宫请求帮助,我紧急受命。”

    “”到场地看很长时间,谁都没有想到我会用那样一种方式来解决问题,用0。5号钓鱼线代替发条,借助余弦力度,可以起到发条的作用,写字人钟开始书写。”

    “再比如某宫廷钟表机芯里的气囊原料为进口羊皮,轻薄如棉纸,时间久原料用光,可是展览迫在眉睫,怎么办?”

    说完从桌上拿起一个东西,展示道:“这就是宝贝,一张民国纸币搞定!”

    鲁善工接过纸币,好奇研究着,王建成道:“说起来也没有什么神秘的道理,无非就是修的多总结出来的小经验。基本第一年都是拿非文物练习,那时候我们各个工作室都有一个小坐钟看时间,钟坏了帮着修修,或者拿非文物的钟表练手,拆拆装装,里面怎么回事,谁挨着谁,怎么拆怎么装的,就是练个手感。”

    “慢慢熟了,第二年开始能接触文物类,也是比较简单的,拆完以后找问题,为什么不走?齿轮间隙磨损大,还是说齿轮有弯齿或者弯尖,基本就是这类。”

    “运气好遇见大活跟着干,打下手。修理这东西师父也没法说这个应该怎么干,那个应该怎么干,关键还是自己动手,自己体会。他不会主动把我们叫过来教,说跟动手是两码事,听完以后不如上手干更直接,练得更方便。”

    “我师父1932年出生,我来时他是四十五岁,一直跟到1992年退休。老爷子对人要求挺严,也不爱说话,工作时间都没什么交流,人很正直。”

    “我们八点上班,师父七点半就到,来了可能先在这屋里巡视一圈,看看我们工作进展,他虽然不问你工作进度,但手艺都在桌面上摆着,师父能看到。”

    “我们是一个活儿利索了再干一个,这个弄不利索,那个也别沾。我觉得他肯定心里有数,所以说早晨我们没来之前他肯定就转一圈看过。现在也一样,比方说是我徒弟干的什么活,我有时候过去转一圈,也能感觉到他干到什么进度,都是同行,能看出来。”

    “下班的时候,老师傅不洗手,我们也不敢洗。门口有个盆架子,每天必须把这个水给打好,洗手水。差一刻钟十二点,一打铃师父洗手,洗完手就下班。”

    “师父先走,我们锁门,关灯,断电什么的,基本就差个五六分钟再走。打水必须得是徒弟打,哪有师父去给你提水去。家里没教,就是习惯,觉得就是这样,一个传统。也没人说过。你看亓昊楠早上来的比较早,到这儿把水都打好了,就是这样。”

    “基本功包括自己做工具。每天弄点铜丝,粗的细的,锉销子什么的,也是练手感,让你掌握手工工具。现在外面有现成销子卖,我们还是手工锉。不爱用外边的。手工的做出来方便,而且也快。”

    “锉销子很容易,打一个钢贴儿,锉一个斜的,然后一削。现在有用车床削,我觉得还是手工的更好,车床弄这几下,还得找准,劲大它就弯了,还不如手工快。你看我们桌上,桌沿加装一根竹条,就是为了锉东西。”

    “建院九十周年展览,我们挑一对儿乾隆时期的大型钟,一直在库房里搁着,一百多年也没有修过。按原设计有五个面,底下跑人,正面是两层的四开门,第一道第二道门打开,里边有转花表演,中层以上有十几只小鸡翅膀拍动,还有一盆水,水上面有一只鸭子在游,然后两个小水溪,一只大鸡带着一些小鸡在捡食,中间自开门跟底下是同步,打开后这个人在纺线。挑它也是因为观赏性比较强。”

    “拿回来机芯打开一看,可能是皇上身边的工匠修过,没修好,零件拆完以后又合上。里面又是尘土又是锈,零件全是散的,还有些损坏。好赖他还不错,给你扔里头,没有拿出来搁别地儿,那缺几个件修起来更麻烦。”

    “基本没有缺大件,个别的轮坏,还能补能修,四周也比较严实,这么多年搬家,调库什么的,零件也没掉出去,底下要有镂空,零件掉出去两三个小的,那修起来难度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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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黄金万两脚下踩() 
    “那次修我们就是从底下一步步修的,发条断了,新配盘发条。调和轮齿也不行。这个钟所有零部件全坐落在木板上,当时欧洲可能空气潮湿度不像北方这么干,这木头经过一百多年二百年热胀冷缩什么的,变形挺厉害。”

    “有的齿轮咬合也就是两到三个毫米的量,那木座一变形,就达到五六个毫米,这个修复起来,也是挺难的。目前调合适了,但是就看看伏天有什么变化。”

    “过去修大多是为展览,都挑外形完整,缺失较少的修。经过建国以后,成立科技部,包括前面老先生们修了七八十年,外形完整的基本都修完。现在为什么修的时间越来越长,因为挑不出来好的了,说实话,越修越破。”

    “最近这几年没太多展览,时间比较充裕,就进行抢救性修复,都是挑外形破损,机芯复杂的。这些东西锈损的越来越厉害,再不修复,越往后修起来难度越大。从破的开始修,将来就能越修越容易。”

    “文物修复必须有参照物,不能创造性修复。如果是一对儿钟表,可以相互参照,缺什么可以配。没有确切参照物,外形的话缺就缺了。零件坏了就自己修补。我们不会轻易说一个零件坏得不能用。”

    “比如这齿轮,这个尖断了给它补一下,断几个补几个,这一个尖0。3毫米,不算特别小,有比它还小的。如果所有齿都掉光了,那我们就把轮片摘下来换一个,保留轴承,这就是最小干预原则。如果因为尖断了、齿折了就换一个新轮,这是不允许的,换个新轮搁上就不叫最小干预了。因为这是原件,换的是新的。”

    “比如刚才说的瑞士钟,其实也没什么,它有一个链条断,不够长。我说你干脆摘掉这个,买根0。5的钓鱼线。那个线粗细合适,韧性好,力量够,新闻发布会能用。”

    “救急你没办法。它应该是这种链,这种链我们故宫有一些,不多,不能给他用呀,两码事。只能拿这个代替一下。他也同意,他说行行,达到效果就行。”

    “至于用民国的纸币代替羊皮补气囊,我们师父那一代就用。那种纸币韧性好,比纸要强。后来我们发现前人修复中也有拿那纸币粘的。那种羊皮是国外做的,挺薄,跟纸似的,国内没有。这些都是没有办法,零件没有啊。现在我们钱纸币也没了,也没用。”

    “修文物是跟古人对话,他们开始都说,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的确感觉跟历代修复过它的工匠有交流,你打开一个钟,你能感觉到有的修得很敷衍,有的做得非常细。这人手艺,活糙活细,有感觉。”

    王建成看着不大的屋子,感叹道:“从十六岁开始,我在这屋待了三十九年,一共修过多少钟表也记不清,估计怎么也得有二三百件。故宫的写字人钟我没修过,师父修时我们看了一眼。它写出来的毛笔字还带笔锋,比有的人写的还好。据说现在写不了了,可能有什么问题。修好一个特别复杂的东西是什么心情?”

    “原来你不知道它什么样,修好恢复功能,看到它的表演原来是这样,心里挺有成就感。别人知不知道谁修的无所谓。我觉得修好一件东西的机缘很复杂,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有的人这一辈子能赶上一件,有的人一辈子也不见得修得上。现在这库里还有好多待修的,一直没动,上次修,可能还是清代。”

    梁海生听完指了指远处的太和殿,跟鲁善工介绍道:“不要小看故宫的一草一木,都是学问!”

    “就拿太和殿的地砖来说,一两黄金可以是明朝初年1500斤精米的价格,可以是清朝初年三个县令一个月的薪酬,也可以是一块地砖的造价!”

    “江南的土,黏而不散,粉而不沙。经过掘、运、晒、推、舂、磨、筛七道工序,露天放置整整一年,去掉土性。”

    “沉浸于姑苏的水,经过三级水池的澄清,沉淀、过滤、晒干、踏踩、摔打六道工序,炼成稠密的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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