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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毫不差!
老人点点头,拿出黑色膏状物,均匀的抹在盘口结合处,用手指轻轻敲打,确认没有发出一丝沙沙声,表示合格。
“孩儿茶!”
中药,冬季采收枝干,除去外皮,砍成大块,加水煎煮,浓缩,干燥成膏状。具有活血止痛,止血生肌的功效,没想到居然能用来密封接口?
鲁善工回过神,痴迷摸着定窑大盘,手指顺着紫铜镶口,感受着陈家手艺的精妙之处。抛去各种处理金属的秘方不说,陈家先祖专精镶口手艺,熟能生巧,不用借助任何丈量工具,全凭手感就能做到严丝合缝,丝毫不差,令人赞叹。
定窑因为是倒置烧造而成,口沿没有釉,但胎质轻薄之极,晶莹如玉,极品在阳光下居然可以透光,比如龙泉影青瓷,乃千古绝技。
如果要镶口,不仅是要对直径和周长精确测量,还要考虑镶口的深浅和薄厚。太深影响整体美观,破坏定窑本身的艺术魅力。。。
太浅包裹不足,起不到保护作用,所以深浅高低是考量匠人的重要标志。然后还有镶口的薄厚,既不能磨损瓷器口,还要坚固美观。
方寸之间,毫厘之处,全凭匠人的巧夺天工。
“这么样?”陈长青看着鲁善工沉思的表情,解释道:“先祖陈中平是当年琉璃厂首屈一指的镶口匠人,跟王家先祖并称锔瓷双雄。各有所长,术业有专攻,可惜……”
鲁善工抬起头,老爷子长叹口气,神情萧索,明白对方没有继承家传绝技的遗憾和愧疚,安慰道:“您老不是也说术业有专攻?虽然镶口暂时失传,可您在首饰鉴定领域绝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琉璃厂一亩三分地上,绝对是一言九鼎。”
“你小子别给我戴高帽!”陈长青笑骂道:“那都是同行老少爷们给面子,这个地界自古藏龙卧虎,高人云集,就算是荣宝斋大掌柜也不敢说一言九鼎这四个字!”
“算了,既然你来一趟,今天让你过足瘾,看看这是什么?”
老爷子很高兴,能看见鲁善工重新振作十分欣慰,从另一个锦盒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道:“这可是我们陈家真正的镇宅之宝,你爷爷都没有见过几次。”
“建窑!”
“天目曜变!”
“兔毫盏!”
鲁善工深吸口气,死死盯着眼前巴掌大的茶盏,激动的双手捧起,喃喃自语道:“鹰爪新茶蟹眼汤,松风鸣雪兔毫霜。银兔毫,极品!”
陈长青听完微微颔首,没想到对方眼力不错,居然一眼能看出来龙去脉。兔毫盏是宋朝建窑最具代表的产品之一,在黑色釉中透露出均匀细密的筋脉,因形状犹如兔子身上的毫毛一样纤细柔长而得名,民间称银兔毫、金兔毫、蓝兔毫等。
以其中的银兔毫最为名贵,京都国立博物馆收藏的一件建窑,被称为国宝重器,银色兔毫花纹在茶水里交相辉映,令人爱不释手。
“不对,不只是银毫,还是百里挑一的蓝银毫!”
鲁善工小心翼翼捧起兔毫盏,凑到阳光下,看似黑色釉面里发出丝丝银色光芒,让整个茶盏映射出神秘幽蓝色,令人痴迷不已。
“眼力不错,正是蓝银兔毫盏。”陈长青点头道:“兔毫分布疏密有致,形态条达有力、边界清晰、结晶立体者为佳品。”
“所谓疏密有致,就是指兔毫覆盖的区域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养眼的兔毫盏,会让人感觉兔毫从盏心往盏沿放射,远观近玩都很舒适。”
“当年宋徽宗的评价道: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就是苛求兔毫要直、要长、要有层次感,从盏边缘要达盏底。而色彩上,业界普遍认为银蓝、银系斑纹比褐色系更珍贵美观。”
说着拿起茶壶,轻轻往兔毫盏里倒满清水,阳光之,凝神静观,那一根根的兔毫,顿时鲜活起来。随着手慢慢转动,小小的盏中,不断变幻出森林,云海,大洋,甚至还有万马奔腾,千船竞流。
道人绕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忽惊午盏兔毫斑,打出春瓮鹅儿酒。
好一个建窑天目!
好一个银蓝兔毫盏!
第16章 干活也能泡妞?()
“老茶盏最重要的是釉色,在宋代条件下,能烧出惊为天人的斑纹,万里挑一。加上宋代烧制的盏总量本就有限,釉色好的盏,越来越少。”
陈长青不由感叹道:“如果两只盏价格差不多,一只釉色好但有些破损,另一只釉色一般但为全品,我肯定毫不犹豫选前者。因为破损可以修复,釉色却是无法改变的。”
“咦?居然还有款!”
鲁善工掀开底,再次吃惊道:“十字款,建盏底款意义非凡,除供御、進琖等御用款之外,其他款乃凤毛麟角,如果有缘收到一只有底款的建盏,百年一遇之幸事。”
“可惜……”
用手摸着兔毫盏口沿,毛毛糙糙,还有两处小小的冲,虽然不深,但如同美玉有瑕,令人扼腕叹息。
“哎,没办法,我父亲当年无意得到兔毫盏,遍访各地也没有匠人能完美镶口。想我陈家先祖若是在天有灵,肯定要骂我们后人不争气,连家传手艺都没有继承……”
鲁善工心头一动,张张嘴,可又闭上。陈长青是什么人?在琉璃厂混几十年,看人比看古玩都毒,端起杯茶,轻声道:“有话直说,跟我还打哑谜!”。。
“这……”鲁善工挠挠头,看着老爷子,深吸口气,试探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不是您老的镇宅之宝,说不定我能试试!”
“你?”
老爷子一挑眉头,放下茶杯,迎上鲁善工清澈坚定的目光,突然有种错觉,眼前坐着的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而是从容自信的手艺人。
“好,让你试试又何妨!”
老爷子哈哈大笑,拿起兔毫盏,放进锦盒,往鲁善工面前一推,笑道:“好小子,有胆色!”
“就冲你这句话,我给你这个机会,拿去,借你几天研究。”
“真的?”鲁善工大吃一惊,猛的站起身,惊讶道:“这……我……”
陈长青一瞪眼,骂道:“怎么?认怂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不就是个茶盏,还能比活人更重要?”
“老爷子您……”
鲁善工眼圈一红,瞬间明白对方的情谊,为了让自己重拾信心,坚定继承家传手艺,居然舍得把珍贵的兔毫盏借给自己研究,这份情谊令人动容。
“还有这个白定大盘,也带回去研究,丑话提前说,如果有任何损坏,以后就从善工堂佣金里面扣。”
老爷子站起身,走到面前,正色道:“也就是说万一坏在你手,那就准备这辈子给我免费当苦力,敢不敢接?”
“没问题!”鲁善工哈哈一笑,自信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成交!”
陈长青注视着这张朝气蓬勃,自信坚定的脸,欣慰点点头,他不指望鲁善工能真给兔毫盏完美镶口成功。只不过是给对方一个肯定,一个动力,一个承诺,让鲁善工能好好经营善工堂,把家传手艺发扬光大。
这不光是为过世的至交好友,也是为自己弥补终生遗憾,如果他真能学会陈家失传的镶口手艺,那百年归老以后,也算能面对列祖列宗。
把张哥叫上楼,把两个锦盒再包裹严实,开车送自己回家。先拿出定窑莲花大盘,用心体会镶口手艺的精妙之处,结合金手指读取的记忆,不断揣摩,慢慢加深体会。
其实对于镶口来说,危险要比锔瓷小的多,毕竟只是口沿部分有轻微损伤,有的甚至是完整器,为了美观才镶口。就算失败,大不了金属口不合适,重新再做就行,对瓷器损伤很小。
鲁善工放下大盘,开始锻造紫铜,现在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加上知道陈家各种做旧秘方,很是轻松。
最大难度在于丈量长度和深浅,跟锔瓷打孔一样,全凭多年经验和手感积累而成。陈中平只靠着摸一遍就能做到胸有成竹,镶口严丝合缝,丝毫不差。
自己暂时做不到,毕竟不是家传锔瓷手艺,就算有金手指读心,也需要一段时间磨合适应。鲁善工很兴奋,好像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全神贯注研究着,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拿出一个瓷碗,先用手丈量,然后用工具确认,反复比对,不断减少误差,很快找到感觉,精度越来越准,进步飞快。
一理通,百理明。工艺虽然不同,但手感相似,镶口和锔瓷原本就是一家,爷爷其实也会这门手艺,只不过不太精通而已。
还有王家先祖,号称一百多门绝技,能在宫廷造办处干活应该也会镶口,这就好像是台球高手,平时打斯诺克,今天猛的玩花式九球。无非是规则不同,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水平很快就能提升。
“搞定,收工!”
鲁善工抬起头,发现天已经变黑,整个下午不知不觉过去,站起来活动活动,看着桌上几个漂亮镶口瓷器,满意道:“嘿嘿,这能难住哥?开玩笑!”
喝口水,吃点东西,拿起手机,有一条微信,打开居然是纪如烟,上面只有一个表情。
鲁善工赶紧回信,解释说自己在工作,没有看见。对方很快发来一个生气表情,追问在干什么重要工作。
没办法,鲁善工只能发语音,简单说今天拜访老前辈,得到一个新任务,修复建窑兔毫盏。
语音刚发过去没两分钟,电话响起,接起来传来纪如烟黄莺般悦耳声音,好奇问道:“兔毫盏?到代货?”
鲁善工点头道:“嗯,南宋,银蓝兔毫。”
“宋银蓝兔毫!”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惊呼,急声道:“传承有序?”
“一个老掌柜家传之宝,当然是……”鲁善工顺口一说,突然想起什么,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你……”
纪如烟俏脸一红,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口气,解释道:“不好意思,职业习惯!哎,在拍卖行干久了,看见好东西容易敏感,没别的意思,放心,放心。”
鲁善工笑道:“大家差不多,你见到宝贝想上拍,我见到好东西想上手,同道中人,同道中人!”
两人哈哈大笑,纪如烟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瞬间好很多,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窍,突然给那块木头发个微信,结果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终于得到回复,果然是在工作,原本有些生气想干脆不回,结果还是没忍住,想起对方惊为天人的手艺,实在好奇是什么工作,结果……
犹豫半天,纪如烟终于开口道:“明天上午有空吗?我想去看看好不好?”
说完脸通红,怕对方误会,解释道:“你也知道银蓝兔毫难得一见,就算不上拍,看看也是缘分,所以……”
第17章 浑然天成()
“没问题,贵客临门,岂能不欢迎?”
鲁善工想起纪如烟清丽绝俗的倩影,心头一热,笑道:“不过事先说话,匠人干活很枯燥,纪大小姐不要嫌无聊就行。”
“哼,小看人!”纪如烟皱皱可爱小鼻子,不满道:“本大小姐定性好得很,到时候你就知道,明天让你开开眼!”
对方挂掉电话,鲁善工摇摇头,接触下来才发现纪如烟性格多变,绝对不能被其大家闺秀的外表迷惑。明天很期待美女上门,大学谈过恋爱,一切都是从好奇开始,嘿嘿。
洗个热水澡,很快睡觉,不知道是不是金手指原因,这几天睡眠很好,一夜无梦。早晨起来神清气爽,活力充沛。
早晨起来,洗漱干净,简单打扫,吃完饭继续工作,今天准备尝试给兔毫盏镶口,先打造紫铜,完全按照陈家工艺先来一遍。
“这次不能用香油。”
鲁善工仔细研究兔毫盏,跟白定不同,烤色不能变成深栗色。而是要用硝酸银涂抹,高温烤成深绿,甚至是绿中带黑。
这才能跟建窑黑釉完美融合,看不出任何镶口痕迹,刚准备开始动手,突然电话响起,纪如烟已经到门口。
“还有白定莲花大盘!”
纪如烟惊喜的看着眼前的宋代定窑精品,感叹今天真是来对了!汝官钧定哥,五代名窑都是博物馆级别重器,民间凤毛麟角,今天居然能看见两件精品,不虚此行。
“好漂亮的镶口!”纪如烟研究半天,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难道是诚和楼陈家手艺?”
“咦?眼力不错!”鲁善工抬起头,刮目相看道:“这也知道?”
“哼,本大小姐出身名门,家学深厚,这点小事算什么!”
心头暗自窃喜,能得到鲁善工认可莫名兴奋,幸亏自己回去也多方打听,特别是找爷爷问过,对琉璃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