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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分辨不出孰真孰假。
琥珀赶紧地道:“也不知道另一枚玉宝玉是从哪里得来的,一转头瞧见两枚玉,吓得我立时接过来拿来给老太太看。”这话说完,醒悟到还有亲戚在,不觉后退了两步。
“你们看见没?”贾母忙问跟进来的奶娘们。
奶娘们方才正说笑就听见宝玉、湘云叫嚷着有两枚玉,唯恐担上失职的罪名,忙胡编乱造道:“我们都盯着宝二爷、云姑娘看,不知怎地,宝二爷手上就多了一枚玉。”
王夫人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说不出哪个真哪个假,叫宝玉如何佩通灵宝玉?莫非要佩戴两个?“宝玉,你那玉哪里来的?莫非是谁造了有意拿来逗你的?”起身行到贾母身边,先琢磨着如何将这事敷衍过去,随后因有两个“玉”踌躇起来。
“今儿个,可不就是两个玉儿吗?”王子腾夫人忽地插嘴道,又笑着有意拿着眼睛向宝玉瞥了一瞥,对鸣翠道:“这才是真正的有缘,林姑爷来了,这玉就多了一枚。据我说,将多出来的叫林姑爷捎带回去给玉姐儿玩去。”
鸣翠一愣,贾敏若是愿意跟贾家多来往,如今也就不会因贾母贾政一房臭名远扬不肯回京了,只是她是个侍妾,凭着贾敏的脸面过来跟贾母说话已经不错,哪里敢当着贾母的面说什么,于是低着头,巴巴地等贾母说话。
王夫人先前并未想到林家头上,一则是那贾敏、黛玉的身子如何,她焉能不知?二则是昔日跟贾敏有些小小过节,只是眼瞅着林如海做了兰台寺大夫,前程不可限量,比那史家两个还了得,就笑道:“嫂子不可说这玩笑话,宝玉顽劣,哪里配得上玉姐儿?”又殷切地望着贾母,等着贾母撮合;只觉贾母便是不喜他们,也该疼着宝玉;林家里又没长辈,只要贾母发话,那林如海贾敏如何好推辞。
贾母沉默不语,手上握着两枚玉,眼皮子跳了又跳,只觉得过年时王子腾夫妇也没曾来拜访过,今日林如海来,他们便也巴巴地跟过来;此时又有意叫她出面向林如海提出“两个玉儿”的事,这王子腾夫妇瞧着是来者不善——虽巴不得给宝玉寻个好岳丈,可对史家如何交代,谁不知道她收了史湘云老子的东西?况且贾敏连京城都不肯回,如何会……况且王子腾夫人这样说,未必不是没跟她小姑子王夫人商议过,可见他们王家齐心合力办事呢!还有那玉,用得上的时候就冒出两块来,可见,后头一块是假的,前头一块也真不了。
沉吟斟酌再三,贾母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王熙凤见贾母为难,就笑道:“听说宝玉的玉上是有字的,老太太瞧瞧如今上头的字还一样吗?”瞥见王子腾夫人脸色不好,心知她这婶子畏惧人言也不敢轻慢她,却不将王子腾夫人的脸色放在眼中。
贾母眼睛里瞧着字是一样的,却反复看了又看,随后噗嗤一声笑了。
“老太太笑个什么?”王夫人含笑道,李纨之父靠不上,元春的亲事也不好办,只能盼着宝玉寻个好岳父了。
贾母随手将两枚玉搁在炕几上,将有字的一面摆在下面,摸着湘云的头道:“不知道是哪个促狭鬼刻出来的,连字都没认全,就胡乱学了人家刻字,凤丫头你瞧,这寿字多了一竖呢。”说着话,随后拿了一枚递给王熙凤看。
王熙凤再不认识字,这日常在衣裳、物件上出现的寿字她也认得,虽清楚地瞧着没那一竖,也只管笑道:“是多了点。”
王夫人面上微微泛红,王子腾夫人也颇有些尴尬,二人有意去看王熙凤,料不定那寿字是否当真多了一竖。
只有王熙凤略得意些,因在贾母跟前立了功,被贾母拉着在炕上坐着问长问短。
一时间到了晌午,东府请王子腾夫妇过去吃宴席,王子腾夫人去了;贾母又叫李纨领着元春、王熙凤、鸣翠、宝玉、湘云一同去吃饭,单留下王夫人说话,望见元春心疼王夫人地也留下,在心里哼了一声。
没了外人,贾母瞅着摆在梨花木炕几上的两枚通灵宝玉老脸一阵阵发烧,不给王夫人、元春一个正眼。
“老太太,这玉得赶紧给宝玉戴上……”
元春一出声,听见贾母一声冷哼,原本要挨近贾母去看通灵宝玉,此时再不敢动弹。
“你嫂子是故意的。”贾母冷声道,“两个玉儿?这种话,什么时候轮到她来说?看咱们家不够冷清,要将好容易上门来的姑爷撵走?”一怒之下,坐在炕上抓了炕几上的两枚通灵宝玉便重重地向地上砸去。
那两颗顽石在铺着毡毯的地上璀璨地弹跳一下,便不动了。
王夫人一哆嗦,叫道:“老太太,那是宝玉的命根子!”
元春提着纱裙就要弯腰去捡。
“都不许动!好一个命根子!你见过谁家命根子有两个?难怪人人都只能生下肉来,偏你生得出石头来!原来本就是个铁石心肠!”贾母冷笑,亏得她先前还笃信不疑,只当老天爷念在贾珠体弱、贾琏不成器的份上,给了贾家一个宝贝呢,原来是有人弄虚作假哄了她那么些年,不然,何以在王夫人有意撮合两个玉儿时,就冒出两枚玉来?亏得昔日那玉石有个三长两短她还跟着提心吊胆呢。
王夫人见贾母动怒,赶紧跪在地上,连声道:“老太太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儿媳实在不知道嫂子怎地会忽然冒出那两个玉儿的话来,若是知道了,我怎会叫人拿着宝玉的玉玩笑,正如老太太所说,不知是哪个促狭鬼……”
贾母冷冷地一笑,“‘宝玉顽劣,哪里配得上玉姐儿?’,你说这话指望着我如何给你接?那鸣翠虽是个姨娘侍妾,但也是姑太太器重,才肯叫她随着进京的。你道她回去了,不会将两个玉儿的话学给林姑爷听?”咬牙切齿地的瞪着王夫人,只觉得她越发不堪了,“我看你是狗急跳墙了。你当我不知道珠儿一去部里当差,你便巴不得作践你儿媳妇,叫她早早地让贤,叫你再娶一个靠得住的亲家。我也是看那李家太过不近人情,才不肯去管。如今你又将眼睛盯在宝玉头上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将宝玉定给史家了。”
“老太太……”王夫人又惭愧又焦急地喊了一声,那史湘云无父无母,娶了她实在对宝玉无益。
贾母只是冷笑,又看元春一直扫向地上的顽石,心知她要仔细瞧一瞧上头的字迹,以验证方才王熙凤是否帮着她做戏,沉声喝道:“元春,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元春不敢回头去看玉,紧挨着王夫人跪着。
贾母冷笑再三,昔日看元春四角俱全、展样大方,如今只觉到底是母女情深,说到底,这元春还是向着王夫人呢,叹道:“如今你们娘儿两个好生去跟鸣翠说说话,叮嘱她在姑爷跟前不可胡说。若是姑爷知道了,越发不肯跟咱们来往,亦或者府里传出什么两个玉儿的话来,我唯你们是问!”
元春不觉红了眼眶,疑心是王子腾夫人捣鼓出来的另一枚玉,待王夫人应了一声后,就道:“老太太,我立时将玉给宝玉戴上……”
“不必了,宝玉还养在我这,那玉日后再也不必戴了。”贾母闭了闭眼睛,满心酸涩地一叹,真真假假,到头来就连“宝玉”都是假的。
王夫人脸色登时煞白,贾宝玉不戴玉了,岂不就不是“宝玉”了?原本因那宝玉,四王八公多少人家断言宝玉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冷不丁地没了,旁人问起来,叫她如何解释?“老太太,若是宝玉没有玉辟邪病了……”
“那就你咒的。”贾母掷地有声地道。
王夫人不敢再说,元春也唯恐多说了,叫贾母越发动怒,满腹疑惑地决心去问一问王子腾夫人另一枚玉的事。
“老祖宗,老祖宗?”
冷不丁地窜进来两个头顶上编了小辫子,打扮得一模一样的小人来。
贾母见史湘云也做了宝玉的打扮,二人俱是面如满月、鬓若刀裁,不觉就笑了:“这是谁捯饬的?”
“是鸳鸯姐姐。”珍珠笑道。
贾母的笑意略淡了一些,时至今日,她还不能全然地信赖鸳鸯,“林姑爷如今人在哪?”
珍珠见贾母笑了,也便放宽了心,笑道:“姑老爷随着珠大爷向东边花园子里说话吃酒去了。”
“琏二爷没随着去?”贾母忙问。
珍珠道:“方才还瞧着梨香院边上厨房里的管事来见二姑娘,二姑娘说二爷陪着老爷吃了饭,便去梨香院瞧瞧学生们,望见几个学生孝顺,见到好饭好菜不舍得吃,竟是要偷偷地捎带回家给他们爹娘吃。二爷便叫姑娘给学堂里多添一些茶水点心。”瞧见地上的玉石,顺手捡起来,吹过又拿了帕子擦了,两枚都放在贾母手边的炕几上,神态坦然地不似自己趁着无人瞧见将玉石丢在贾宝玉脚上一般。
贾母怔了一怔,“琏哥儿这事做得地道,叫咱们的小厨房里炖了汤,待傍晚孩子们读书读累了送去。”
“哎。”
“再去请琏二爷过来说话。”贾母心事重重地道。
珍珠又答应了,有意避嫌地出门指派了鹦鹉出了垂花门去前头请贾琏来。
鹦鹉过去了,回来后说:“趁着中午东府那边吃宴席没人嚎丧,二爷看书呢,等有人嚎丧了,他再过来。”
贾琏拿架子又不是一次两次,贾母虽有些恼火,但也耐下性子来,自己歪在榻上叫珍珠拿着美人拳捶着腿脚,正迷迷糊糊地睡着,果然听见东边飘来的嚎丧声,睁开眼睛洗了脸,就听贾琏来了,忙叫人弄了一桌小菜配了惠泉酒来,望见贾琏头上并未戴冠,依旧用玉簪子挑着头发,一身广袖白袍好不风流洒脱,心叹贾赦膝下竟然冒出棵好苗来。
贾琏从外间进来,瞧见贾母坐在炕上,炕几上摆了一桌酒席,笑道:“老太太要请我吃酒?我不爱吃这个,鹦鹉,去警幻斋拿了一瓶子西洋葡萄酒来。”瞧见炕内窗沿上摆着两枚莹润如酥的通灵宝玉,便伸手去拿,“还当是有人胡说,原来宝玉的玉当真有了两块。”
贾母尴尬地一笑,只说她这也有西洋葡萄酒,就叫鸳鸯去拿酒,又看贾琏挑了一块就往怀中揣,因心气王夫人又蒙蔽又算计她,也不拦着。
贾琏是习惯了把玩那玉石,将玉石给珍珠后一时觉得腰上轻飘飘的,才重新又挑了一枚顺眼的揣着,侧身在铺着红毡条的炕上坐着,待鹦鹉拿了那红艳艳的葡萄酒来,又将二人的酒都斟上。
鹦鹉、鸳鸯、珍珠几个站在地上,个个面面相觑,不解贾母怎地要请琏二爷吃酒了。
“我敬祖母一杯。”贾琏这话是真心实意,不愧是从孙子媳妇熬过来的,忍功非寻常人能比。
贾母笑了一笑,只略抿了一口,就叫人还给她换了惠泉酒,见贾琏微微摇晃着酒杯,似乎在品酒,待他品完了,又叫他吃菜,“这几样是你姑姑叫人捎来的南边的小菜,还有些苏州的意思。”
贾琏笑道:“但凡离了本土,这味道就不同了。”
贾母只是笑,又张罗着叫鸳鸯拿了贾代善昔日的一匣子帽正、带头给贾琏送去,见贾琏吃得惬意了,这才问:“琏哥儿,你为何不跟你林姑父多说说话?”谁人不爱攀附权贵,若不肯,又不是个愤世嫉俗的人,便必要有个理由不可。
贾琏见贾母果然不是无缘无故地请他,微微摇晃着酒杯道:“老太太可知道姑父为什么忽然升了官?”
贾母摇了摇头。
“那今日王家人来,可曾提起义忠王府?”
贾母道:“跟义忠王府有什么干系?”
“义忠王府要坏事了,且,八成要坏在姑父手上。”贾琏又抿了一口酒。
“何苦做那得罪人的事?”贾母这样积年的老人秉持着的是以和为贵,只觉得虽做官也不该去得罪那些大有来头的人,似义忠亲王这样身份的人,怎会是个光杆,一想就知道他身后有一堆的人呢。
贾琏坦言道:“孙儿正是因知道此事,偏又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宁可远着林姑父。”只是疏远了林如海就以为万事无忧,实在太蠢顿太被动了。谋事宜早不宜迟,他当思量出个对策防着忠顺王府才好,只是在这之前,该刹住贾母等人,叫他们留在府里别轻举妄动给他添乱。
贾母叫苦不迭,连忙问贾琏,“可是从许家听说的?”
“许家怎肯无故说起这个?我在内阁瞧见林姑父上任前后,又是兰台寺大夫告老,又是御史丁忧,心觉不妙,就要再翻一番文告,许家尚书瞧见了,略问了我一句。”
“可有法子脱身?”贾母赶紧又问。
贾琏摇头苦笑道:“如何脱身?那些个人若好对付,何至于没人肯接手?要么顺应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