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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正逢他亲自送饭进来,还带来壶上好花雕,陆少廷取出早已磨得锋利的木筷,自背后扼住他的咽喉,“小兄弟,得罪了,非常时期,不撂倒你,就得撂下我那帮出生入死的兄弟!”
“陆总长,等等!”卒子掏出配枪塞进他手里,“能有幸结识总长,是我的荣幸,地窖口还有不少守卫,您拿着行事方便!”
“兄弟,大恩不言谢!”
陆少廷一出暗室,狱卒毫不犹豫就撞向墙角,佯装晕厥。
与此同时,郑月襄与褚明蕊带着三百亲兵经烟雨带路包围住酒坊及巷口各大出处,吴光新带着数十兄弟攻进酒坊撬开地窖口接应陆少廷。
“大哥你快走!我来断后!”
“千万小心!”
巷口的明蕊一见陆少廷就迫不及待上前抱住他,“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刚订婚就要当上望门寡了!”
他回搂住她,就像抱着疼惜的小妹软语哄着,“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出来了。”
郑月襄站在一旁,与冰块脸的烟雨眼色有几分相似,“爷,褚小姐,现在的情形,你们二位若要叙旧,还是到了安全的地方好。”
陆少廷分明闻到了冷醋味,握着明蕊的手,心内有些窃喜,“我们走。”
几人刚要动身上车,酒坊处便传来驳火声,吴光新麾下的亲兵赶来通报,“总长,吴将军与傅大帅的人在地窖交火了!将军让您趁乱马上冲出城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闻喜()
明蕊气恼道,“简直可恶,陆少廷,我们这就回山西去,我会让我爸借兵给你一举灭了这个无情无义的狗屁大帅!”
“不行,一旦我走了,大帅势必不会再留情面,吴毛子和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都会面临险境,郑副官,你带明蕊先走!”他与烟雨四目相对,“至于你,是去是留,我让你自己选择。”
烟雨上前两步,在烽火里与他并肩而立,“现在,傅锦霖是你我共同的敌人,我当然要跟你并肩作战。”
两人相视一笑,似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掏出枪冲出巷口,背靠着背,同样的身姿矫捷,枪法如神,若没有尘封的恩怨,他们一定会是最般配的伴侣。吴光新被重火力夹攻,杀红了眼,地窖内所剩无几的卒子被逼至墙角绝境。
“左右不过一个死字,不如完成少帅夫人交待的任务,让你们一起陪葬!”
晦暗地窖里一声巨响,地窖暗层内囤积的弹药被点燃,火焰直冲上地面三丈高。
陆少廷回望酒坊,双目赤红,疯了似往回冲,“吴毛子!”
烟雨拉他不住,眼见傅大帅手下亲兵与陆军双方械斗,都是淌着同样热血的国民,这些人原本该站在抵御外辱的第一线,如今却盲目地内斗,真不知这样的情形该到几时休,从前以为组织可以做到,可经过回国后的这些日子,发觉组织也是藏有私心。
陆少廷麾下的军队多在省外,眼下全靠吴光新的三百亲兵拼死抵抗,面对傅大帅的千余众亲兵,犹如以卵击石。纵使两人以一敌百,也敌不过源源不断涌上前的兵士,全靠击毙对手获取弹药,几场械斗下来,烟雨本就成疾的身体眼见虚弱,捂着小腹脚步虚浮,陆少廷半搂着她,“你怎么了?”
褚明蕊拖着郑月襄又折返,“全都给我住手,傅老头,我是山西王褚绍荣的女儿,你要是敢伤我未婚夫一根汗毛,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
依附在傅锦霖身边的杜露露一声冷笑,“来的好,给我把她抓起来!”
傅军听得号令,汹涌而上,将郑月襄制服在地,擒住了褚明蕊。陆少廷一时情急撒开手想要上前阻拦,转眼冒着虚汗的烟雨已落入傅锦霖手中。
“大帅,放了她们,我跟你走!”
“好女婿,这两个女人的份量可不轻啊,老子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再变卦,来个金蝉脱壳?你留下,只能换走一个,你选谁?”
一边是自己预备要用一生来补偿的故人之妹,一边是让他放不下又舍不得的女人。明蕊嫌恶地叫骂着擒住她的卫兵,烟雨看着他,眼里隐现的,是难得的一丝希冀,陆少廷知道,若是这次自己再次辜负她,或许他们之间,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垂眸深思了片刻,“放了褚明蕊。”
随着他落下的话音,烟雨眼中最后一丝星芒隐去,看着他的眼神里不再有波澜,哀莫大于心死,约莫就是这样了。
杜露露走到她面前,嘴角挂着嘲讽,“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的男人还是抛弃了你,选择救别的女人。”
烟雨强撑着身子,“呵,你不也是一样,你的男人选择了我,他说,我做大,你做小。”
“啪”的一声,露露一记响亮的耳光煽去,“顾烟雨,你别得意的太早,好运不会永远眷顾着你!”
陆少廷被押到车边,“大帅,我想跟您单独聊聊。”
帅府书房,傅锦霖转过软椅,背对着他,“少廷,老夫之所以答应见你,是看在你过去为老夫打下半壁江山,两家又是世交的份上,这应当是老夫最后一次见你了,错就错在你不该背叛老夫,身后有什么交待,现在就说了吧,能办的老夫会尽力帮你办到。”
“大帅,岳丈,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您,您真的相信属下会背叛您吗,就凭一块怀表?”
傅锦霖许是自知理亏,不语。正是这态度令陆少廷最终下定决心,“狡兔死,走狗烹,大帅,不得不说,您这招使的高明,可是您却忘了一点。”
“什么意思?”
“这次按照您的意思,我的确与褚绍荣订立了盟约,可您真的仔细看过那份盟约吗?”
傅锦霖皱眉,转过身,这些日常事务,他早已交给傅立琛处理,自己的确没有细看,“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娶他的掌珠,所以山西王褚绍荣只是与我签订了盟约,并不是跟整个皖系军阀,本来一切如旧,对您并没有影响,可要是今天大帅坐实了属下与沈佩孚勾结之罪,将属下就地正法,到时候别说沈佩孚,就是褚绍荣也正好有了对北平出兵的理由,到时跟随属下的几省兵力也未必会勤王,您有把握跟他打这场硬仗吗?”
“你这是在威胁老夫?”
陆少廷微微摇头,“属下不敢,只是想与大帅做一场双赢的买卖,您将这次的事大事化小,而我还是您麾下最忠心的总长,并且将来佩瑶肚子里的孩子一旦出生,我还会再将一个省的兵力调度权双手奉上,您看如何?”
正当陆少廷鼎力斡旋时,被带回的烟雨落入露露手中,在巷口时,女人的直觉便看出端倪,一个特工经过严格的体能训练,是不可能战斗几个回合就身体虚弱,是以将她关进花房的同时给她灌下安眠药,并请了位西洋大夫一查究竟。
杜露露在床边徘徊,急不可耐,“怎么样?到底是什么问题?”
“杜女士,这位小姐的身体没有问题,而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她怀孕了!”杜露露得知这个消息,起先皱着眉,眸色一转,却又笑开来,“医生,谢谢你,我会让账房给您双倍诊金,不过这件事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
“是的杜女士,我身为医生,有必要对别人保密病人病情。”
顾烟雨有了身孕,到底是与谁珠胎暗结?她起先曾怀疑过是傅立琛的种,可时间上推算不对,随即便放下一颗心。
第一百三十七章 改嫁()
“看来这个孽种多半是陆少廷的,这样一来,顾烟雨,我手中便又多了一样折磨你的底牌!”
腥红的指甲滑过床上人柔嫩的脸颊,“就让我们在这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再多些乐子吧。”
出于大局考量,眼前利益,傅锦霖被迫搁置了借此除去这个隐患的计划,可开出的条件是——留下顾烟雨作为人质。
危机关头,陆少廷虽选择了救褚明蕊,可老谋深算的人换个立场仍瞧得出,这小子约莫是有了与顾烟雨同生共死的决心。
陆少廷临走得到探视烟雨的“恩典”,杜露露为他打开花房的玻璃门,“她服了安神药睡下了,陆总长请长话短说。”
她的脸色太不好,不再有舞池初见时的活色生香,可今时今日在他看来,形同縞素的容颜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已是难再触碰的温暖。抚着她的眉她的眼,吻在额际,承诺是一句,“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相信我,一定。”
骑士吻过睡美人,带上门,与守在门外的女巫对话。
“杜露露,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处处针对她,我只想让你明白一点,她在帅府内要是有什么闪失,我第一个找你陪葬!”
她垂首,应承地恭顺,“我和烟雨好歹姐妹一场,不过拈风吃醋罢了,要她命的心是决计不会有的,总长放心,我还要和她再做‘好姐妹’呢。”
陆少廷不安地离去,杜露露眼里现出毒蛇般的寒光,“你放心,我会把她和她肚子里那块肉养的白白胖胖,才好一刀刀片出血来,让她长长久久地痛苦呀。”
把人关在透明玻璃房中有诸多好处,而让傅立琛没办法胡来,就是最令杜露露得意的一种,吊着这块鲜肉,他能像狗一样好使唤,让他叫就叫,让他爬就爬。
等到她玩够了,才肯给根骨头,看着他在卧室里趴在地上让自己骑的卑劣模样,她想,或许顾烟雨就该配这样一个男人。
“好了,别在我跟前献殷勤了,只要能过了父亲那一关,你爱娶谁娶谁!”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傅锦霖并没有斥责儿子,反而答允了婚事,还亲自拟定佳期。
少帅即将迎娶陆总长弃妇的消息传开,在北平城的街头巷尾,顾烟雨就成了红颜祸水,大家都口耳相传,陆总长这次挨算计,就是因为少帅觊觎人妾的缘故。
明蕊的到来,令神秘的锦园解禁,住在和姐姐过去一模一样的屋子里,小姑娘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满。陆少廷问老花农,这颗明珠像不像当初自己遗落的那一颗,老花农依旧抽着旱烟摇摇头,“画花画鸟,最重神韵,纵然外表再相似,不过一张皮相而已,总长如今富有四海,府辖珍宝万千,却仍忘不了当初那颗明珠,难道仅是因为她的光泽吗?”
直到很久以后,陆少廷才明白老花农这番话的所指。
黄历上写着那天是吉日,烟雨被妆扮地好像真是个头婚的新娘子,露露端给她一盅燕窝,“趁热喝吧,做新娘子的人,可是要饿上一整天的。”
“拿开,别在我面前假惺惺!”
露露不仅没有生气,且饶有兴致地摸了摸她的盘发,“你心里发毛对不对,其实你完全不必担心,因为我关心的并不是你,而是你肚子里那块肉而已。人生真的很神奇,过去我们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没想到今天会跟同一个男人,跟在百乐门一样,这一局,我还是输给了你。”
除了第一句话,露露后面再说什么,烟雨都没有听进去,脑子嗡嗡作响。她怀孕了?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采取了足够的措施,这个孩子,来的真的很不是时候,正当自己死心,决定要忘了他的时候,他们之间,又有了牵绊。
她胸口起伏地厉害,一把摘下头上凤冠,“不!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不能留!绝对不可以!”
杜露露鄙夷一笑,将她敲晕。
“这就由不得你了!”
为全帅府体统,婚礼遵循的是古朴的中式礼仪,八人抬的喜轿与仪仗要环绕北平城的街市一圈。看着儿子坐上高头大马,一脸的喜色,傅锦霖对自己的计划有些不放心,“露露,都打点好了吗,确定那个女人不会出纰漏?”
“是的爸爸,你就放心好了,陆少廷一定会出现的,到时候褚小姐知道他英雄救美,我就不信她还能容忍,还会继续支持他,女人,都是一样的。”
大婚仪仗经过永定河边时,迎面逢上另一家吹着唢呐的迎亲队伍,喜气当头,傅立琛命仪仗暂靠一边让路。临近巷口忽然有人扔出不少火花弹药,整个仪仗队的人渐渐被烟雾迷了眼,等到一刻钟后,仪仗抬轿起行,傅立琛觉察出不对,掀开轿内新娘盖头,却是一名老妇,而那一队也早已远去。
“一群笨蛋!还不给我追!”
陆少廷将车弯在城郊,奉命乔装成迎亲队伍的亲兵与家眷赶到,一个个却面带愁容,“属下无能,请总长责罚!”
花轿内空空如也,他得知傅立琛与烟雨的婚讯时,就静思想出了这个交换新娘的计谋,可如今在他看来万无一失的计划,却令烟雨凭空消失了。穿着长袍马褂喜服的傅立琛带着仪仗追过来兴师问罪。
“陆少廷,你什么意思!把我妻子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