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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知道?他前几日骑马绕着梓城奔了几圈,一边跑一边大笑。他家中仆人有消息传出来,才知道原来他是终于厌弃了刘家二少爷,心中痛快。”
听到这里,言伤的脚步慢了下来。
若说薄半夜对刘璋失望了,或是恨之入骨将其更加执着留在身边,她能够理解。但他却做出超出她预计中的事情,她似乎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忘掉那朵旧桃花,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了。
这一夜空气极湿润,一吸鼻便能嗅到空气中微微桃花香。
言伤手上提着一坛女儿红,走进了薄府。
薄府中仆人对待她一向谦卑有礼,不知怎的,今日对她的态度却比往常热情了几分,简直像受苦难的人见到了救世主。
言伤猜不出这是为什么,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仆人将她带入薄府后花园。
后花园的石桌旁,歪歪丢着几个空酒坛,还有一些酒坛子的碎片。薄半夜未穿女装,只穿着一身薄薄单衣,怀里抱着个酒坛子胡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前几日少爷突然就不穿女装了,他换了男装去找您
。”
“找我?”
“对啊,找您。结果一去就看到您的流烟阁大门紧闭,问四周的人谁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一点言伤是知道的。她现在所用角色的言柳是个世外医者的徒弟,不喜与人结交,是以言伤与四周店铺的老板也不多说话,除去必须的客套招呼,她要去哪里是从来不会告诉这些人的。
“少爷当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突然就冷笑起来,然后回到府里就开始喝酒。别人喝醉了都是倒头大睡,他喝醉了却是爬上墙头唱歌。”
“……唱歌?”
“是啊,唱歌。唱的还尽是淫。词艳。曲!”
“……”
带路的仆人离开了。言伤将手中酒坛子放在石桌上,随后在一旁石凳上坐下来。
“薄公子,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薄半夜睫毛一颤睁开眼,望向她的一双深沉眸子里却满是恼怒和不知名的情绪。
“你前些时候,去哪里了?”
“山上寺庙。”
“你去跟和尚住在一起?”
“和尚没了凡心,和他们住在一起也没什么。”言伤说着拍开酒坛上泥封,也不拘泥于没有酒杯,拿起来便饮了一大口。
薄半夜一把抢过酒坛:“带给我的,你自己怎么喝起来了。”
“早知叫醒了你会跟我抢酒,我便不该叫醒你的。”她皱眉,看着他拿过酒坛,从刚才她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大口。
“现在说这些晚了。”薄半夜冷哼一声,本是稀疏平常的话,他凝眸看着她说出来便带上了几分深意,“既然叫醒了我,便早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你喝的地方,我方才喝过。”
“怎么?前几日大胆亲了我的是谁,现在你在紧张些什么?”薄半夜握着酒坛子的手指一紧,不知想起了什么,语气忽然变得颇为尖酸。
言伤的脸上涌起微微羞涩,改变了她平日里的冷淡,看得薄半夜神色一僵。
“言柳。”
“……嗯。”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叫出她的名字。夜风起,她低声应了,随后他却沉默下来。
“你是不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爱慕于我?”
这话由别人来问必然听起来很可笑,还有几分自作多情的嫌疑。然而他问出口却是严肃的可怕,眼前女子低下头,半天才抬起头来冲他微微笑了笑。
“刚认识你时,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可悲的男子,所以不遗余力想着要帮助你赢得那个人的心
。”她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酒,他听得晃神,轻易地让她将酒坛拿了过去。她仰头喝了一口,看了看自己袖子又看看他的袖子,默默拉过他的袖子将嘴角残酒擦掉。
“后来不知怎的,再看着你为刘璋费神费力,我开始觉得十分可笑。你这般为她,她又不领情,倒不如……你为我费神费力还好些。”见他眉间一蹙,她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大概便是在那时,我便开始对你有了非分之想。”
“……为何不告诉我?”薄半夜怔怔看着她,袖子还被她拽在手中,只能倾身更靠近她一些防止自己跌倒。
“你是个心里只放得下一个人的男子,你为她做到那个地步必然是爱惨了她。”她用他的袖子擦着嘴,完全不顾及自己平日里淡然的形象,“你哪里知道,我看着你在她面前努力讨好的样子,心里比你还要难受上十倍。”
“我与你不同,从来不追求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我从未打算告诉你。”
“但你那日告诉我……”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不安。
“我想我在这里呆够了,走之前告诉你也没什么不好。”她说着站起来,一身素色衣衫被夜风吹得飘然若仙,“最近这两日,我便打算离开了。”
咚的一声,心沉到了谷底。
薄半夜突然就想起了那日,他纠结了许久换回一身男装,然后来到流烟阁寻她。
店门紧锁,连关门告示都没有一张。
他这才发现,她本就是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神秘女子,就算有一天她要静悄悄的消失,也没有任何人会发现。他能发现,可是他却再也找不到她。
看到刘璋同其他人相拥他感到难受,但看到她紧锁的店门他却是感到心痛。
这代表什么?
像是一夜春风吹来,将心中某些沉寂已久的的花全数吹开。
“言柳!”
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自己就这样开了口。
“嗯?”衣衫被吹得飘舞飞扬的她回眸,明明是像以前一样神色平静无波,他却从里面生生看出了一丝期待。她望着他,简单簪着木簪的黑发上落了几片粉色的花瓣。
薄半夜觉得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他伸出手,凑近她,将她头上的花瓣拨下来。
“我……”
“少爷!言老板!刘家二少爷来了。”
薄半夜眸光一闪,张开的唇缓缓闭上。
“不见。”
“可他跪在府门口,说要见到您才走啊!”
“……那便放他进来,让他到大厅等我。”
薄半夜说着闭了闭眼再睁开,只看到眼前女子的神色骤冷。她慢慢的从他的面前退开去。
素衣女子站在桃花树下神色疏离,桃花瓣落了她一身。
第30章 拯救二十岁杯具伪娘(五)·完()
“离那么远做什么?”
薄半夜抓住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抓她的手,今日他似乎做了许多以前从未做过的事。
“你这是做什么?”
“你跟我一起去。”
“我想先回去了。”言伤试图退开去,然而他却沉默下来,抓着她的手往大厅走去。
走进大厅,一眼便能看到直直站在大堂中央的刘璋。身着男装的女子身材纤细面容清秀,一双盛满沧桑的眼眸悲哀的看着薄半夜。
“阿璋,你来了。”
他依旧是用那种不阴不阳的语调说话,拉着言伤在一旁坐下来。偏了偏头,似乎是感到有些疑惑,“你怎的一个人来的,你的情郎呢,为何不一并带来见我?”
言伤清楚的看到,当他说出情郎二字的时候,刘璋的身体一抖,脸色也在一瞬间白了下来。
“你也不用露出这幅样子,你知道我不会怪你的。”
刘璋抬眸看着薄半夜,方才的神色已然缓缓沉淀下去。她张了几次嘴,终于开口道:“那么我家的生意……”
“哦,是我干的。”
“你为什么那么做?我已经如你所说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哦?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我若是我在桃花会那天叫你来,你还来得了么?”
刘璋的脸色更白了。
“……对不起。”她呐呐的似犯了错的小孩,“我一直都努力抗拒他的,我知道我答应了给你机会,答应了跟你在一起。可是,如果答应了的事一定能做到,那么世界上便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所以?”
薄半夜的声音嗖地冷下来,他恢复了自己本来的低沉嗓音。只说了两个字,刘璋已然惊讶得张大了眼。
“薄公子,你的声音……”
薄半夜撇眉不语,言伤见她望着他神色悲戚,便轻轻开口道:“你以为,他天生声音便是那样不男不女的么?”
薄半夜斜瞥言伤一眼,似乎是对她对他声音的评价不大满意。
然而不待他说些什么来反驳,刘璋却站不住似的向后退了两步:“……我一直以为,你的声音是天生的。”
薄半夜张开的嘴缓缓闭上,半天才冷哼了一声,将脸转向一边。
“然而你也不能怪我。”
薄半夜身体一僵,握着言伤手的手指也是一紧
。言伤皱了眉看向刘璋,并不说话,但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不怪你,那么该怪谁呢?
“我本来一个人活得好好的,虽然支撑着家族很累但我从来没有怨过谁。偏偏遇到你,第一次见面便对着我看了半天,第二次见面便拉住我的手要轻薄我,第三次见面更是直接换上女装要同我断袖。”
“……”
言伤咳了两声,明明刘璋是严肃的在说话,但她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很诙谐。
想到薄半夜最初的浓妆艳抹,与其说是男子扮女装,不如说是鬼魂穿了人的衣服。面对着那样一张涂了厚厚胭脂的脸,正常人谁又喜欢的起来?也难怪刘璋会吓得为了躲他逃到梓城来。
“我不答应你便要毁我家生意,对我家中亲人动手,我只能答应你。然而我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过你,所以自然不会去关注你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言伤扭头去看薄半夜的脸。
他却是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如遭雷击,甚至表现得很平静。
“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一再苦苦相逼?我不抱怨自己命苦,不代表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我每日待在你身旁,都觉得是种煎熬。”
薄半夜依旧冷静:“既然煎熬,你便走吧。你家生意是我毁的,我现在放过你。你对我没有情动,我便收回我对你的心思。”
一刹那,整个大厅都寂静下来。
言伤看着他,想看他是以怎样的眼神望着他爱过的人,却正对上他的眼睛。他没有看着刘璋,反而是目光深沉看着她,像是丢掉了些什么东西般迷茫,又像是得到了些什么东西般专注。
刘璋终于转身离去,走之前回眸冷冷看了薄半夜一眼。
“薄半夜,你今日毁我家里生意,他日我必加倍奉还。”
刘璋走了。薄半夜没动,言伤便也不动,两人坐在大厅许久,言伤终于轻轻开口。
“你怎的不告诉她,他的兄长不会做生意,她家生意早在半年前就该赔光了。前些时候都是你赔本在往她家砸钱?”
“若是说了就可以让他多看我一眼,放在以前我必定会说的。”
“……那么现在呢?”
“现在……”
薄半夜看着她,明明是像以前的一样冷着一张脸,却莫名让她觉得很温柔:“现在不需要说了……”
“……你不要这样看我,我觉得后背发凉。”
“……”薄半夜冷哼一声,忽然就站起身抓住她的手往后花园走去。他将她带到桃林下,手指指向树下一个小小的土堆。
“言柳,你看,这里葬着我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猫。”
言伤自然是知道这只猫的故事的,心中有灵光闪过
。她回来时听到的传闻,他对待刘璋的态度忽然就串成了一条线。
薄半夜拿起方才未喝完的酒,仰头大口喝起来,喉结不停的上下滚动教言伤离不开双眼,不觉间已伸出手去碰了碰他喉结。
“咳!”薄半夜被她惊得剧烈咳嗽起来,她轻咳两声收回手。
“我觉得,你做一个男子很好,实在没必要变成一个女子,你觉得呢?”
他盯她半晌,终于轻笑一声点点头:“现在我也这么觉得。”
“那就好,我可以自在的游山玩水,不必替你专门去寻师父了。我今日过来,正是来向你辞行。”
她叹口气,话语刚出口便被他一把拉了过去,正撞在他的胸膛上,鼻尖发疼。
“你还是要走?”他的言语里隐含怒气。
“你先放手。”言伤好脾气的推了推他,却被他更用力的按在胸膛上。在后花园待了太久,他身上也染了淡淡桃花香。
“你再不放手,我便咬你。”
“你是怎么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耍赖的话来的?”他咬牙。
“总之我是认真的,你快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