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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悲惨的末日。
顾温南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他闷头吃菜,纪先生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期间我想要陪他一起喝,他推开我的手说白酒不宜饮,我说那来一瓶红酒吧,他盯着我凝视了片刻,“回去喝,这里没有最好的酒。”
我笑着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你要拿出珍藏的酒喂我啊?”
他嗯了一声,“对,喂馋猫。”
我心口一下下犹如针扎,锋芒刺穿了皮肉,渗出一滴滴血珠,不够剧痛,却疼得排山倒海。
顾温南失了兴致,很快便提出离开,纪先生将西装拿起穿在身上,他看了看也有些醉态的顾温南,让我留下照顾他,他则亲自到楼下结账顺便让何堂主开车过来接,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出雅间,顾温南打趣说原本要请客没想到最后成了白吃的,纪先生看了一眼他没有口袋的大衣,“也没指望你请客。”
“你以为我没带钱?”
顾温南真的有些醉了,他在身上翻来覆去半天也没找到钱包,他定定回想了一下,然后笑出来,“好像落在了医院。”
纪先生走下楼梯到前台埋单,我扶着顾温南走到楼梯口,让他靠住墙壁,我抖了抖酸涩的手臂,胸口呼吸不稳有点气喘吁吁。
顾温南身材很高大,虽然瘦只是因为没有赘肉,但骨架宽阔,重量也在,如果不依靠墙壁来借力,我根本扶不住他,他眼底的醉意在纪先生离开后稍微褪去一些,他忽然在我没有防备和预料的时候一把握住我手,沉声对我说,“冯锦,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眼底便彻底清明,丝毫看不出喝了酒,我才知道他只是装出喝醉的样子来糊弄纪先生。平时的顾温南表里如一,不像一般男人那样有曲折的花花肠子,他非常诚恳实在,也从没说过谎,温暖得就像寒日阳光,令人很踏实。所以纪先生根本不疑有他,十分放心让我照顾这个醉鬼,自己单独离去,而顾温南也是抓住了纪先生对他的信任。
我有些惊讶看着顾温南,“你要说什么。”
“说一说容恪。”
我不动声色,“说他?”
他点头,“他是一个非常多过去的男人,他的过去并不像所有人揣测的那样,要更加悲惨和复杂,他有太多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我了解他,我很清楚他最惨时候有多么潦倒,白茉莉有很多机会回到他身边,而他也并没有太计较她和九叔之间发生的事,可她最终选择离他而去,就是对曾经底层拼命的容恪那份困苦做好的证明。但我也保持中肯说,他变了许多,他的处境变了,地位变了,整个人的一切都变了。”
“顾医生。”
我打断顾温南的话,他原本还要继续说下去,我喊了他之后,他嘴唇只得阖上,我笑着朝他伸出手,他盯着我削瘦的指尖怔了怔,才有些不明所以和我握住,他掌心温厚,不热不凉,有一丝洗手液的清香,我说,“你是好人,非常好的人。”
他完全不理解我怎么突然这样评判他,他蹙起眉头,“我还没有说完。”
“可我不想听了,顾医生有权讲,我也有权拒绝不听,对吗。”
他抿着嘴唇深深吸了口气,“当然,但你会后悔。”
我闭眼微笑摇头,“我做过很多令自己后悔的事,不差再多一件。”
我说完走下楼梯,我走到一半回头看他,“顾医生可以自己走吗?”
他抬眸看了看大门口正在拨打电话的纪先生,他此时正转身朝里面张望过来,顾温南说,“还是你扶我吧。”
我扶住他手臂一直走下一楼推开大门,何堂主刚好把车开过来停在台阶下,他后面还跟了一辆车,是从医院调出来的保镖,纪先生让何堂主亲自送顾温南回住所,自己则拉着我走向第二辆车。
顾温南坐进车里后,回头隔着玻璃看向我,前面的车灯亮起,我本能闭了闭眼睛,用手指挡住直射过来的那一束光,我和他四目相视,他脸上满是复杂和担忧。
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个男人真好,即便我受了那么多次欺骗和抛弃,我仍旧相信好人会有好报,顾温南一定会有好报。因为他很善良,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为数不多的那种善良。
我用口型对他说了声谢谢,两辆车逐渐拉开距离,到最后我们谁也看不见彼此的脸,街道漆黑一片,闪烁的霓虹灯也掩盖不了深重的夜色,变得那么脆弱而失去力量。
纪先生柔声问我困不困,我打了个哈欠,噙着泪花有些不好意思点头,他笑着在我头顶摸了摸,把肩膀凑到我脸庞,示意我靠在上面睡会儿,我抱住他一条手臂,轻轻枕上去,直到我的脸在后视镜里看不到,我唇角笑容才变得凝固和僵硬。
还是华南,还是秋天。
熟悉的气息和温度,熟悉的目光和声音,可到底哪里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这个叫纪容恪的男人,曾在我心上根深蒂固,我几次挣扎要将一切和盘托出,哪怕他不救我,哪怕他对我的死活无动于衷,至少我不用沉浸在他对我的好,却做着背叛他的事而痛恨自己。
可当我发现,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一直戴着张面具隐藏了他最狠的面孔,我只觉得天塌地陷。
茫茫人海拥挤的街巷,我还能相信谁。
第八十二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在纪先生肩膀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我没怎么喝酒,只舔了几小口,纪先生不肯让我喝白酒,我和他解释我当荷官小姐时候也被经常灌酒,黑的红的全都喝,他还是按住了我拿杯子的手,告诉我那只是过去,全部过去了。
我脑子里特别乱,他对我真的好,好到连细节都在体谅保护我,如果不是我亲耳听到他说,我根本不信,全世界的人指着鼻子骂我警告我,我也只会大笑他们胡说八道欺骗我。
他真的成功了,他让我迷了,情堕而不知。
保镖不了解我还在醒着,他见我闭了眼睛,以为我睡着了,将车开得非常缓慢,车身一点颠簸都没有,非常平坦得行驶着,到达庄园后,保镖把车停靠在门口没有驶入车库,因为滑进车库需要下坡,差不多三米左右的坡度,他怕惊扰我醒来,似乎所有人都看得出纪先生对我非常在意,只要有关打扰我的事,一概都不冒险,除了非常了解他的顾温南还有霍砚尘,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独身多年的纪先生最珍视的新欢,是他的掌中宝,破了他对爱情高筑的城墙,让他所有防御的堤坝溃败如土。
纪先生仍旧保持原来姿态一动不动的坐着,保镖熄灭了火,将车灯开着,照一点光亮,他等了很久也不见纪先生动,就转身问他是否还要去别的地方,纪先生把一根手指放在唇上,让保镖不要讲话,保镖极其轻声的推开车门下去,绕到纪先生这边,拉开了车门,有很冷的夜风灌入进来,我浑身本来热乎乎的,这么一吹打了一个寒颤,纪先生察觉到我抖动,他伸手指了指保镖身上外套,保镖立刻会意脱下,他将外套递过来,纪先生用那只自由的手臂盖在我背上,将我包裹好,他小心翼翼抽动出被我枕着的左肩,他右手扶住我脑袋,帮我维持平衡,等到他完全抽身出去,他手臂伸到我腋下将我打横抱起,虽然这个动作从坐着到躺着,起伏非常大,可他太轻柔,我竟然只觉得身体微微颤了颤。
他把我抱在怀里,保镖用身体挡住风口,可还是有一丝微风拂过,将我头发撩起盖住眼睛,我眯起一条缝隙,纪先生薄唇紧抿,他下巴上滋长出了大片胡茬,他抱着我进入庭院,他没有垂眸看我,只是专注看路,绕过了凹凸不平的台阶,我不曾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颠簸。
保镖将门打开,纪先生抱着我进入客厅,在最后的苍穹下,我看到那片沉寂的天空,月光非常皎洁,穿透了云层,似乎扬起手臂就可以触摸到冰凉柔软的它。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坦白我根本没有睡,我想要再多感受一下他对我的细致呵护,或者我只是觉得很疲累,累到不想睁眼不想说话,不想面对他。
保姆没有睡下,她看了一眼歪头倒在纪先生怀中的我,问需不需要熬点汤,纪先生说不用,她只是困了。
他把我抱上二楼,将我放在主卧床上,拧开了台灯,他没有立刻走,而是转身对紧随其后跟进来的保姆说,“你去休息吧。”
“我为冯小姐脱衣服擦拭一下。”
纪先生把西装脱掉,他递给保姆,“我来。”
保姆愣了愣,她偏头看我一眼,点头说好,然后拿着西装从客房出去,关上了门。
纪先生进了里面浴室,我听到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他端了一盆水出来,放在床头柜上,浸泡了毛巾拧得半湿不干,他搭在盆边,忽然没了响动,我正想竖起耳朵去听他在干什么,忽然胸口有一丝潮湿和温热,他指尖落在我纽扣上,灵巧的解开,然后把我手臂从袖子里掏出,直接从胯下褪掉,我里面只穿了内衣,虽然开着暖风,可仍旧觉得有些凉,我皮肤紧绷起来,他拿毛巾覆盖在我胸口,轻轻磨蹭着,上面擦完了又挪到腿上,他分开我两条腿时,我觉得尴尬,本能上没有顺从他,他忽然停下动作,“醒了?”
我没有回应,他也没继续给我擦拭,而是将挂在衣柜内的睡袍拿出来,简单为我穿上,他站在床边,静静俯视我,我听到时钟滴滴答答走过的声音,还有他绵长的呼吸,他忽然在这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中对我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说完这句十分无奈的话,弯腰吻了吻我的头发,然后为我身上盖的薄被掖好被角,关灯走出去。
他走后,我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直挺挺躺在床上,我浑身湿透了,不知道哪一刻冒出这么多汗水,我瞪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晨我头痛欲裂走出房间,我特别留意书房和客房的两扇门,书房门大开,里头没人,我之前住的客房门扉紧闭,我迟疑了一下走过去,站在门口转动了下门把,里面没有反锁,嘎嘣一声打开了,我这下倒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想确定纪先生在不在,没打算进去打扰他休息,我慌里慌张想要重新给他关上,可我刚要这么做,我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咳嗽,纪先生似乎醒了,声音中没有刚起床闷闷的音色,他一定知道是我,如果是保姆或者保镖一定会敲门,只有我上来就拧锁。我骑虎难下走也不是,只好干脆将门推开。
纪先生坐在床边,他穿着十分整齐干净,头发也打了发蜡,看样子早就醒了,他手上拿着一张照片,正专注看着,听到我进去也没有抬头,我正奇怪他在看什么,等到我靠近时,我才发现那是我和姜环前年在海边的合影,我立刻从他手上夺过来,他手指落了空,却保持刚才拿的姿势没有动,“还留着这些。”
我忽然觉得有些发慌,“忘记扔了。”
我是真的忘记扔了,我和姜环没照过几张相片,他不喜欢看镜头,这大概是位数不多里面最好看的一张合影,他脸上至少有笑容,而不是板着面孔像我强了他一样。
我住到庄园之后,曾经委托席情到我和姜环的公寓,收拾一些我舍不得扔掉的东西,姜环虽然脾气不好,但对于席情这个赌场的顶梁柱,不会特别冲突,如果我去拿,很有可能和他吵得天翻地覆,但席情去,他顶多冷着脸不情不愿,却不会爆发什么战争。
席情也没功夫精挑细选,将我几个盒子搬了来,都是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儿,贵重东西不是很多,其中就藏了这张相片,没想到被纪先生翻了出来。
我有点不高兴说,“你怎么能翻我东西。”
他看着我,“首先,这是我的庄园,每一寸都属于我。其次,你也翻过我的不是吗。”
我说了声我们扯平。
他扫了一眼我抓在手上的相片,我大拇指盖住了我的脸,却露裸着姜环的脸,他看了半响,“那时你很幸福。”
我知道他误会了,误会我放不下,可他又何尝不是放不下白茉莉,可到底放没放下,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我猜不透他,他亦是再聪明睿智,也猜不中我。
“我没有舍不得。我只是…”
“不用解释这么多。”
他从床上站起来打断了我,抬腿朝门口走,我后面叫了他一声,等到他停下步子,我立刻将拿在手上的照片举过头顶撕了个粉碎,然后往地上狠狠一扔,十几块碎片簌簌落下,散落在床底和镜子后的每个角落,纪先生这才转过身来,他看到被撕碎的相片,唇角笑容绽出,“保姆打扫很困难。”
“我可以自己扫。”
他理了理衬衣的袖口,“忘掉一个人是从心上,而不是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