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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唇-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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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很耳熟,她抬眼往这边看了看,在发现是席情后,她脸色顿时变了,她手上拿着的三条也顺势手抖丢进牌池里,她旁边的女人见状立刻喜笑颜开,将一列牌推倒,操着细声细气的上海口音说,“呀,我胡了!马太太,我可要谢谢你哦。我今天晚上陪玩儿输了好高一摞码,我还以为今天金镯子也要撂在这里了。”

    马太太没有反应,她所有注意力都在席情身上,她们目光僵持了片刻,她忽然开口说,“你还在。”

    席情无所谓的耸耸肩,“不然呢,马太太以为那点招数就能把我逼走吗?华南当今除了我,还有能在这个圈子混出花样的吗?再有十年半年,这片场子也得指着我。”

    马太太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波浪卷,“话别说太满,做人留一线。华南赌场一个月开十几个,想捧红一个发牌小姐还不是手到擒来。都是女人我也劝劝你,你也二十九了,也该为自己谋谋后路。”

    马太太一边说一边往走廊上敞开的几扇门里扫了一眼,“老马今晚没过来吗。”

    席情倚着门框说没有,马太太笑着端起酒呷了一口,“你看我说什么了,傍老马的狐狸蠢到了家,他这辈子就喜欢玩儿女人,玩儿了几卡车,还能在一张床上睡死吗。他过不来了,他在马场道那边迷上了另外一个局子里的发牌小姐,他这人啊,没常性,什么好吃吃什么,就好比吃饭,一道菜他从不会夹第二个口。”

    席情满不在乎撩了撩长发,“这样啊,正好我最近也没功夫接待他,胡局长经常过来,我怎么也要选择一个谱更大的伺候,不过我得多说一句,马太太知道马总用套也从不用同一个牌子同一种口味吗?”

    马太太闻言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她张嘴要说什么,她对面的女人脚在麻将桌下踢了她一下,马太太看她,她微不可察摇了摇头,便继续装作看牌的样子,马太太最终权衡再三忍了下来,她吩咐旁边另外的鸭洗牌,四个人重新开局,席情等了会儿见她没有下文,便非常清晰的冷笑一声,“管好自己男人,不要张牙舞爪恨错了对象,有本事你也去让男人花钱搞,别花钱搞男人啊。”

    席情说完后不可一世扬着下巴带我和淳淳从赌坊里出来。

    淳淳一路上捂着下面,直到我们进了一间包房他才松开,脸都憋红了,席情叼着一根烟坐在沙发上,她摆弄着盘子里的樱桃果,那颜色鲜红的珍珠在她染了朱蔻的指甲上异常漂亮活泼,“你是不是陪别的太太让她知道了,她支会过场子,你一年之内不许陪别人,得等着她,她有洁癖。”

    淳淳立刻捂着胯从沙发上跳起来,“什么,我陪她一个?我中途换换口不吃母猪吃母虎都不行了?她有这气势把他老公搞回来啊!”

    席情看了看他拉链断开的裤子,“你不是干这个的吗,客户需求高于一切。”

    我在旁边拾了一颗樱桃吃,我原先在卡门宴做红牌时候也听说了,对于他们这行,比小姐还没地位,因为从古到今女人就处在被男人压制的位置上,当她拥有了权势和金钱,却不十分得到丈夫疼爱与忠诚,这种情况下的女人在骄傲资本的同时,还会有一种不公和赌气的念头,她玩儿起来远比男人更狠更残忍,许多男的进包房选台时都硬着头皮,不为了那点钱真是不愿意干,怎么干呢,那些要求听上去都觉得挺恶心,更不要说付诸实践。

    淳淳到现在都干了七八年,他攒得钱都用来供他青梅竹马在意大利读书,席情原先问他一年见面吗,他说没工夫,打电话。席情没说什么,但她跟我断言,他们早晚会完,淳淳舍掉尊严赚来的那些钱算是打发了狗。

    我对淳淳说,“你要不别干这个了,挺大老爷们站起来七尺长,何必跪在地上让女人耍。说出去不好听,没有不透风的墙。”

    淳淳捂着嘴十分夸张尖叫,“这行怎么了,你有职业歧视吗?没有我们这世上多少寂寞的老女人会独守空房彻夜难眠,没有我们女人怎么翻身把歌唱,就眼睁睁看着男人风流潇洒吗,女人拿什么维权,拿什么抚慰自己创伤的心灵?黄瓜啊?再说了我们就没有春天吗,野百合还有春天呢,我们好歹还多出两条腿和一身毛。”

    席情捏着鼻子抬起膝盖朝他胯下顶了顶,“你比野百合多出三条腿呢,第三条还是社会主义公有财产,这么光辉荣耀的东西可别忘了,你老祖宗能不能指望你让祖坟冒烟就看它还能坚守一线多久了。”

    他们坐在沙发上笑做一团,席情粉白粉白的小手在淳淳脸上一下下拍打着,好像在询问他马老板老婆那点事儿,淳淳不知道说了什么,一脸鄙夷,他们哇了一声后笑得更激烈,脸上全是八卦。

第十五章 惨死() 
接连很多天阴雨连绵,每个人都失去了生活的好心情,华南就是这样,夏天非常潮湿,就像泡在水里,很难看到彻底放晴,总是模模糊糊,仿佛蒙了一层霜和雾。

    而这座城市终于彻底放晴那天,赌场传来一个噩耗,确切说不是赌场,而是警察。十几辆警车停在外面,几乎滞堵了这条并不宽敞的街道,当时是黄昏,我和一个大厅发牌的姐妹儿买了水果回来,远远听到警笛呼啸,我们还打趣是不是赌场被突查了,可怎么会呢,那么硬的后台都扛不住,这片地界岂不是要变天。

    但事实远比我们所想更加恐怖。

    淳淳死了。

    对,那个不到三十岁,为了初恋女友舍掉一切,一生都在颠簸和屈辱中赚钱,却从不舍得给自己买件名牌穿,唯一的奢侈便是到整形医院做穿环手术为了得到更多出局的机会,那个淳淳。

    死了。

    我听到门口的保安议论,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笑着说别闹,我还给他带了脐橙,他最喜欢脐橙,美容养颜。

    保安说,“谁跟你闹,死人了就是死人了,我说这瞎话干啥,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算了你还是别看了,太吓人,夜里做恶梦,我都虚得慌。”

    警察拿着对讲机拉起警戒线,将围观的群众全部隔开,我听到他们说封锁现场,放法医进去。

    我手上提着的水果袋子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崩断,那些脐橙从里面滚落出来,洒了一地,一直从马路牙子溜到街道中央,一辆在停滞的汽车中穿梭而过的摩托,狠狠从上面压过去,顿时碎裂炸开。

    我嚎哭着往赌场里冲,由于我蹿出去的太突然,警察没有留意到,所以从前面根本没拦住我,等我冲进大厅,正在采访证人的两名女警听到外面警察的提醒,立刻扑上来拉住了我,她们不让我进去,我大声嚎叫说淳淳是我朋友,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们说就算家属现在也不能靠近,里面死了人,现场不能破坏。

    我没有理会她们,我拼尽全力甩开了禁锢住我的女警,朝楼梯飞奔上去,我眼前大片模糊,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就是停不了,几滴几滴往下滚,抹了还有,没完没了的。

    我满脑子都是淳淳那张脸,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有他给我过二十二岁生日,买了我最爱吃的菠萝圆子,他排了一晚上的长队,累得腿都站不直,我是含着眼泪把那碗圆子咽下去的,我当时心想,如果有一天我熬出头了,我就把淳淳救出来,我让他堂堂正正站着赚钱活着,不去伺候那些变态恶心的老女人,可我还没做到,他却再也等不来那一天。

    席情红着眼睛背靠墙壁,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围在过道上,有胆小的姐妹儿直接哭出声音,嘴里嘟囔着太可怕了,谁来救救我们逃出去。

    每个人眼睛里都写满了对于未来的恐惧和绝望。

    我走出楼梯口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间天翻地覆,为什么会死人。

    我脑子里全都是问号,我看到地上延伸至一件包房里的血迹,已经凝结了黑红色,以血浆的形状在向这里每个人宣告一条生命的消亡和陨落,我嘴唇剧烈颤抖起来,我知道这是淳淳的血,我冲过去用力抓住席情肩膀,我知道她了解一切,因为只有她,只有她脸上没有慌张,没有恐惧和好奇,只是苍凉,是怨恨。

    我问她淳淳呢,人死了尸体总在。

    她眼睛里的泪终于在我这句话问出口时滴落下来,我第一次看她哭,真的,这个场子里最坚强的就是她,她特别鄙夷那些说女人是水做的,她说她就不是,她是空气做的,空气这世上最坚韧最无法掌控也最看不透的东西,铸就了她百毒不侵之身。她说哭最没劲了,疼你的不舍得让你哭,不疼你的你哭人家当乐子。

    可信誓旦旦说这句话的她也没忍住,她忽然抱住我,脸埋在我脖子里歇斯底里,她说,“是我没有护住他,他被马太太带来的保镖绑进去,我觉得不对劲去敲门问,他们说没事,我看到淳淳没穿衣服跪在沙发上,他当时还好好的,可没想到等再出来就没气了。”

    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我找到了重点,是马太太,马太太带人玩儿死了淳淳。

    在夜场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赌场还是破天荒,不管赌徒怎么打的头破血流,荷官没有出过事,华盛是这边最大的赌场,为了息事宁人,一定不会插手,那么淳淳最后这条命,到底找谁赔?

    席情哭着哭着跪在地上,她用手扯住自己头发狠狠扇她的脸,我拉也拉不住,只能陪她一起哭,看她自虐般发泄,“是我对不起淳淳,是我那天栽了马太太面子,她动不了我拿淳淳下手,你没看到淳淳的死状,他是烂的,他死的太惨太冤了…”

    她撕心裂肺的叫出来,“我他妈为什么要逞能!有种干我啊!”

    她从地上爬起来,我下意识拦腰将她抱住,我问她去哪儿,她说她要宰了马太太,那些小姐看到发疯的席情,都吓得蜷缩身体往远处躲,谁也不敢过来帮忙劝,正在我们闹得难分难舍时,周围忽然完全安静下来,死寂得没有一点声音,有几个人从走廊尽头的过道走过来,快到眼前时他们几乎同时停下步子,站在第二排的发哥朝我摇了摇头,他脸上第一次满是紧张,他瞪大眼示意我躲开,除了他之外,其余几个人我不认识,而走在最前排的男人隐匿在灯光的盲区,只是一个黑影轮廓。

    发哥回头看了看围堵周围的小姐,“都散了去,今天场子有事休息,明天准时出局。”

    她们一哄而散,为首的男人动了动身体,他半张脸暴露在灯光下,我吓得一抖,我掐了掐席情,她转过头来,盯着男人辨认,她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僵硬,“金老板。”

    金老板叫金玉贵,他是九十年代最早一批下岗经商发迹的人,他没有多余产业,只这一个赌场,手底下养了一群会搜刮的漂亮荷官,他手握十年长约把我们这群小姐钳制得死死的,每年杂七杂八加起来足够他富得流油。

    他这人特别阴,我们内部都知道给赌场惹了麻烦的会被保镖上刑,轻的扒了衣服拿工具抽打,重的关进地下室不知道会经历什么,等到再出来神经呆滞话也不会说,金老板不常来,他常年陪着小三周游世界,可一旦过来,不管是我还是席情,哪怕混得再风光,见了他也不敢喘大气,否则到他手上就是一个死。

    金老板盯着席情通红的眼睛,“你要去找谁同归于尽。”

    我将席情手腕抓的紧紧的,我最怕她说错话,因为她现在一点也不理智,可我最担心的还是来了,席情忽然冲过去拉住金老板的手臂,她哽咽哀求说,“淳淳死了,他是被马太太活活折磨死的,您去看一下尸体,我咽不下这口气。”

    金老板面无表情垂眸看着她,在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事情有转机时,他猛然抬起手臂照着席情的脑袋狠狠劈下,他掌心重重拍在席情脸上,顿时显现出一个巨大的红手印,席情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亏,她整个人明显呆住,保持偏头的姿势一动不动愣在那里。

    发哥看到这一幕没什么反应,他和席情原本就不对付,她挨打对他来说反而挺解气的,他曾经说过席情这脾气再不收敛早晚吃大亏,没想到真让他言中了。

    金老板又将目光移向我,他皮笑肉不笑语气十分阴森说,“你呢,要去找谁解决。”

    我不敢说话,我看着头发凌乱狼狈的席情,赶紧摇了摇头,金老板伸手用力捏住席情的下巴,让她抬起脸面对自己,他眼底的目光非常恐怖,他嘴唇非常厚重,因为常年吸烟是深紫色的,我一直觉得他长的吓人,跟阎罗王一样。

    席情被打的那半张脸有血迹从唇角溢出,我很想过去把她拉过来,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打她一下,他下手实在太狠了。

    金老板问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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