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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夜由此推想邪王武功,心中已有影影绰绰的轮廓,遂微笑道:“果然名不虚传。你看,早早答应收我为徒,不就没事了?其实我的琴棋书画都还过得去,总不至于有损花间派的颜面。”
侯希白表现的很有风度,坦承道:“最后拆解的一招,是在下模仿石师武功而创。他并未教过我真正的诀窍,是我私下琢磨出来,总算没有败的太难看,惹小姐笑话。”
苏夜见他不肯接话,也就不再开玩笑,摇头道:“公子言重。按说我不该如此无礼,因为你实在是个好人……不知我与令师相比,谁的武功更高?”
事实上,侯希白正在考虑相同的问题。他出道时间算不上很长,尚未有机会结识几位传说中的前辈宗师,迄今为止,他见过的天下第一人仍是石之轩。
他思索良久,最终颇为抱歉地道:“对不住,我无法凭空作出结论。小姐唯有和石师正式交手,才可能得到正确答案。”
苏夜叹了口气,道:“我也这么想。”
侯希白向旁边的房屋扫了一眼,见双方交手时的响声再度引起惊慌,不由有些抱歉,犹疑道:“说起来小姐在这种地方出现,一直让我疑惑不解。你要东行还是西行?此刻竟陵一带麻烦众多,恐怕不适合女子孤身行走。”
苏夜笑道:“我偏偏不怕麻烦,反而更可能成为别人的麻烦。”
第一百六十六章()
侯希白乃巴蜀成都人氏,出道前在蜀中居住,之后亦数次因事返回故乡。这一次,他在成都与石之轩相见后,再度出川,意欲北上长安。
他居无定所,身上既无血海深仇,又没有必须完成的家族或师门使命,日子过的十分悠闲舒适,除却二十八岁那年的试炼,再也没有值得忧虑的事。
苏夜则恰好与他相反,无论去往哪里,都有特别的目的。侯希白亦知,她这种人不会无缘无故在某地出现,方有此一问。
她回答过后,侯希白便知她准备去竟陵,不由有些惊讶,又听她道:“你呢,你打算去哪儿?”
侯希白道:“我听说天下第一才女秀芳小姐正在华南一带,本想赶去看看,中途却出了几次岔子,实在可惜,只好转行长安。”
苏夜点点头道:“我去了竟陵,再去附近的飞马牧场,看来今夜过后,短时间内无法再见到公子。”
侯希白面露惊讶之色,问道:“你认识飞马牧场的人?”
一时间,他又忘了附近还有人不安地听着,只对牧场展现兴趣。而苏夜不仅仅认识牧场的人,还在人家家里,住宿费都不付地住过两年。尽管她露出真面目后,商秀珣觉得受到欺骗,半个月不肯理她,但也仅限于那半个月而已。
苏夜笑道:“是啊,我和他们算是朋友,上至场主,下至牧场杂役,我都很熟悉。”
侯希白脸上,突然出现渴望与期待。他气质温文,所以这种表情出现时,看上去格外令人心动。他见苏夜有询问之意,便主动解释道:“我一直想结识秀珣小姐,又觉得他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若无其他要事,不必特意登门。”
苏夜向他的美人扇扫了一眼,笑道:“秀珣的确是当世的绝代美女之一,没有寻常女子的纤弱美态,因为精通骑术与剑法,终日在外面活动,比绝大多数人都健康。”
侯希白摇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听说她父亲早已不在,母亲身体不好。她还不满二十岁,就被迫继任场主,并让牧场上下心服口服,对她奉若神明。无论她容貌如何,内心一定非常坚强,头脑也聪明过人。”
苏夜笑道:“你这个评价倒是很中肯,不像普通男子,一见人家的面,只顾得上贪看她容貌,根本不在意她人品如何,性格如何。”
侯希白被她引动谈兴,将扇面一张,淡然道:“世上真正美丽的事物,无不具有独特的特征与气质,如果只流连于表面,那么终究是肤浅之人。”
苏夜心想说的冠冕堂皇,也不见你描摹心灵美的丑女,同时微笑道:“你画中的人听了,一定非常开心。”
侯希白想了想,忽然道:“不知在下是否可以趁此机会,拜望秀珣小姐?”
苏夜奇道:“趁此机会?”
侯希白苦笑道:“我云游天下,将生平见过的最美丽女子画在扇上,希望画出她们的独特气质。苏小姐外表之美,自不必说,又拥有当世独步的仙姿。侯希白希望与你同行一段时间,将你倩影牢牢记在心中,才在扇上动笔。”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如果牧场不容外人进入,在下便在之前与你分手,不会再做纠缠。”
苏夜大奇,凝望他扇面上的美女,尤其关注沈落雁,半天才道:“我今年只有十岁出头,何不等五六年后,再来画我?”
侯希白正色道:“这就是你的独特之处。每代均有武功高绝的女子,却从未有过在你这个年纪,武功就如此之高的人。”
苏夜诚恳地道:“惭愧。”
侯希白最特别的一点,就在于绝不会让人觉得他轻浮好色,只会感觉他发自内心的欣赏尊重,还有对艺术的无尽追求。正因如此,不少女子为他伤透了心,皆因他温柔体贴而芳心暗许,却发现他的体贴中并无情爱成分,只好黯然神伤。
花间派创派之后,到石之轩兼两派绝学为止,从未出过恶人恶行。但是,这样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行径,其实也不为凡世所容。若非花间派行事隐秘,传人身份成谜,恐怕逃不过“玩弄人心”的评价。
侯希白续道:“我起初觉得,你五官虽美的挑不出瑕疵,却很容易入画。等你出刀动手,才发现我想错了。那时我凝聚功体,竭尽全力,始终察觉不到你人在何处,就好像你忽然和天地结成了一体,只留一柄刀与我交战。我能看清你的人,却无法凭气机感应到你,简直郁闷的想要吐血。”
苏夜微微一笑,赞许道:“好眼力,等我把手中刀也练的与天地融为一体,就是艺成之时。”
侯希白思忖片刻,忽然问道:“小姐是否师从‘散人’宁道奇?”
苏夜笑道:“非也,我的师父不在这个世上,我和别人没有长辈方面的交情,你不必乱猜。但我武功确实源自道家,这是很容易看出的一面。”
侯希白果然不再追问,谦和有礼地道:“小姐可以明白在下的心情了吧。你放心,只要你摇一摇头,侯希白立刻离去,不会惹你厌烦。”
他说的较为委婉,意思却很明白,就是说每代都有那么几个绝顶的美貌高人,但从来没有绝顶的美貌萝莉。也许在她长成十五六岁的少女后,侯希白想要再画一次,却不会放过还年幼的她。
其实苏夜向来如此,外貌年轻娇嫩,内里藏着比他人更成熟的灵魂,内外冲突产生了矛盾感,又巧妙地糅合在一起,让人一见难忘。只不过夭寿玉佩强迫她回到六岁时光,进一步放大这种矛盾而已。
刹那间,她心念电闪,考虑到与侯希白同行的方方面面,最终道:“可以,我很难想象有人会讨厌侯公子你,包括秀珣。她年纪轻轻就担起重任,在牧场里又缺少身份平等的朋友,需要结交同龄人。”
侯希白大喜道:“多谢。”
苏夜叹了口气,缓缓道:“这地方离竟陵不远,所以迦楼罗军才有恃无恐。他们这样做法,不可能在城中立足,一旦外敌来袭,被城内平民与城外敌军夹击,逐出竟陵的可能性极大。我打算天明动身,当日可到竟陵,现在多了一个同伴,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侯希白终于问出存疑已久的问题,“你去竟陵做什么?”
苏夜道:“转一转,看看城中守将是谁,驻军多少,有没有守城器械,城墙把守的严密程度。城中有没有想要奋起反抗的人,有没有投靠迦楼罗军的帮派势力。竟陵、沔阳均是大城,总不会所有人忍气吞声,看着朱粲兴风作浪。”
侯希白皱起好看的双眉,问道:“你又为什么这么做?”
苏夜说话时顺理成章,完全不觉得这些话带有浓重的违和感。她似笑非笑地道:“公子还是无法摆脱固有印象,你别把我当成小女孩,当作心智成熟了的成人,就不会屡次露出怪异表情了。”
在她印象中,侯希白是个好人,而实际情况也是如此。他听出她语气中隐藏的意味,只有认同之意,绝无反对。何况,他对她的好奇心已超出了正常限度,很想与她尽量多交谈几句,把握她不可捉摸的人格特质。
因此,他并未多问,更未追问她的来历和目的,只当她受人所托,搜集竟陵情报。他如此省事,倒让苏夜松了口气,认为他是个很好的伴行者。
按照史书记载,杨广应当死于明年春季,死后大臣拥立幼帝,却再也没成气候。但她仅关心著名人物的生平履历,并未把时间放在心上。这并非真正历史上的隋末,因为隋末从未有过双龙,以及他们建立的少帅国,那么人物间的关系、事件发生的顺序,自然不必与史书记载相同。
何况她插手瓦岗军后,南北两方的局势都有微妙转变。宇文化及提前或推后弑君,都不足为奇。若说他忠心耿耿,辅佐杨广到最后一刻,才能让她大跌眼镜。
杨广一死,隋军立刻四分五裂,各奔东西,之前效忠朝廷的大臣也各怀心思,局势比如今更为混乱。但这件事尚未发生,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在台面下活动,暗中联络各方首领,上演一出出卧底好戏。
像林士宏、萧铣、梁师都等人,看似起义军阀之一,实际均有不为人知的身份。其中更不乏看中瓦岗军的人,有的联络翟让,有的联络李密,无不希望分化两者关系,或者帮助李密取翟让而代之,换取瓦岗寨与己结盟。
迄今为止,翟、李二人声望并无高下之分,也未形成主弱臣强的窘况。眼光高明如杜伏威、李阀李世民者,无不奇怪翟让明明比不上李密,为何还没有被对方掌控主动。
因此,李密难免有些心急,苦思冥想不得要领,开始考虑借助外人之力的可能,甚至忽略了外来人的疑点。石之轩的另一弟子,曹应龙,便瞅准他的急迫心情,取得他的信任,看似奉李密命令行动,实则另有打算。
苏夜知道曹应龙的存在,却不急于对付他。在她心中,一切都要等她返回牧场,与商秀珣见面后再做决定。
第一百六十七章()
苏夜与侯希白站到飞马牧场的峡道入口时,距离他们于荒村相遇,已经过去五日时光。他们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留着长须,五官儒雅端正,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中年文士。
他双目有神,足步矫健,内功颇有火候,武功亦有相当造诣,但从外表看,书卷之气掩盖了武者的凌厉意态,给人以饱览书卷的文雅感。此人名叫虚行之,乃竟陵当地人氏,与苏夜在城中意外结识,并带她前往竟陵的几大家族,结识每家的当家人,共同商量如何应对迦楼罗军。
他们自然不知,日后会有一对姓方的兄弟带着残余隋军,攻下竟陵后占地为王,着力抚育附近百姓,只知迦楼罗军残忍凶暴,深以为患,终日希望有人振臂一呼,带头逐走这帮凶徒。
五日过后,虚行之与他们两人同行,来飞马牧场拜见商秀珣,准备以其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她插手竟陵之事。
峡道守卫对苏夜相当熟悉,见她回来,立即遣人飞报场主,并派人陪伴他们三个,一路走向矗立于谷中平原的飞马山城。
山城分为内外两部分,商秀珣平日起居的“飞鸟园”、处理牧场事务所用的“飞马轩”均位于内堡。整座山城如同谷外常见的繁华大城,人声熙攘,生活和乐,拥有众多牲畜、家禽,人人脸上挂着舒心惬意的笑容,与外面的乱象大为不同。
广袤草野尽头,乃是环绕平原的逶迤山岭。山岭各具姿态,山巅白云环绕,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去,美景都足可入画。芳草四季常绿,又有十来个大小不同的湖泊,与外间水道相通,保证牧场常年使用干净的水源。
在中原地区,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得天独厚的环境。牧场第一代主人发现这处世外桃源后,便定居此处,悉心经营,将山城打造成军事堡垒般的地方。城中建筑粗犷结实,风格简朴,却无意间与周围的自然风光相配,别有一番韵味。
牧场对周边的影响力相当大,场中住户向外迁出繁衍,形成诸多村镇,连几座大城中的居民都有一半源自牧场,尤其是与牧场执事、总管等人有关的家族,堪称人丁兴旺,盘根错节。
它与附近地区互为奥援,一呼百应,形成沮水、汉水之间的一个超然独立的势力。不过,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