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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神游-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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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缺脸上露出动人的微笑,看上去很是高兴。自他和苏夜交手以来,局面始终处在平衡当中,只存在攻守差别,并无高下之分。他显然因此感到痛快,尤其第二刀劈出,不但旁观者心有所感,他本人也觉得如同朝阳挣脱桎梏,升上海面,说不出的舒畅自然。

    苏夜眼见他的笑容,却没有回以一笑,依然平和淡定。她心态接近真正的物我两忘,不觉痛快,也不觉艰难。他只是她必须克服的问题,与名声无关,与外表无关,甚至与武功无关。即便他忽然变成了安隆,也无法令她惊讶。

    圣人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其实就是说自然规律不以凡人意志为转移。一个人不懈追求武道,把武功练到破碎虚空时,可能独自阻挡江水流动,或是挡开风霜雨雪,令风雪远离某地。

    但等他收回气劲,江水仍要往大海奔流,雨雪也会继续降落到地面,还可能因为他的阻挡而更猛、更凶。

    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无论武功练到什么地步,人类都会产生肃然起敬的感觉,知道自己也有无力之时。先天功的最高境界,便是让修习者成为自然的一部分,最终达到所向披靡。

    苏夜不清楚自己离这境界还有多远,也不太关心,甚至不去关心宋缺的本领。当她持刀面对他时,宋缺这个人已不复存在,属性亦不断模糊。天刀虽能影响她,影响力却微乎其微。

    她之所以险胜了宁道奇,就是因为可以做到真正的无为,而宁道奇失之于刻意,略输半筹。

    宋缺为人武功,又和宁道奇风格迥异,有着与敌偕亡,一往无前的必死战意。宁道奇出道以来,从未杀伤人命,宋缺却无此顾忌。只要能够摧毁对手,他是不择手段的。天刀的刀意就是这样,若用宁道奇为标准来衡量它,只会得到震惊结果。

    这两刀结束后,形势没有缓解,反而激烈了起来。两道人影就像约好了,终于有了大动作,几乎于同一时间拔地而起,开始了在白石广场的闪避腾挪。

    苏夜认为广场宽阔平整,方便交手,看来想法不错。一开始时,作为对净念禅宗的尊重,他们离铜像颇有一段距离,以免刀气损伤佛龛佛像。此时苏夜展动身形,在场中游走不定,眼中只有天刀,早已顾不得什么佛门圣像。

    两人凭借大幅度动作,不住加强刀势,场面比之前更好看,也更具危险性。宋缺脱离天刀八式的限制,不再想要她领教不同的八刀,改为以快对快,以目不暇接的恐怖速度,用天刀的所有部分发起攻击。

    宋缺采取这等措施,与常人的快刀自然不同,步步紧逼,同时每一招都精彩无比,不因速度加快而展露破绽,逼的苏夜不得不用相同速度回敬。两人对刀的控制力减弱,放任刀锋相互交击,铮铮清响不绝于耳,期间几无间隔,十分动听。

    此时,寇仲看的也有些吃力,眼神只能紧跟两道高速盘旋的身影。响声不停,表示对招没有停止,也表示暂且不分胜负。他突然急于知道,当清响停下的一刻,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如果只是速度快,那倒没有什么了不起,普通好手亦可把刀舞的眼花缭乱,水泼不进。他敏锐地注意到,不管刀势如何改变,是沉重猛烈还是轻灵优雅,两人身影始终飘逸洒脱,绝无半点刻意为之的意味。

    他心底的不安已然不见,只剩诸多感悟。他不需要宋缺在旁解说,亦不需要走过去,听取宁道奇的意见。单是他亲眼所见的场景,就够他好好领悟一段时间。

第二百二十四章() 
文殊菩萨骑在青狮上,带着工匠巧手雕琢出的慈悲神态,居高临下,俯视白石广场上的激烈决战。它仅是一座铜像,所以没有真实情绪。而且,就算它活了过来,也未必能分开交手双方。

    宋缺第三刀、第四刀比宁道奇预料的更早,代表天刀成就超出他预计。

    苏夜也好,宋缺也好,只要还是凡人之躯,就得遵守盛极必衰的道理。无论谁出刀,刀势都不可能永远保持巅峰,更不可能永远处于低谷。他们必须慧眼如炬,选择最好的出击时机,在那个时候,让自己的力量与气势同时达到顶峰,才是符合武道至理的做法。

    两人在这方面,都达到让人不敢挑剔的程度,只能赞美惊叹。也就是说,决定这场决战的因素,只剩他们的刀道造诣,或者还会受到精神影响。

    饶是宁道奇历经风雨,万事不萦于心,也三次皱起仙眉,感叹决战过程中出现的险情。每一次生死绝境,均被应对者巧妙化解,并用来反击对手,既让人想要叹息,又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本事。

    寇仲看的如痴如醉,宁道奇亦颇有感想。他不太关心刀招,只注重天刀与夜刀的气势、节奏,以及用刀人注意力落在哪里,刀意是什么样子。但凡看清了这四点,刀法便如掌上细纹,清清楚楚地落进他眼中。

    只有亲眼所见,普通人才能相信,生死大战也可以这么优美好看,可以用“质朴”形容。两把刀依照不同韵律,以不同节奏积蓄力量。他们屡次调整这个节奏,试图迷惑对方,将其摧毁于巅峰时刻的刀劲之下,却没一次能够得手。

    不过,双刀交击时的声音发生改变。之前仅是清脆响声,眼下又多了沉闷的气劲撞击,动辄“噗”或“砰”的一声,令人好奇声音变化的原因。

    这只是旁观者好奇的内容之一。

    身影交错不绝,忽然之间,宋缺脸微动,容再度出现一丝笑意。笑意未尽,天刀已横挥而出,带着古朴凝重的浑厚感,具有大巧若拙意味,直扫苏夜纤腰,仿佛要把她切成两段。如果她拦的慢了一拍,或是错估天刀刀劲,挡下时的力道不如人意,那么真的会被这刀一挥两段。

    寇仲瞬时发觉,拙仅是伪装,大巧才是本质,真正致命的是刀上隐藏的无数后着。不知为什么,天刀给人的感觉矛盾到了极点,看上去十分缓慢,可以轻易挡住,但仔细一看,又觉得快的像一道闪电,毫无预兆地掠过长空。

    他只看了这么一眼,便产生四五次感官错觉,在心中模拟拆招时,发觉自己居然不知道它究竟是快是慢,用任何速度、挡在任何位置都不对劲,难过的想要捶胸大喊一番。

    如果真把他扔到宋缺刀下,他当然宁死也要奋力反抗,说不定还可以反抗成功。但这些错觉依然真实,提醒他和宋缺存在极大差距。他得先克服错觉,才能摸到宗师境界的边缘。

    宋缺微笑时,苏夜终于也清脆地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声中毫无情感,配合她晶莹娇嫩的面庞,感觉更加诡异。

    夜刀蜿蜒而出,刺向正对天刀的方向,速度亦如闪电,只比对方慢了一点点。与此同时,苏夜原地飞旋起来,如同一个自动旋转的陀螺,一边转动,一边纵跃而起,保持旋转姿态,落向天刀厚重的刀身。

    她跃到半空,寇仲才看出她的意图。夜刀并非指向天刀刀尖,而是宋缺喉咙。她小皮靴的靴尖稳稳踢中天刀,借飞旋之力,成功卸开刀上铺天盖地的狂猛气劲。同时夜刀刀芒吞吐,绽放出一道灿烂流光,如有实质般,射向在刀尖下方的宋缺。

    寇仲难以想象,她究竟如何在急速旋转的过程中,还能保持夜刀稳如磐石,刀气方向丝毫不变。他来不及想出正确答案,宋缺便飞快旋身。天刀硬顶着苏夜的压力,蓦地向上挑起,指向天空,将她甩离刀身。

    苏夜位置一变,宋缺立即脱离那致命的攻击。他手腕随意一抖,天刀从斜指变为平持,顿了一顿,忽地向前激射而出,宛如经天长虹,越过数丈距离,直击飘然落到远处的苏夜。

    他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真气运行一周天,完成呼吸转换,还聚拢心神,再度施展惊天一击,状态只比巅峰时差了少许,称得上惊世骇俗。这举动违背常理,让他自己也不是很好受。但他知道,苏夜方才旋身而起,硬行避开天刀刀锋,手段和他一模一样,所以不愿放弃这机会,宁可行险试试。

    眼见苏夜刚刚落地,一副还没站稳的模样,好像会当场被天刀击中,实情却绝非如此。

    她喘息回气比宋缺更快,神色不变,目视天刀逼近,在无坚不摧的刀气只差毫厘时,右手翻出,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刀。

    双刀激鸣之声,响彻白石广场,一直传到禅院钟楼那里,震的铜钟嗡嗡作响。响声无比短促,好像被人踩住脖子的鸡,倏然而没。钟响兀自未绝,宋缺一往无前的势头已被止住,凌空后跃,像是要摆脱什么东西的追击。

    天刀击中夜刀的一刻,他想过许多种可能,却没想过对方的刀劲忽然变的诡异难言,如同一道粘腻幽深的黑暗沼泽,哪怕只是碰一下,都会沾上满手黑泥。除此之外,刀劲还有向内吸附的感觉,在化解抗拒他真气之时,又在拼命吸收真气的一部分,用来补益她本身。

    换言之,他就像突然走进了密林深处,在暗无天日的林子中寻找道路,结果无路可走,只能深陷泥沼当中。

    以他的定力智能,别人要让他产生这种幻觉,可说难比登天。而苏夜能在仓促中做到这件事,令他愈来愈有见猎心喜的感觉。

    他构思第九刀已经很久,把它当成今生最精彩的创作。此刀一出,必定你死我活,或者是两个人同归于尽。有资格领教第九刀的人凤毛麟角,有资格做他的对手更少,如今终于找到一个,顿时使他把平日的雄心壮志忘到了脑后。

    时至此刻,两人之间终于出现了短暂停顿。宋缺伫立当地,一步未动,苏夜也是一样。她站在白石之上,凝视对面的宋缺,还有宋缺背后的文殊铜像,再看了看地面的裂痕,淡然道:“已经是第六刀了,阀主倘若技尽于此,今日恐怕难以如愿。”

    宋缺哈哈一笑,朗声道:“这句话,宋某原封不动地还给小姐。”

    他尚未将八刀使尽,但八刀本为一个整体,说八也可,说一也可,没有一招独立存在。天刀刀意一以贯之,如同宋缺的性格,相当于他在刀道中的化身。

    他平生与数不清的用刀高手交手,总能在动手之初,看出对方的为人秉性。奇怪的是,他很难在苏夜身上故技重施,因为夜刀毫无性格特征,似乎就是一把刀,与她的人没有半点关联。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但又让他清楚地体会到,这种不带人格特质,犹如山川湖泊化为实体的刀法,正是夜刀最大的特色。

    寇仲又一次大梦初醒,听出宋缺言外之意,小心地吐出一口气,偷眼去看宋玉致。恰好宋玉致也在看他,美眸中尽是担忧之情,似不明白事情怎会发展到这地步。

    梵清惠欲请宁道奇阻拦宋缺,惹得苏夜找上门去,要用相似手段针对师妃暄,终使梵清惠打消了这个念头。讽刺之处在于,她亲自防住了宁道奇,反倒自行去挑战宋缺,还展示出惊人刀法,进一步坚定了宋缺拿她试演绝招的决心。

    宋玉致想不通,寇仲更想不通。在他看来,宋缺还不如应下宁道奇的战书,至少宁道奇以一招之差输给了苏夜。怎奈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他无力阻止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准备迎接或死或伤的惨重结果。

    宁道奇一直站在石阶上,不曾移动位置。他眼力锐利至极,区区白石广场,无法对他造成视力方面的影响。因此,他也是将交手过程看的最清楚的人。不同于寇仲满头雾水,宋玉致关心则乱,他神情居然意外轻松,并无不忍之色。

    寇仲目光扫至他脸上,不禁微微一愣,心想他若非胸有成竹,就是准备在结果出现时,亲自出手救援失败者。

    他并没机会想清楚这表情,还在思索有没有挽回的办法,场中已是风云突变。

    宋、苏两人对自己都有极致信心。宋缺从少年时期起,就敢于冒险挑战成名高人;苏夜更是超然物外,已暂时忘掉了生死大事。

    她曾经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后来才慢慢学会控制及压制它,直到今天的完全抛弃。方才,宋缺在速度、内劲、刀法方面,均没有办法战胜她,所以只能拿出压箱底的绝技。她很清楚这一点,也尊重对方的选择,更很清楚,那就是传说中的第九式天刀。

    至于第九刀是何模样,带来何种后果,她自己能否活到最后,已不是她考虑的范畴。她唯一知道的是,宋缺即将出刀,她也是。除了这个事实,其他的一切都不太重要。

    风又停了下来,气温好像有所回升。秋阳懒洋洋地挂在空中,因为万里无云,射下强烈而明亮的阳光,照出广场上众多黑影。

    宋缺率先移动,不再只以右手握刀,换成双手齐握。他神色如常,但完成这动作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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