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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刘全有、王创魁、张步雷,命他们遵照计划行事。
这计划既狠毒,又有效。他们准备利用买通的卧底,往八酩酒里投毒,毒死花枯发父子两人。这对父子一死,党魁之位就会落在卧底手中。
赵天容与花枯发不睦,常常惹师父生气,被师父责骂,就成了他们选中的替罪羊。一旦花枯发丧命酒席,出席弟子肯定怀疑发党中出现叛徒,从而展开全府大搜索。
只要从赵天容房里搜出毒药,他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新党魁将当场大怒,亲手清理门户,在其他师兄弟的拥护下,理直气壮地即位。
然而,他们找的内奸实在素质堪忧,连续出现两次失误。花晴洲把八酩酒拿给苏夜,希望她对他另眼相看,是第一次。他偷偷进房间藏匿毒药,碰上从外回来的赵天容,是第二次。
失误一次,尚可说非战之罪,把责任推到运气头上。第二次却着实不该,因为这表示,他既不了解师弟,亦缺乏随机应变的本事,更没有敏锐细致的观察力。
更糟的事情还在后面。赵天容发觉他鬼祟行动,往衣箱里偷偷塞一个纸包,自然大起疑心。此时内奸别无选择,必须杀人灭口。他武功不高,无法将赵天容格杀当场,无奈之下把人逼出后门,交给后门小巷处的援军处理。
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仍有可能挽回。可交手声太响亮,惊动了银盛雪,引的他追了出来,耽搁不少时间。待苏夜一行人出现,计划彻底宣告破产。世上不存在任何借口,能够弥补这件事里面的无数漏洞。
苏夜听得十分认真,同时在想,如果花枯发是动画片里的角色,这时应该气的毛发根根倒竖,头上喷出汽笛声才对。他听的越多,神色就越阴沉可怕,听到最后,眼中怒火如有实质,喷向就在附近的门中叛徒。
这时候,内奸正在制造第三次失误,但这不能怪他。任何人在滔天恨意围绕下,都会有些紧张。而人一紧张,就容易出汗。
花枯发的大弟子,“掷海神叉”张顺泰,正筛糠般抖动着。汗水流的更多了,如同漫过沟壑的水流,不住淌落,看上去竟可怜多于可恨。他面如土色,低垂着头,自始而终不发一言,甚至未替自己辩驳。
也许他知道,人证物证俱在,赵天容过几天就能苏醒,辩驳毫无用处。也许他终究有着羞耻心,知道这种事情是江湖中人最忌惮的恶行之一,羞愧得不敢抬头,
师父死了,师父的独生爱子也死了。除了他之外,又有何人能继承党魁的位置?等他成为新的党魁,有傅宗书在幕后扶持,不愁青云直上,从此打响他的名号。
苏夜既觉惊心动魄,又忍不住想笑。她稳稳坐在原处,笑道:“好么,相爷真是胸怀大志,运筹帷幄,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出现这种局面,不知他老人家料到了没有?他收买内奸卧底,何妨买个胆气大些的?一出事就把你们坑在里面,真是不幸啊。”
花枯发吁出一口气。这口气,像是从他心底吐出来的。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为啥是你?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还是你的师弟师妹们得罪了你,我被蒙在鼓里?”
第二百八十六章()
张顺泰讷讷地道:“我……”
“我”字之后,竟然就此沉默,没有下文。他周围尚有数十名发党弟子,全部冷冷盯着他,目光中满是不屑与鄙夷。他不说话,他们也不说。大厅当中,充满了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吸声,让人听得出在场诸人心潮澎湃,情绪极为激动。
苏夜不耐烦等待,扭头问道:“你们为啥找上他?他身上有什么好处,是别人没有的?”
此前一直是王创魁答话,这时刘全我大为放松,主动回答道:“因为他想做党魁。”
花枯发原本满面怒容,恨不得把张顺泰大卸八块,陡然怔忡了一下,诧异地道:“你说啥?你这王八蛋,你胡说八道!”
张顺泰见刘全我率先开口,仿佛又有了力气,说话亦流利的多,“我觉得,我觉得……”
温柔催促道:“你到底觉得什么?你说呀!”
张顺泰豁出去了,悍然道:“我觉得,我跟随你这么多年,一直被你在人前呼来喝去,根本没有自尊可言。说是大师兄,师弟们也不怎么尊重我、佩服我。我对你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等你老了,死了,仍然要把位子传给晴洲。难道我活该做你的奴仆?难道我就应该一辈子不能出人头地?”
刘全我适时补充道:“花兄,你可亲耳听见了。我们找这小子的时候,也是百般提防,防着他答应的好好的,一回头就卖了我们。结果他既没和你说,也没手下留情。这本非我们的……”
花枯发厉声道:“你闭嘴!”
他的滔天怒意里,突地添上了许多悲伤,甚至站也无法站的直,继续往后退了几步,坐回他那张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
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再无其他借口。
张顺泰不甘心受冷落,在师父百年之后,继续受无用师弟的辖制,于是对龙八太爷开出的条件动了心,决定杀死师父和师弟。他们两人一死,他就是大师兄,虽然缺少人望,可另外的师弟师妹也一样,既无最佳选择,自然由大弟子接任。
他下毒,下的亦小心翼翼。花枯发吩咐他拿出一点八酩酒,装好了送给花晴洲。他一边觉得师父偏心至极,一边先放进□□,再封好封泥,耐心等待花晴洲饮下去的一天。
而花枯发内功深湛,武功不凡,很可能剧毒一入喉,就发觉不对而当场喷出,所以他在他常喝的茶叶下了一种药,在酒中下了另一种药。花枯发平日饮茶,宴席饮酒,两种药物混合在一起,将于一瞬间发作,药石罔效。
这样做,即可减轻被发现的概率,又可避免把满席客人毒死,使张顺泰日后无人可用。
□□来自相府,名叫“气死圣手,无力回春”。张顺泰同意用它,显然是不想留下后患,希望一剂毙命。
花枯发叹了口气,仍然感觉不够,又喘了几声,终于恨恨地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老夫无话可说。老夫和晴洲大难不死,真是让贤徒你失望了!”
刘全我素来见缝插针,冷冷道:“该我们说的话,我们已经全部说完。苏姑娘,你一言九鼎,应该放我们走了吧?”
花晴洲坐在苏夜旁边,全程屏息凝神,呆呆听着,如同一个舞台下的观众。刘全我一插嘴,他才反应过来,犹豫着道:“大师兄,你想错了。”
花枯发怒目而视,喝道:“你也住口!”
府中请来的厨子依然一无所知,已经开了火,正在厨下炒菜煮饭。但是,这次立冬宴席永远不会开席。今日过后,花府常见的人亦会少上一个。世事无常,大抵如此。
苏夜却想听听,遂笑道:“把话说开比较好,若有误会,千万别让误会继续下去。”
花晴洲偷偷向父亲看了一眼,见他嘴紧紧闭住,嘴角垂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再度犹豫了一会儿,重新说道:“其实爹爹心里,一直想把衣钵授给你,叫你做他的继承人。他叮嘱过我好几次,等你当上党魁后,绝不可仗着身份不一般,违逆你的命令,也不可和你故意过不去。”
张顺泰立时望向花枯发,似是期待他出言否认。
花枯发捶一下座椅扶手,恨声道:“我怕你知情之后,从此骄傲自满,不肯虚心练功,在师弟师妹面前摆起架子,所以打算多磨砺你几年。你说对了,我就是孤僻古怪,动不动骂人,很不讨人喜欢,所以……我以为你都可以耐心对待我,自然愿意善待别人。没想到,没想到啊!”
他们每说一句,张顺泰脸色就胀红一分,到了最后,已经满头满脸紫胀起来。他怒吼道:“我才不信!你定是见我给你下毒,忽然觉得以前做的不对,故意这么说,要我后悔莫及!”
他宣称不信,其实已经相信,说不肯后悔,其实已经后悔莫及。无论如何,即使花枯发为人孤僻刻薄,也并非张顺泰下毒手暗算的理由。他可以和师父谈谈,可以谈崩了离开,绝对没到需要杀人的地步。他自行选择断绝师徒之情,那再怎么后悔,也是太晚了。
苏夜送回余无语后,不肯留在青楼,以免成为在场的唯一一个外人。这时真相大白,更不可能在花府逗留太久。她微微一笑,在张顺谈恨不得捶胸顿足时,从容起身,唤道:“温师妹,咱们走吧。花党魁,这是你本门事务,我不打算旁听到最后,但……”
她略一停顿,仿佛不确定应不应该往下说。花枯发动弹一下,抬起一条眉毛,一只眼睛,有气无力地道:“姑娘请讲。”
苏夜笑道:“这种事发生过一次,难保没有后来人效仿。我并非要你怀疑徒弟和朋友,只是劝你日后多加小心。你和温党魁已成朝廷目标,从今日起,麻烦将纷沓而至。未雨绸缪,总比亡羊补牢要好。”
花枯发何尝不懂这个道理。过去他们混迹于市井中,与贩夫走卒、娼…妓乞丐、街边开店摆摊的人家打成一片,尚未接触过朝廷官员。如今,他们亦变成被人觊觎的肥肉,类似手段将会只多不少。
发梦二党弟子大多家境平凡,手头从未摸过大批金银,倘若被人以重金收买,难保不会动心。他听苏夜好言劝告,心里总算舒服了些,颔首道:“老夫明白。”
苏夜本身认为,花枯发不像是把儿子培养成继承人的模样,直到张顺泰道出真相,才解决了这个疑问。她不再多说,朝刘全我三人勾勾手指,笑道:“我要走了,三位如果不放心,可以和我一起出去。我保证不杀你们,也不让温师妹杀你们。”
花晴洲立即跟着站起来,小心地道:“我送你们出去。”
刘全我、王创魁、张步雷三人交换着眼色,终究不敢在这座死气沉沉的大厅里多待,生怕花枯发失控暴起,拿他们三个作出气筒。苏夜迈出门槛时,他们也挪动步子,尴尴尬尬地缀在后面,距离不远不近,毫无高手的气派。
花枯发受到极大刺激,坐在椅上拱了拱手,算作告别礼节。花晴洲虽不声不响,全程只插了几句话,神色中一样大有忧郁之意,同时觉得不可置信,难以相信这等事发生在自己身边。
以前的兄弟,忽然成了今天的叛徒。以前的大弟子,忽然成了务要杀死自己的人。况且花枯发待张顺泰不薄,只是终究厚度不够,使外人有了可趁之机。
温柔向来无忧无虑,上午差点儿喝下毒酒,这时已把事情抛到脑后,笑吟吟地问道:“已经找出了凶手,你们为啥愁眉苦脸?像你大师兄这样的人,当然是越早发现越好,这次失败,下一次说不定就成功了。你们应当高兴才对。”
苏夜在旁笑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如果大师兄要杀你,你还笑得出来?”
温柔撇嘴道:“大师兄才不会这样。”
苏夜想了想苏梦枕,叹道:“温师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你这位大师兄自己做错事,可怪不得别人。所有人都会犯错,他犯的错特别大,如此而已。你其他师兄都是好人,用不着这样挫败。”
花晴洲脸色苍白,出了大厅后,总算渐渐泛上血色。他沉默半晌,陡然问道:“你们在苏公子的金风细雨楼。”
温柔笑道:“是啊。”
花晴洲道:“那你们平时……也会遇上这些事情?”
温柔咦的一声,眨了眨眼睛,摇头道:“我没遇过,从未有人背叛我,也从未有人要杀我。”
花晴洲想听的答案,当然不是她的,而是苏夜的。他怔怔望着她,希望她马上答话,至于答案是否尽如人意,那得说出口才能知道。
苏夜苦笑道:“我真想回答不是,可惜事实如此。不错,我会遇上这些事情,而且经常遇上,后来慢慢习惯了,也就习以为常。倘若敌人没在我身边安插人手,我反而要觉得他们无用。”
他们三人并排前行,走出花府大门,沿大路向北,眼下即将走到街口。那里有一家酒肆,招牌旁边插着布做的酒旗,正在迎风招展。
,没有送出大街的道理。刘全我等人一离开大门,立刻往反方向疾奔而去,头都不肯回一下,估计想尽快回去禀报傅宗书。他们消失之时,酒肆已近在眼前,能够闻到里面飘出的淡淡酒香。
苏夜仰头凝视酒旗,凝视的十分用心,脸上忽地出现一种很奇怪的神情。她笑了起来,笑容中尽是不屑之意。这个时候,她站在花晴洲与温柔对面,正对着他们,蓦地轻轻伸出手,搭住温柔肩膀,将她向前用力一拉。
温柔身不由己向前迈步时,她身后墙边,好像变戏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