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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坞龙头老大的武功。我人就在这里,你为何犹豫不决,迟迟不动手?”
她说到“迟迟不动手”五字时,身形不动如山,气凝丹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每个字中都蕴藏着极为浑厚的内劲,震的身旁树木簌簌摇动,说到最后一字,竟像春雷绽于舌尖,瞬间震断了树上较脆的枯枝。
杨逍暗自心惊,双手微抬,左掌竖于胸前,右掌当胸推出,掌力虚实不定,令人难以捉摸。苏夜凝神看时,但见白衣身影一纵一跃,迅如闪电,转瞬已至眼前,那只右掌也拍向了她胸口。
这一掌无声无息,似乎毫无劲力,姿势飘逸轻灵,论美妙无可挑剔,一望即知是第一流的武功。尤其杨逍身法飘忽,变招诡异绝伦,一掌拍出之后,续接漫天掌影,如同风飘柳絮,仍不知哪招是虚,哪招是实。孤鸿子正是被他虚招骗过,倚天剑脱手飞出,人也含恨落败。
苏夜轻笑一声,以不变应万变,手中树枝弹起,化作千道灰色影子,射入掌风之内。
树枝柔韧,稍微用力便会弯曲变形,但在她手中,却像天下最锋利的兵器。杨逍手掌尚未碰到枝梢,便觉劲风如刀,急忙变招。苏夜身意合一,身随意转,变招只会更快。无论他招数虚实,那根小小树枝总能接踵而来,轻巧点在他掌势之中,让他招式无法用老。
在他眼中,苏夜早就不是令人心动的美女,而是生平仅见的大敌。除了阳教主之外,他从没见过第二人有这等功力。
他精通诸般兵器套路,忽柔忽刚,变幻无方,指、掌、拳、爪层出不穷,却没有一招能对付得了她。偶尔手掌拍中树枝,掌力便像泥牛入海,半点也无法撼动敌人。
两人越打越快,转眼间交手数十招。杨逍身为明教后起之秀,武功与鹰王、狮王在伯仲之间,竟已被逼的以攻代守,落在下风。
忽然之间,苏夜微微一笑,树枝从绝不可能的弯角横扫出去,恰恰搭上杨逍手臂。枝上传来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沛然莫之能御,带得他立足不定,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
第五章()
千钧一发之际,杨逍含胸缩腰,借势向后纵开,须臾间连退数丈。他仍无狼狈之色,慌乱之情,退至一半,忽地屈指三弹,三道气劲从他指尖射出,劲急精准,正是武林绝技“弹指神通”。
苏夜之前静立原地,以树枝护住周身,此时见他暂时退避,毫不犹豫地飘身而起,追了过去。两道人影在林中四下游走,姿态翩然如两只飞鸟,煞是好看。但好看之中,又带着无尽的凶险。
杨逍武学天份极高,幼年得遇名师,得传南宋末年绝情谷一脉的武学。他年方弱冠,已经跻身当世高手之列,后来远赴西域,结识了明教教主阳顶天,因敬佩仰慕阳顶天的为人,遂加入明教。
他年纪甚轻,资历又浅,本来不该担任重要职务。但阳顶天雄才大略,用人不拘一格,竟破格提拔他和范遥,任命他们为明教左右光明使者,地位仅次于教主。
杨逍一向自视极高,认为自己足够资格,但其他人不见得这么想,对教主此举颇有微词。他想当世武学名家中,除阳教主、张三丰等寥寥几人,别人大多徒有其表,遂返回中原,想做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明教教众心服口服。
不想刚入中原,他便听说六大门派之外,又出现一个名为十二连环坞的水上帮派,便前来见识其帮主的本领。
十二连环坞与峨眉派不同,乃是黑道势力,并非隐居修行的世外门派。若他能一举成功,说不定可以逼迫全帮加入明教,连阳顶天都会刮目相看。
然而,如此美梦,在眼前片片化为泡影。苏夜武功之高,才叫当世罕见。尤其她以树枝为兵器,化出神妙招数,似乎随手拈来,却招招指向他的破绽之处。
两人身法虽均轻灵绝伦,但过招时,难免带出巨力狂风,让刚刚发出新芽的花木遭殃。只听游走之处,咔嚓之声响个不绝,均是枝叶折断时发出的声音。
苏夜内心深处,其实也在暗暗赞叹。杨逍乍逢强敌,难免气馁,感觉自己技不如人。但他在这个年纪,练成如此武功,的确称的上惊世骇俗,虽然无法与二十多岁就成为当世第一高手的张无忌相比,也足够惊人的了。她暗自掂量,认为六大门派之中,除了少林寺的几位神僧和张三丰,几乎没人能够稳胜他。
这份感慨转瞬即逝,她心灵又归空明。她手中树枝柔韧细长,微带绿意,此时忽然笔直如刀剑,力道凝于一点,如细针刺破大象皮肤,瞬间破开杨逍天女散花般的掌力,直奔他左肩而去。
杨逍心下骇然,却拉不开和她的距离,只见枝梢摇动,轻巧划出数个圈子,仿佛被春风拂动,带出若有若无的力道。那力道特异到了极点,时轻时重,若有若无,似乎衰弱到快要消失,又无处不在,犹如日出时的漫天云霞。
他与它甫一接触,便觉云霞化作海潮,拍向他肩头。这一击不痛不痒,却蕴含着惊人巨力。他试图化解,竟全然无法做到,只觉被海上巨浪击中,顿时胸口一窒,身不由己地从空中摔落,当场摔了个仰面朝天。
苏夜并不追击,轻飘飘地向后退去,再看手中树枝时,那根枝条已经被完全震碎,簌簌落下。杨逍最后拼尽全力,无孔不入地展开反击。她无法完美掌控如此脆弱的武器,只能任其被两人内力拉扯折断。
即使如此,她也赢的极为漂亮,没受半点损伤。她拍拍手,将周中最后一小截枝条扔掉,笑道:“还打吗?”
杨逍背脊一着地,便立即弹起,算不上狼狈。但他白衣背后,已然沾上了林中湿润的泥土,颇似失败的纪念。而且他心中清楚,苏夜一直手下留情,不想赶尽杀绝,否则他四仰八叉地倒下去,只怕再也爬不起来。
他出道以来,从未受过这么大的挫折,当日败在阳顶天手中,阳顶天却是明教教主,名声与张三丰相差无几,绝非丢人的事。此时他又败一次,不知该把苏夜看作水道龙头,还是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武林侠客,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见她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又不知怎么的,竟然生不出恨意。
苏夜见他不答,略一思索,已明其意,摇头笑道:“你不久前才气死了孤鸿子,切勿重蹈覆辙。倘若你气死在这里,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和阳教主交待。”
杨逍毕竟还年轻,不像日后那么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闻言大怒道:“你竟把我和那心胸狭窄的家伙相比,果然是一丘之貉。”
苏夜笑道:“孤鸿子借来倚天剑,才敢应战,我却连佩刀都没用,怎么就成了一丘之貉?”
她一笑,脸上现出梨涡,比平常更加清丽动人。杨逍却彻底没了欣赏的心情,望向她腰间绣带。她腰上佩着一把黑色的刀,约长二尺许,比常用的腰刀短,却还算不上短刀。刀鞘又扁又直,漆黑如夜,带有神秘之意,使他不由猜想她拔刀出鞘时,刀刃也有着相同的颜色。
苏夜若用此刀,他多半输的更快。可他一向擅长强词夺理,明明落于下风,仍冷笑道:“你没用兵器,难道我用了?”
苏夜顿时无言以对,只觉自己跟不上他的思路,只好说:“好吧,你也没用。不然你去取把刀剑来,我们再打过?”
他们交手时,并未发出太大声响,不曾惊扰他人。当时苏夜舌绽春雷,内力却凝而不散,聚在方圆三丈之内,外面的人反而听不到。她的属下均知她在这里,无事不敢前来打扰。直到这时,还没有人发现她和杨逍的交手。
杨逍恍若不闻,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目光中有气愤,有羞恼,更多的却是惊异。他之前像只骄傲的公鸡,那现在就像只斗败了又不好意思认输的公鸡,半晌方道:“若输了不认,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此战是我杨逍输了,佩服。请问龙头师承什么门派,令师是谁?”
苏夜也不隐瞒,微微一笑,淡然道:“小寒山,报地狱寺,红袖神尼。白马寺,药王庄,无嗔大师。”
她语音丝丝颤动,若有金石之音,闻之使人惊心动魄。区区两个名字,被她说的充满了威严与杀气。她见杨逍茫然不知所对,便好心地继续解释道:“我刀法根基来自第一位师父,治病和下毒来自第二个。我一生所学的武功不少,但只有这两位是我的授业恩师。”
杨逍自幼行遍天下,见多识广,自恃没有不知道的势力门派,却从未听说红袖神尼与无嗔大师之名。就连小寒山、药王庄这两个名字,听起来也陌生至极,明显并不出名。他再三思索,仍然毫无头绪,冷笑道:“看来杨某见识短浅,竟从没听过这两位佛门高人。”
苏夜放声大笑,说道:“没听说就对了。你若听说过他们两位,便能看到我目瞪口呆的蠢样。他们均不在这世上,你不必费心打听。”
她说“不在这世上”,杨逍自然以为她这两位师父已经过世,终于神情稍霁,向她拱了拱手,道:“是我多有得罪。苏龙头,你以女子之身,收服江南诸多帮派,建立偌大基业,的确不愧龙头之名。我明教阳教主顶天立地,教中有四法王、五散人,均为当世豪杰。若你率众肯加入明教,那么世上更无可惧之人,只怕武当少林也要退避三舍。”
他起初还有些许尴尬,后来越说越顺畅,语气也极为诚恳,居然已把个人恩怨抛到一边,诚心正意地邀她加入明教。
至此,苏夜终于拿他当个人物,肃容以对,缓缓道:“杨兄,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我统率长江水道,辖制万余帮众,雄踞江南,本就不怕任何人,怎会甘心成为他人下属,听从阳教主的号令?不瞒你说,我还要请你为我带信给阳教主。”
杨逍绝非蠢人,早就知道她会拒绝,但开口一试,纵然不成功,也让苏夜记着明教的好处,以免日后相帮正教,与明教作对。因此,他并不失望,笑道:“哦?”
苏夜觉得只带口信,太不尊重对方,便笑道:“阳教主与武当张真人,少林空见神僧齐名,自然神功盖世,打遍天下无敌手。我这些年忙于帮会事务,无暇分心,如今总算稍有起色,便动了与前辈高人讨教武功的心思。且待我修书一封,就说我久仰明教教主大名,半年之内,必定远赴光明顶,向他讨教乾坤大挪移神功。”
杨逍脸色微变,不知她真有此意,还是“打上光明顶”的委婉说辞。苏夜正要详细解说,却咦了一声,转身望向这片林荫的入口。
红叶渡舵主杨挺走进林中,东张西望,一看苏夜真在这里,连忙走了过来。他狐疑地看了杨逍一眼,却不多问,只道:“湖主,武当俞二侠上门拜望。”
“武当俞二侠”指的是张三丰的二弟子俞莲舟,地位只次于张三丰本人和大师兄宋远桥,今年尚不到三十岁,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武当和十二连环坞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仇怨,不知俞莲舟为什么赶来求见。
苏夜大奇,心想今天必定利于出行,所以每个人都挑了同一天上门。问道:“他怎么知道我在红叶渡?”
杨挺答道:“俞二侠根本就不知道。他有重要事情告知湖主,要我帮忙传信。你老人家说过,遇到武当门下时,能客气就尽量客气些,所以我告诉他,湖主就在此地。俞二侠大喜,正在厅上等着。”
他顿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问:“您要不要出去见他?”
苏夜大为无奈,失笑道:“你都说了我在这里,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
第六章()
当今武林,武当掌门张三丰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数十年名垂宇内,无人可比。苏夜敬重他的为人,又知道武当弟子均行侠仗义,乐善好施,从无仗势欺人之事,才令下属不准得罪他们。
武当大弟子宋远桥掌管武当派门内事务,在张三丰隐退清修后,已成为实际上的主事者。二弟子俞莲舟职位不如师兄,但武功修为在师兄弟中最高。这两位足可以与普通门派的掌门、帮主平起平坐,所以苏夜一听俞莲舟到访,便打算亲自出面接待。
杨逍闲闲站在一旁,全然不知道什么叫“给人方便”,更不想知情识趣地离开。苏夜见杨挺大有好奇神色,无奈摇头,转身问道:“杨兄,你也想见俞二侠吗?”
若说杨逍在中原还有不敢撒野的地方,那必然是武当山紫霄宫。他本来无意招惹武当派,以免惹出张三丰,但俞莲舟正好在这里,见上一面也没什么,遂爽快地答道:“多谢龙头,杨某确有此意。只是……”
“只是什么?”
杨逍忽然一笑,神态潇洒至极,从容道:“我是明教里的重要人物,绝不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