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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神游-第4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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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既然是太乙观,不难猜出石屋就是丹房。入夜之后,前侧主殿灯火通明,传来教众诵经晚课的喃喃细语声。丹房之中,亦点有四盏明亮的大铜灯。四盏灯照着一个人,把他的影子缩的很短很短,几乎和铜鼎的黑影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来。

    苏夜看到丹房时,便发现了这个人。她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幽幽叹了口气。

    与山风相比,这声叹息轻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刚出口便随风而逝。可下一秒,丹房大门霍然洞开。一个高大人影飘然而出,足不沾地般,瞬间越过十多丈的距离,一口气绕到丹房后面。

    这人也穿着道袍,太极图是黑白而非黑红,不像座下弟子那样引人注目。他身形不仅高,而且英武魁梧,头扎道髻,颌下未蓄胡须,看上去最多四十岁,隐约透出不可一世的气概。

    显而易见,他便是太乙教主江凌虚。人人都有事在忙,他却独自一人留在丹房,捣鼓丹鼎中的药物。

    他一见苏夜,愣住的速度比江文清还快。所幸他是北方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一愣之下,双目立即精光电闪,一动不动地盯住她,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苏夜微笑道:“教主不喊弟子过来吗?”

    江凌虚又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冷然道:“喊他们过来,看我欺负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吗?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为何没人发觉你?”

    苏夜的眼睛也在发光,亮的就像她背后的星星。她说:“你的本领果然只比任遥好一点点,他犯了错,你也一样。你都弄不清楚我怎么来的,就敢说我是不懂事的小姑娘?”

    江凌虚诧异间,忽见一团黑光从她右袖中旋出,不断扩大。刹那间,他身边东西南北,全是凛冽寒气。气温瞬间下降,犹如数九寒冬。

第四百七十二章() 
砰的一声。

    江凌虚瞬间色变,宽大的袍袖及时拂出,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刀光,从此身不由己,被拖进这场莫名其妙地激战。霎时间,危崖上一道白影一道黑影,不住盘旋飞舞,转眼便看不清人形,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团。

    他的话尚未问完,却没有机会再问。两招过后,他心中已是惊骇至极,既因为苏夜突如其来的现身,更因为自己竟然不是她的对手。

    交手之际,两人身畔劲气狂飙,卷起单凭人力形成的狂风,声势浩大,绝不在深谷的山风之下。江凌虚道袍忽而鼓起,忽而紧缩,先天气功发挥到淋漓尽致,还是输了一筹。

    他一拳击出,能够在最坚硬的山石上留下一个大坑,却破不开面前的刀光。森寒刀气被他驱散,又迅速收拢。每一次收拢,均比之前更紧密,就像一张不断收口的网子,让他想逃都逃不掉。

    他动手之初,只觉刀光来去如风,轻灵变幻,却没有太大杀伤力。等刀锋劲气接触他的衣袖,他才发觉这个想法错的何等离谱。刀气先轻后重,化作大江大河里奔涌的暗流,以雷霆万钧之势,把人狠狠卷向水底。

    一个人水性再好,也抵御不了江河的力量,最多顺流而下,无法挣扎着把头冒出水面。江凌虚碰上夜刀形成的气旋,有如河里即将溺水的倒霉蛋,竭尽全力挡开水流,却发现更多的暗流接踵而至,死死缠住了他。

    劲气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大部分传入深渊,无可奈何地消失,小部分传进丹房,但丹房里并没有人。江凌虚炼丹制药时,一向不喜欢弟子在旁观看。正因如此,他只能独自应敌,不会被别人看见他狼狈落败的景象。

    两人出招快捷无伦,令人目不暇接。百招之后,江凌虚败象已成,再也没了翻身的机会。

    忽然之间,夜刀划过他右手衣袖,发出铁钉划过黑板的刺耳声音。这一刀划落,袍袖顿时绽开一条长长的裂缝。刀劲随着裂缝扩张,竟画出了个完整的圆形,直接把这半截袖子切了下来。

    此时,江凌虚衣袍鼓张,神情肃穆,一掌拍向刀光。苏夜倏进倏退,连刀带人,一起向后退去。这一掌威力奇大,如一块重达万斤的巨石,被他奋力向前抛出,能将身前敌人压成齑粉。但苏夜一退,这股巨力立即打在空处,变成另外一股暴风,卷向危崖之外的虚空,加入山风的行列,纷扬着吹向远方。

    江凌虚功力提升至极致,迅速回落,无法再补第二掌。与此同时,他身畔寒风大作,又像身陷冰雪之中,连空气都冰冷异常。

    他知道,苏夜就在旁边。她好像根本不用回气,退开时轻而易举,扑上来时骤然加速,眨眼扑到他左侧,令他明知大难临头,却无能为力,只好竭尽全力,将护体真气尽聚于左半身,祈祷苍天垂怜,千万不要被她一刀破开。

    夜刀的刀刃极其轻薄,但仍能分出刀刃和刀背。黑光即将砍到江凌虚肩膀,忽地凌空翻转,以刀背重击他肩井穴。

    这一击的感觉,如同那块万斤巨石弹了回来,正好弹在他左肩上一样。他身体极明显地摇晃了一下,急忙沉肩卸力,一沉之后才发觉,这半边身子已是酸软发麻,难以控制。他晃晃悠悠,脚步散乱,双腿迈出时,活像醉酒之人,别说迈出奇门步法,连保持平衡都很困难。

    两人身法均快如轻烟,交手期间位置多次变换。眼下胜负分明,正好变成苏夜背对丹房,江凌虚背对深渊。

    她闲闲站住了,像对待任遥那样,并无追击之意。铺天盖地的刀光撤去,压力亦随之消失。江凌虚松了口气,重新感受到天地万物,才发觉自己正站在孤绝崖的崖边,离坠崖只有不到三步的距离。

    苏夜刚才问他,要不要叫太乙弟子来助阵。他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结果,他想叫也太晚了,而且叫与不叫,并没有太大分别。

    他后方是悬崖,前方是强敌。假如她蓄意拦他,他根本闯不过夜刀的封锁。也就是说,他要么主动开口,问她意欲何为,要么纵身一跃,就这样了此残生。

    他高大、英武、气势十足的形象,至此大为缩水。但他毕竟是一教之主,并不会随便服软,抑或低头求饶。他举起右手,抚了一下左边肩膀,难以相信自己就这么败了。但是,左肩传来麻木不仁的感觉,清清楚楚的告诉他,这不是梦,他真的败给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到了这时候,他仍然不清楚她的来历。假如她是天上掉下来的异人,他心里还会比较好受。

    他看了看她,突然回头望了一眼星空,问道:“你是从崖底爬上来的?”

    苏夜在心里把他的名字划掉,边划边说:“不是,我跟踪了你的弟子,跟着他们进入这座山。我不愿走前门主殿,于是从侧面绕过来,没想到你正在丹房里,倒省了我找人和叫阵的力气。”

    江凌虚神色当中,突然浮上三分惨淡。他凝望夜空,好像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它。然后他转头,望着她娇嫩的小脸,缓缓道:“那你来太乙观做什么?”

    苏夜微微一笑,淡然道:“教主休怪我鲁莽出手,我只是想领教你的太乙真气。以及,我一向认为,既然江湖人讲究用实力说话,那么我击败你的速度越快,节省的时间就越多。你放心,我对贵教并无敌意。迄今为止,你们并未惹过我。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想要那两块被你拿走的天地佩。”

    燕飞对天地佩很有兴趣,却因不明内情,说话时推测的成分大,确定的内容少,基本上是向她转述安玉晴、任青媞等人的话。但是,江凌虚显然不一样。他一听天地佩,立即变了脸色,眉宇间颇有怒色。这种怒色并非针对她,而是针对不在这里的另外一个人。

    只一眨眼的功夫,怒意变为失望和担忧,使他那张英武的面孔变的很难看。苏夜察言观色,颇为诧异,笑道:“教主该不会想告诉我,你既没拿过天地佩,也没听说过它们吧?”

    江凌虚冷冷道:“我不但听说过,还仔细触摸研究过,也曾和另外几个王八蛋争抢过。只不过,我说不在我这里,你大概不肯相信吧!”

    苏夜笑道:“三四个月之前,你到边荒集周围,和天师道、逍遥教两方人马发生冲突,就是为了天地佩。拿走玉佩的人,不是孙恩也不是任遥,所以除了你之外,又有谁呢?”

    江凌虚脸色愈发难看,冷笑道:“我说了,你就会信吗?”

    苏夜淡然道:“不一定,你何妨先说说看?”

    她在等待安世清的名字,因为天地佩最可能在江、安两人手中。然而,江凌虚竟不再犹豫,先冷哼出一声“好”,然后沉声道:“是竺法庆。你一定知道竺法庆是谁。他就是弥勒教教主,自称大活弥勒的那个和尚。”

    苏夜一愣,奇道:“他?怎么会是他?怎么会被他拿去?那天争夺玉佩的人就那么几个,他根本不在其中。”

    江凌虚冷然道:“你真是大错特错。那天我去了,任遥也去了,孙恩虽然没有亲自到场,却派出他的大弟子兼妹夫卢循,与我的徒儿奉善交手。”

    苏夜笑道:“对。卢循和奉善两人,各持一块玉佩,同时眼馋对方的玉佩,使尽浑身解数去抢,最后谁都没能抢到手。”

    江凌虚不理她的揶揄之意,冷笑道:“我没想到的是,老安……我是说,丹王安世清和竺法庆均孤身潜入边荒,找上了那个姓燕的小子。安世清率先得手,即将离开时,却被竺法庆偷袭。竺法庆成功拿走天地佩,立刻返回北方。现在,他正在弥勒山闭死关,参详天地佩的奥秘,并修炼十住大乘功的最后一层。”

第四百七十三章() 
如果说江凌虚和孙恩之间,还能讲究一下“道统”,那么竺法庆就是实打实的附佛外道。

    他本是北方佛门里的一个小沙门,也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修炼了“十住大乘功”后,一跃成为当世武功最高的几个人之一。之后,他借用佛教经典中的故事,自称弥勒佛转世,创立弥勒教,开始杀害敢于反抗他的僧侣,同时侵吞佛寺财产。

    他的绰号为“大活弥勒”,口号为“新佛出世,除去旧魔”,宣称要为佛门带来新气象,破除所有清规戒律。但其实,像过去和未来的众多野心家一样,他只是想把自己塑造为至高无上的教主,让人觉得他是神而不是人,利用名气,不停吸收信众,慢慢走完他从教主到皇帝的青云路。

    他是“佛爷”,他的妻子尼惠晖是“佛娘”。夫妇两人武功均极为强悍,经常联手对敌,多次杀退北方佛门中的高人,因而名声大噪,风头无两。

    苻坚掌权之时,竺法庆不敢正面得罪他,遂收起在政治方面的野心,一心吞并其他佛教宗门。此时苻坚自顾不暇,北方隐约以慕容垂为尊。竺法庆遂将注意力放到南晋朝廷,有意透过南方士族的著名人物,继续施展他身为宗教领袖的影响力。

    淝水之战前,苻坚的国师,鲜卑高手乞伏国仁追杀燕飞,恰巧碰上争夺天地佩的安世清。两人动起手来,在密林中激战,却被竺法庆乘隙而入,轻而易举拿走玉佩。

    他早就觊觎这件宝贝,终于得偿所愿,拿到之后,立即避入洛阳附近的弥勒山,闭关修炼武功。如今弥勒教一切事务,均由尼惠晖、竺不归等人打理。

    此事乃意外之喜,而且拖慢了他南下的脚步。可是,从长远角度来看,确实利大于弊。据说等他出关之后,什么慕容垂、任遥、孙恩、谢玄都不在话下。他将成为天下武功最高的人,真真正正的在世佛陀。

    到了那时候,不管是北方的大燕国,还是南方的司马皇朝,都会被他如探囊取物,轻巧地抓到手里。

    江凌虚多年与他为敌,深知他的厉害,担心他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太乙教,所以考虑去南方寻找盟友。不过,近日以来,大事一桩接着一桩发生,使他目不暇接,心下犹豫不定,打算先等等再说。

    谁知,他仍然在考虑,苏夜便找到太乙观,向他索要天地佩,令他惊怒交加。惊怒过后,他的思绪忽然不受控制,打心里产生浓浓的幸灾乐祸之情。

    他幸灾乐祸,有了看好戏的心情,当然是因为玉佩在竺法庆手上。

    方才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低了半天后,难免居心不良,想把眼前的矮小屋檐引荐给竺法庆。苏夜想要玉佩,就得击败竺、尼两人。他江凌虚,绝不会是唯一一个倒霉的人。

    他甚至无需为此撒谎,只需实话实说,便可挑动苏夜的心思。

    一席话尚未说完,苏夜已然相信了他。他情急之中,肯定编不出如此完整详尽的故事。何况,故事真假与否,找到竺法庆一问便知。江凌虚犯不着费心费力,编造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还要冒上激怒她的风险。

    江凌虚刚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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