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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对于过于简陋的仪式实在信不过季镰看着坐到他对面的余礼白。
两人手交叠,握着一只毛笔。
毛笔下方正是那张地图。
“就这样。”余礼白点头。
努力将肌肤相触的古怪感觉——温热的,光滑的,舒服的一系列同义形容词——压回心底,季镰打量余礼白对所谓的“请神”做的准备。
他们下船时是正午,现在已是日头西落,晚霞满天,余礼白将门窗全部关上,又放下竹帘,仅有少许光线穿过竹帘的缝隙进入,房间昏暗一片。
“你和我一起念就成。”余礼白说。
“……好。”
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一试了。
也曾经给黑暗议会的法师当过助手,了解过一些仪式要求的季镰集中注意力,全身肌肉紧紧绷紧,没看到对面某人若有所失看着他肌肉线条的神情。
“开始吧。”余礼白说。
季镰点头。
他屏住呼吸,希望自己不会被余礼白的吟唱丢下,只见余礼白张嘴,然后——
——“神来啊——神来啊——神你快点来啊——”
此人喊得中气十足,洪亮悦耳,哪怕客栈其他房间里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也没有将他的声音掩盖。
“咔嚓。”
季镰硬生生将手中毛笔捏断了。
……还有某人的手。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一分钟后余礼白躲在墙角举着自己通红的爪子飙泪,季镰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柄巨大镰刀对着他比划。
余礼白像是感觉不到已经迫在眉睫的危险,还在指责着,“嘤嘤嘤你就不会轻一点啊!”
季镰:“……”
这人是在玩他吧?果然是在玩他吧?
他的镰刀就要削下去,眼角突然看到昏暗的房间中亮起一道微光。
季镰皱眉转身,看到那只只剩下一半的毛笔稳稳当当悬停在地图上方,他眼角所见微光真是毛笔上发出的。
季镰:“……”
刚才那样子,竟然真的把神请来了?
中华国的神明一定是一个非常无聊的家伙,他默默想。
尚不知道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心中大呼幸运的余礼白将加持在半截毛笔上的力量加强一下,顿时毛笔发出的光更加闪亮。
【装神弄鬼……你真的很擅长做这种事情。】
有女人在他身边说。
余礼白不留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南海之主你说笑了,难道本君不是神明?】
一身宝蓝神袍,其上绘满鲜红漩涡的南海之主悄无声息出现在余礼白身边,她容貌艳丽,额顶有一对色如白玉的繁茂龙角,看了看对着发光毛笔严阵以待的季镰,无奈说:【要不是你,本宫可不会浪费时间跑一趟,之前此人带着你的印记进入南海,本宫不是通报于你?】
【还有一个小忙,此人有一同伴失踪……】
【你想让本宫帮你找?】南海之主皱起秀眉
【本君有一千年血玉珊瑚。】余礼白面无表情许下条件。
【果然是大富豪,成交,】南海之主满意点头,【不过此子是你所庇护之人……请本宫来的是你,主持仪式的是他,本宫若现身便是坏了规矩。】
余礼白状似天真眨眼,【敖月啊,你……】
南海之主直接打断他的话,【下一次敢那样嚎本宫出来,本宫就剁了你,你要的消息在此,走了。】
余礼白:【……】
跑得到快。
南海之主的出现和两神之间的交流身为凡人的季镰自然无法听到,青年只看到毛笔一直闪光,之后便没有任何动静。
他回头瞪了一眼似乎也惊呆的余礼白。
……这家伙不会自己都不知道请神会成功吧?请来的真的是神明吗?为什么他首先想起的是黑暗议会法师使用的恶魔召唤术?
不知为何他的心情竟然有些忐忑不安。
好在余礼白终于从惊呆的状态清醒过来,被他瞪一眼后快快说明。
“你只要提出疑问就好。”
提出疑问就好?不需要代价?不需要限制?只要提出问题便可以得到答案?天下竟然会有这样好的事情?中华国的神明实在是太善良一些了吧?
大约是震惊的缘故,他心中一连串疑问在面上表明的清清楚楚,站在他身后的余礼白轻笑,说道:“是的,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对你而言,对被本君庇护的你而言,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季镰不语。
如果问出问题,好像就踏入某个不能反悔的境地,他的直觉告诉他。
但是……
根本没有犹豫几秒,季镰注视着毛笔大声询问,“我想知道紫丁香侯爵之子,裴吉。欧罗格,现在身处何处。”
毛笔的光芒猛地一颤,在他背后,余礼白捏碎南海水君留下的水珠,分出一介化身。
不会被凡眼所见的水神化身握住毛笔,在季镰眼中,断掉的毛笔仿佛被无形的手所持,雪白没有沾墨的笔尖上突然透出一抹浅蓝来。
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毛笔挥动,一瞬间消去十多个红点,只余下城东南处一个。
光芒再次颤动,缓缓消退,毛笔落回桌面,不动了。
直到此刻,季镰才喃喃说:“……多谢。”
余礼白在背后敲他,“不是赶时间吗,知道地点我们就走吧。”
季镰拿起地图递给余礼白,被男人牵着跨出门。
青年的眉头深皱,他心中疑惑太多,看起来阴沉沉的,活似漆黑的棺材板。
他下意识回头,不由瞪大眼睛。
刚才的桌边,此刻站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中华国打扮,蓝白衣袂和如墨长发一起垂落在地,其余皆是模糊不清。
叮铃——
玉铃轻响。
完美不似凡物,此人,此物,此灵,乃是——
——乃是神明。
第6章 归乡(六)()
“在这里画一笔就可以了?”裴吉问。
白衣少年点头。
他们还在地窖中,之前的悉悉索索声正是和裴吉一起被绑架的白衣少年发出的。
“多谢帮忙,刚才的麻袋我实在是挣脱不开。”看起来病弱的少年对他一拱手,“我姓楼,名清泷,是花都楼家的次子,这一回多谢小姐帮忙了。”
“哦……不用,”裴吉说,“你的外语说得挺好的。”
字正腔圆,标准翡冷翠口音,让踏上中华国土地后就陷入语言不通这一境地的裴吉热泪盈眶。
说起来,他是为何大脑发热同意季镰的提议到中华国来啊,语言学习一直都是他的弱项来着。
……呵呵,好像他不同意季镰就会采取他的意见似的。
裴吉一时间又陷入自怨自艾中。
“咳咳,您还好?”看到他蹲在墙角,楼清泷关切询问。
“我很好。”裴吉沉沉说。
他正在楼清泷的指点下破坏墙面上字符的结构,被划破支点的字符一个个破灭,显得他们的工作极为成功。
如果不看工作效率的话。
几个小时忙活下来,裴吉尖利的指甲都快被磨平,墙壁上闪耀的字符不过灭掉五个,而整个地窖墙壁上的字符总数粗粗一眼扫过去至少有上千,他们破坏掉的连个墙洞都算不上。
好饿……
明明是吃过饭才被绑架的,为什么这么饿……
难道现在已经到了晚餐的时候了吗?
可悲到只能用饥饿计算时间的裴吉再次流下眼泪。
“蓓姬小姐,您要不要休息一下?”看见他陷入低沉的楼清泷也十分体贴的说道,“实在是太抱歉,要不是我自小体弱无法学武修道,不然也能给小姐帮上一点忙。”
裴吉瞬间打起精神,提起自己的长裙行礼。
“不用了,多谢楼先生,我还能坚持。”
楼清泷不由赞叹道:“现在像蓓姬小姐这样有毅力的女孩子真的不多了呢。”
裴吉:“若不是楼先生的话,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破坏墙上的字符,请您不要谦虚。”你要是能让我咬一口就是最大的帮助了真的我不骗你。
最后的心里话他当然不能说出来,就算已经表露出异常之处——尖利的鲜红指甲——裴吉也决定要坚守自己的淑女形象。
味道如此好的小鲜肉现今已经不好找了,虽然看起来病歪歪的,但是闻起来真的不错哟?
以打量食物的目光在忙碌过程中暗搓搓偷窥的裴吉留下口水。
楼清泷向他露出一个笑容,询问:“你之前说过自己的哥哥回过来救你,是吗?”
裴吉点头:“是的。”
楼清泷看向周围:“可是这起绑架案从墙壁的字符上看一定不会是平常人所为,我怀疑有魔修或是魔道宗门插手,你哥哥……”
裴吉打断他的话,问:“mo,xiu,是什么?”
被打断话的楼清泷也不生气,好脾气的给他解释:“欧罗巴也有黑暗议会这种组织,魔修就是中华国的黑暗议会。”
这样的解释浅显易懂,裴吉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明白楼清泷在担忧什么。
他扬起一个骄傲的微笑,“请不要担忧,楼先生,我哥哥那个人唯一值得自豪的就是武力值了。”
说完他又低下头碎碎念:“只希望这一次他不要又把房子拆了,不然被埋在地下滋味可不好受。”特别是在他饥渴的时候却和一块小鲜肉被关在一起。
想到这里,他又垂涎的看了楼清泷一眼。
楼清泷:“……”就算想要吞了他也请不要明目张胆表现出来好么?就算想要假装看不到也觉得心虚啊!
“我觉得很快……”
裴吉这句话还没说完,地面就震了一下。
竟然真的这么快?他疑惑,原本以为季镰会在调查上花费更多的时间的。
若说第一次震动还轻微得仿佛幻觉一般,紧跟其后的震动就太过明显,让人想忽略也忽略不了,被关押的两人同时抬头,之间墙壁上的猩红字符突然大放光芒,然后齐齐熄灭,整个地窖被人砍出一个狭长裂缝。
楼清泷哪怕站得极远也能从裂口处感觉到那冰冷的锋利气息,这般的威力,来援救的人莫非是渊山剑修?
可是又感觉不到剑修特有的剑意……还有那种兵器有如此锋利?
他的疑惑一闪而过,佩戴在胸前的玉佩从冰冷转为温热,显然符文屏障被破开后玉佩的功能可以正常使用。
既然如此,家中人也能很快赶过来了吧。
而裴吉也感觉到季镰的气息,还未等他将抱怨来太晚的话语说出口,一个他不认识的声音站在裂缝处用带口音的欧罗巴话呼喊他的名字。
“蓓姬。欧罗格在吗?”
裴吉皱眉,应道:“我在。”
来人举起应该使用法术弄出的光亮试图将地窖中照亮一点,一边喊:“蓓姬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请问我哥哥在哪里?”裴吉问。
“他还在和此处魔修战斗,你赶快出来吧。”
余礼白叹气。
城中如此明目张胆的械斗,不可能不惹上官府,虽然自己的身份没有问题,但是人好好的都不会想去牢中走一趟。
一边想,他一边把目光投向打斗中的季镰。
说起来这孩子名字中有一个镰就算了,为什么使用的兵器竟然选的是镰刀,虽然这把镰刀很大,但是那模样和制式一看就知道在打斗中使用一定别扭得很。
……西洋的兵器也很古怪,这孩子这些年在外面都学了些什么哟。
他用老年人的心情感叹着。
他们要找的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从裂缝爬出来,顺便还带了一个人,地窖中还能感觉到活人的气息,但是三个人无论是谁都没有管。
楼清泷望天喃喃:“你哥哥的确很厉害……”
裴吉:“明明只分别不到半天,为什么觉得这家伙的暴力程度又增加了。”
余礼白:“哎孩子学坏了真是……”
咦,什么不对?
就算某水神再怎么嫌弃季镰的大镰刀,也无可否认的是当季镰挥舞那把镰刀的时候,他看起来真的非常帅气,漆黑的镰刀在月夜下反射出银亮的光,刃口每一次都对准敌人的要害,和他战斗的红袍魔修看上去已经非常狼狈,完全跟不上季镰的动作在被动挨打。
“看上去战斗很快就会结束。”裴吉评价。
“恐怕不会呢。”楼清泷说,“从衣饰上看,和你哥哥战斗的魔修是血魔宗的人,血魔宗修士的力量会在战斗中逐步增强,伤势越重越厉害,更何况今夜月色很好……”
裴吉皱起眉,发现战况果然如同楼清泷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