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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新的妖灵,和娘亲大人去年看到的妖灵不一样!”
“是新的!”
“刚出生的!”
妖灵们的齐声欢叫差点掀开暖房的屋顶,据说喜静不喜闹的季夫人却全然不在意,一个一个和妖灵们打完招呼,才微笑着对一直在边上看的余礼白说:“所以想要问这个问题的其实是她们吗?”
“小崽子总是好奇心旺盛。”水神大人评价道。
被他称为小崽子的妖灵们得到了季夫人的爱抚,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身边的水神身上去,余礼白做出这个评价的时候,她们正在水神层层叠叠的冠服中捉迷藏,还有一个调皮的飞到余礼白头顶,顺着他拖到地上的长发一路滑下来。
“此地的确不负白河福地的美誉,哪怕是天下第一大宗天一道的宗门,也未见得有如此多灵气孕育的妖灵呐。”
女人赞叹。
她对面的余礼白却是立刻冷了脸色,平常总是不太正经,过于散懒的神情突然严肃。
“天一山可是天下第一,真正的仙境,本君这小破地方怎么能和他们比?请夫人以后莫说这种话。”
“哪种话?”季夫人浑不在意,“天一山可有一个山神奉全力供给?他们不过自诩为天下第一仙境,要说真正能称为仙境的,只有天穹之上的大巫天宫了吧。”
余礼白不得不叹气,“我们还是别提这个话题了吧。”
季夫人挑眉,“怎么?说到你出身的门派所以不高兴了?天一道现在依旧是你的东家吧。”
“季!云!裳!”
面对一字一顿念出她名字的余礼白,名为云裳的季夫人不过挥挥手,“我说您啊,恼羞成怒可不好看。”
“为什么一定要说这个……刚开始不是在问你如何和季镰他父亲认识的吗?”
余礼白有些无力。
季夫人吐出一口烟,天真状疑惑,“哎?是这样吗?”
“很好玩吗?”余礼白阴森森说道。
“传说中的人物现实中确实如此软弱的性子,说实话,不好玩。”季夫人一派肯定状点头。
余礼白:“……”
季夫人继续说:“一想到我家小镰以后要交到你手里,我就觉得分外的不安心呐。”
这句话若是比作攻击,可谓是一把利剑正好插。进余礼白的心窝,又准又狠,白河镇的水君大人捂住胸口简直要吐出一口伤血来。
他默默站起,转过身。
“我回去了……”
这句话说得萧瑟得很,倒是刚才一直在挤兑他的季夫人竟然又出言挽留。
“刚才不是问我怎么认识季镰他父亲的吗?怎么不听了?”
完全不知道自家亲爱的水君大人心中滴血的小妖灵们也纷纷大喊。
“水君大人,一起听故事啦!”
“快来和我们坐一起!”
“水君大人!”
“水君大人!”
声音中的雀跃让余礼白无法拒绝,一面想着自己果然没有半点尊严了,他一边坐回原座,果不其然得到季夫人充满嘲讽的一瞥。
余礼白:“……”
他今天出门是不是撞到太岁了?
放他在一边自怨自艾,季夫人笑眯眯的又摸了摸几个妖灵的脑袋,然后半倚在雕花木椅上,缓缓吸入一口烟。
暖房中烟雾缭绕,季夫人的表情在烟雾中只看得几分清楚。
“说起来竟然是六年前的事情,如今小镰五岁,都过去那么久了。”
听故事的妖灵都纷纷坐到余礼白身上,听到她这么说,都齐齐点头。
“六年前我还是道和派的大师姐,修道同袍中女子稀少,少有的女子也被那些男修们捧上天,道和派是天下第三大派,我靠一身修为当上大师姐,自然也心高气傲,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说起来你现在也没有把别人放在眼里,比如说本君……好了你继续。”
打断季夫人讲述的余礼白得到众妖灵们整齐一瞪。
季云裳看都没有看他,吐出一口烟,“我修为进展神速,师尊担心我心境不稳,便让我下山入红尘游历,没想到有师弟师妹嫉妒,告诉我琼林省花都城边一山谷有莲瓣兰,我自然打算去采摘了献给师尊……”
“你和你师尊……”余礼白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季夫人的眼神中刀锋给削了一层皮,只得偃旗息鼓,“继续,继续。”
“现在想想,那透露消息给我的师弟师妹从前与我并不亲近,也不知道怎么随口说一声我竟然也信了,大约是自持法力高强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吧,我只身一人闯进山谷,没见到莲瓣兰,却见到一只山魔……”
余礼白第三次打断。
“琼林省境内有山神成魔?本君怎么不知?这可不是好事,你竟然没有和本君提起过!”
“……”季夫人,“余老前辈,你一口一个本君很烦呐。”
“……本君不说了就是。”余礼白委委屈屈缩回自己的座位
季夫人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讲道,“我一番苦战,经历波折才好不容易逃出,却内府受伤,晕迷在路上。”
说到这里她直接听嘴,果然刚才才说过不说话的余礼白又一次插嘴,“然后那洋人救了你?”
“哼,”季夫人不屑,“他救我?那家伙不过到中华国出游,见到路边倒着一个女子,觉得血的味道闻起来很香,他又正好遇到大雨,将我栈想要留下来当做储备粮而已。”
余礼白和众妖灵一起张大嘴听着。
“好在我那时虽然内府受伤,又血流不止,还是能动上几个法术,平日在山上也被师尊强迫着练武,体魄算好,醒来时感觉一个人贴着我的脖子好恶心地舔来舔去,我当然是直接将他揍上一顿。”
说到这里她突然笑起来,“说起来那家伙一边逃跑一边用蹩脚中华话求饶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笑了,若不是当时怒气上头我恐怕会直接笑岔气去,最后被我打得跪地求饶的模样也挺可笑……你捂住她们耳朵作甚?”
只见余礼白用一个个小水珠子堵住身边妖灵们的耳朵,听到他提问,竟然一本正经的回答,“避免她们被被奇葩的婚姻观荼毒。”
“想死么?”
“不想,你也没有能力让本君死啊。”
“契约还是断掉吧?”
“等等……本君是和你儿子签的契约,又不是和你!”
“儿子是我的。”
“……”
“所以契约我可以决定,之前决定和你签的不也是我吗?”
“……”余礼白。
很有道理的样子,简直无法反驳。
又打胜一仗的季夫人弹动手指,温和白烟随着她的手指舞动,将余礼白堵住妖灵们耳朵的水珠消解,得到众妖灵感激的眼神,便继续将下去。
“我原本是想要直接杀了他,没想到揍他的时候动作太大伤口崩开,一个没注意又晕了过去,”她用眼神制止余礼白的插话,“昏倒之前我以为这一次难逃一劫,就算是能捡回一条命清白也没了,没想到醒过来后发现他把我抱回客栈避雨,还帮我治好伤口。”
“所以你就芳心暗许了,真是好骗啊。”余礼白总结。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吧,不过我喜欢上他是因为会宗门后被人诬陷不得不逃走,他一路帮我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余礼白反问。
季家到现在,他也没有见过男主人啊。
“是啊,”季夫人叹气,“后来他说要回家和家中长辈说一声,我不愿和他一起出国,便留下来,之后断了联系,再然后怎样你不是知道了?”
“听说京都有人刊办了针对闺中少女的报纸,上面全是一些男女分分合合的故事,写得好的人竟然也被称为某某大家,你要不要试一试投稿?”余礼白最后说。
“契约。”
“好的知道了本君这就告别。”
水神起身,还坐在他身上的妖灵们都轱辘轱辘滚到他拖到地面的长袍上,一个个晕头晕脑发出惊呼,余礼白看着她们,神色温柔,挥袖将她们扶正。
然后他全身化作水汽,就要不见。
只留下一句话。
“未曾后悔?”
妖灵们大叫再见跟着一起离开,最后一个飞走的妖灵还贴心替她将木窗合上。
刚才还热闹万分的暖房陡然间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季夫人沉寂片刻,脸色苍白冰冷。
那夜星光灿烂,妖异金发的男子站立于白月之前。
“喂,你不对我负责吗?”
男子血红的眼眸瞪大。
“负责书什嘛?”
“我嫁不出去了,你要娶我。”
“可数窝有杞子了……登登!窝杞子已经撕拉!”
“没想到我竟然会成为继室,果然还是砍了你比较好……”
“登登登登!为什嘛要图染收着个?!好痛!”
她凝视着阁案上升起袅袅烟雾的香炉,白烟变幻,充填于室。
女人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未曾悔矣。”
从未。
有那样美好的回忆,所以无论如何也无法恨起来。
只要想起,就会有甜涩的味道流入心中。
还有小镰……虽然出生艰难,若不是那不正经水神庇佑根本无法正常长大,但是也是甜蜜的一部分。
完全没有办法后悔。
唯望,再与他相见。
站在暖房外的男孩诧异停住脚步。
哭声?
第10章 客途(四)()
客栈小楼不过四层,用的材质是青竹和砖泥混搭,一楼中间一个大厅,四周围绕着包厢房间,从楼上可以毫无遮挡的看到大厅里,这建筑模式还算新潮,却不知道这栋小楼屹立在此处有多久无人收整,已经破败不堪。
余礼白是从突然爆发的阴寒之气感觉不对的话,对于灵觉一道不太灵敏的季镰靠的却是高强身体素质听到楼上异响。
表面上青年表现得好像对于裴吉很放心,并不担忧的模样,心中却还是记挂,听到异响他直接蹬上墙壁,脚尖一点,飞身腾转上了二楼。
他不过粗略一扫,确定二楼没有看到裴吉的身影,便要直接上三楼。
身体动作太快导致他这个时候才开始疑惑……那人没跟上?
身后并不见余礼白的身影,别说身影,就连他上楼梯的动响也没有听到。
从刚才就变得古里古怪。
他在心中嘀咕,却还是在飞身上三楼的时候往一楼大厅匆匆一瞥。
……等等?
若非季镰在杀怪驱魔的成长过程中锻炼出对自己身体极强的控制力,他差点没在半空中脚下一跄踉给摔下去。
整个一楼大厅已经化为虚影,白茫茫一片,仿佛被雾气笼罩。
而且这诡异白雾还有不断上涌的趋势,不过刹那,他刚才停留的二楼也被浓浓白雾淹没,只能隐约看到轮廓影子。
……这……什么古怪地方?
在翡冷翠当驱魔师的青年并非没有遇到过神魔作乱之事,甚至由于他的职业,青年在这方面的经验还是挺丰富的,但是从前他是要从中间人手中接下任务才会遇到这些事情,而回到中华国来不到两天,他就已经被卷入两场凡人绝对无法接触的神秘事件中。
单纯用运气来说好像不太说得过去?
季镰心思急转,表面还是一脸冷淡,仿佛泰山下一刻在他眼前崩塌也不会惊讶——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国外长大的青年并不知道泰山是什么山——他从身体中拉出武器镰刀,胸前玉铃随着他大幅度的动作叮当作响,狠狠往下一划。
虽然平常居住的地方不同寻常,外表上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大镰刀刃口闪过一道黑光,刀气将白雾切开,雾气从他切下的地方向两边翻涌,露出的却是一片漆黑。
原本只想顺手救出余礼白然后马上去找裴吉的季镰眨眨眼,那黑暗猛地往上一蹿,仿佛一张大嘴一般讲他吞进去。
某人的呼喊声这才偏偏来迟。
“等等……别攻击啊……”
***
“……”
幻境。
季镰瞪着自己的手,确定。
现在的场景也只有幻境才能够解释。
他漂浮在一片漆黑的虚空中,明明无光,却能清楚的看清自己的模样。
所以不会是致盲的法术。
从现状来看,他应该没有受伤,身体外表没有伤痕,内部脏器也没有疼痛感,称得上是毫发无伤,若是能弄清自己身处何方那就更加完美了。
他试图召唤应该和他一起被吞进来的武器镰刀,得到的结果是万无反应。
……拳脚功夫应付一般的危险应该足够,青年默默想,在这黑暗中迈出第一步。
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