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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怎么办,之前人没死的时候,大家吵做一团,如今事已至此,反倒是消停下来,无非就是一边安抚拉拢,一边增兵戒备,若喀瓦克肯息事宁人自然最好,若是不肯,就也只能一起打了。”
“那闵二郎的事儿怎么办?”赵氏又问。
“他如今被关在宫里,至于要如何处理,估计还要看喀瓦克那边的态度。”
“事情到底是怎么起的?”
“按照闵二郎的说法,是扎赉在寺内调戏民女、骚扰百姓,他上前阻止却发生了冲突。扎赉是番人,模样虽然还不太显,但一开口便露出了破绽,周围百姓的情绪都很激动。扎赉非但不赶快离开,反倒挑衅邀战,闵二郎便跟他打到了一处,但他随身带的侍卫怕主子受伤,也上去帮忙,大长公主府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见对方先二对一了,便一窝蜂地冲了上去,等众人终于停手的时候,扎赉和随从就都躺在地上了。”
沈三老爷抿了口酒继续道:“此时京畿府尹正在调查此事,找当时在现场的百姓了解情况,可腊八那日皇觉寺本就人多,可谓是摩肩接踵也不为过,哪里那么容易找到人,更何况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寻常百姓又有谁敢出来作证。”
赵氏闻言担忧地问:“阿靖不是说,当时天元的同窗也上去凑热闹,不会有什么牵连吧?”
“当时那样乱,估计也不会有人注意,天元和阿靖肯定也不会出去乱说,应该不会有事。”
沈福喜在一旁睁大眼睛听着,跟今日在赵家听到的事儿放在一起,如今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赵氏一低头,见女儿这样不由笑了,端起小碗道:“小可怜儿的,眼巴巴看了半天,过来,阿娘喂你吃。”
馉饳儿里面的馅剁得极碎,已经吸饱了汤汁,又被赵氏用勺子分成两半,所以虽然沈福喜没有牙齿可用,却还是吃得很顺利。
“好吃!”沈福喜毫不吝啬地表扬道。
沈三老爷哈哈大笑,指着赵氏对女儿道:“你阿娘做的馉饳儿最好吃,也只有馉饳儿做的好吃。”
赵氏瞪了沈三老爷一眼,嗔怪道:“当着女儿的面,好歹也该给我点面子。”
沈福喜吃了一个不过瘾,眼睛又朝沈三老爷的碗里瞟去。
“吃一个便差不多了,你才多大就吃这些。”
赵氏不肯再给,倒是沈三老爷心软,见女儿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自己,哪里还有不肯的,学着赵氏的样子,又喂了沈福喜一个馉饳儿。
“行了,没有了!”沈三老爷见女儿还是一脸的意犹未尽,三两口把碗里的馉饳儿都塞进嘴里,连嚼都没仔细嚼,囫囵半片地吞下去,噎得直伸脖子。
赵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给他灌了小半碗汤顺下去,这才叫人进来收拾桌子。
沈福喜遗憾地看着白灼羊肉和黄雀酢,心道也不知这两个是什么味道。
“阿爹!”沈昱靖一路跑着进来,跟正在收拾的丫头撞了个满怀,撒了一身汤水。
“奴婢该死。”丫头吓得忙跪下请罪。
沈昱靖也没空理会,满脸焦急地说,“天元表哥送信来,说当日一同去皇觉寺的几个同窗里,已经有人被京畿府尹叫去问话了。”
第十七章()
次日一早,沈昱靖也被人带到启元府衙问话。
沈三老爷叫赵氏不要担心,自己也跟着一道去了,虽然因为避嫌不能参与询问,但以他如今的圣宠优渥,还是能起到一定震慑作用的。
父子俩在启元府衙也见到了赵继祖和赵天元。
能在京畿坐稳这个府尹的位子可并非易事,府尹戚洪今年已经五十多岁,算是个老成持重的官员,在这个位子上坐了五年多,很得圣上器重,所以也不用担心他贪功冒进或是攀扯陷害。
这两日叫来问话的都是些京城的官二代、官三代或者也不知官几代,衙役们对这些陪同而来的大人们也见怪不怪了,上前行礼问安,端来茶水招待,倒也礼数周全。
赵继祖落座后便道:“外甥素来老成持重,此番沾惹到这无妄之灾,都是我家二郎不省心,妹妹在家肯定也担心坏了,明日我叫他去给妹妹请罪。”
沈三老爷摆手道:“大哥休要这样说,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哪个不贪玩凑热闹的,想想咱们这个年纪时候,怕是比他们还要折腾呢!他们能知道什么事不去搀和,已是难得,想必经过这番教训,今后做事更是要三思而行,倒也未必是坏事。”
二人之后便喝茶闲聊,也并未如何担心。
两个孩子的确没有牵扯在内,不过是被赵天元的同窗交代出名字,被叫过来循例问了几句罢了,很快就被个师爷模样的人送了出来。
沈三老爷和赵继祖都忙起身,上前见礼道:“岑先生。”
“不敢不敢,两位小郎君不过恰好出现在皇觉寺,并非牵扯到事件其中,戚大人请二位前来问话,也是职责在身,还望两位大人容谅。”
“岑先生太客气了……”
几个大人在这边寒暄说话,沈昱靖悄悄问赵天元道:“天元哥,阿舅没打你吧?”
赵天元低声说:“之前被踹了一脚,这回还没来得及打呢,估计回家肯定也得挨一顿揍。”
赵家几代都是粗人,全都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在亲友中早就不是秘密。其实此番去皇觉寺之事,对赵继祖来说根本算不得儿子闯祸,他小时候惹得祸比这不知严重多少倍了,他生气的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沈昱靖。
在赵继祖的心里,自己儿子多而且都皮实扛摔打,但沈家是书香门第,家里上下都是读书人,妹妹更只有这样一个独子,那可是经不得半点儿闪失的。
当然,这话是不能跟沈昱靖说的,不然岂不是惹得他自责。
谁知几个人刚从衙门出来,沈昱靖就道:“阿舅,让天元哥去我家住几日吧,我有功课要问他。”
赵继祖正在心里计划回家怎么揍儿子,一听这话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有什么功课问你阿爹。”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硬,赶紧软和下来道:“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你家肯定也忙乱,让他过去做什么,等年后,他还要去你家跟你阿爹读书呢。”
“阿爹最近忙得不着家,我都见不到他人。”沈昱靖拉着赵天元的胳膊不肯撒手,脑子一转又道,“福喜也想天元哥了!”
沈三老爷比沈昱靖想得还要更深一点,能理解赵继祖生气的缘由,所以也帮着说:“让天元过来住几日吧,阿赵这几日在家没什么事做光担心了,如今没事了,家里热闹些她也高兴。”
赵继祖这才松了口道:“今日就算了,东西也没收拾,明个儿一早让他阿娘给收拾好东西一并送过去。”
沈昱靖却非要现在就把赵天元带走,一个劲儿地说:“东西稍后叫人送来就是了,我新得了块儿好墨……”
赵继祖管儿子一套一套的,对外甥却毫无办法,无奈地一挥手道:“去吧去吧。”
他自己却拉着沈三老爷道:“咱俩找个地方喝一口去。”
沈昱靖心满意足地拉着赵天元回家,叫人去给赵氏送信报平安,两个人先去给田氏请安。
沈家刚收到北边庄子送来的年货和银钱,田氏在炕上坐着翻看皮子,正说:“今年的皮子比去年强,正好拿出来给孩子们做衣裳用。”
见沈昱靖和赵天元进来请安,连声道:“快起来吧,你们来得倒是巧,我看这两块皮子很好,油光水滑的,叫人给你们镶毛领子正好。”
又有人抬进来一个小箱子,巧云打开一看,捧出块白色的给田氏过目,道:“老太太,这小箱子里都是白色的狐狸皮,难得颜色都这样均匀,只可惜数量不多。”
田氏接过狐狸皮摸了摸,点头道:“的确是难得,能攒这么些已经不易了,叫人赏他们。”然后对沈昱靖说,“把这箱子给你娘带回去,让她给福喜做个大毛披风,福喜生得白净可爱,这白色的狐狸毛正衬她。”
若是给自己的,沈昱靖还要推一推,可一听是给妹妹的,当即笑着替妹妹谢过田氏。
回了自家院子,赵氏对这些白狐狸皮也喜欢得不行,怕家里人给裁坏了,特意请了京城出名的明水绣坊的人来做。
明水绣坊的掌柜是北方人,但很小就跟着父母去了南边讨生活,学了一身的南绣手艺,后来自己也慢慢带了几个徒弟,来到京城开了这家绣坊,将南绣的手艺用在做大毛衣服上,倒成了她们绣坊的一大特色。
绣坊来人给沈福喜量了身量,又当着赵氏的面儿,一一量了每块皮子的大小,她们都是做多了活计的,手下心里全都有数,量过之后便道:“这些皮子给小娘子做披风富富有余,剩下的估计还能做个大毛的褙子。”
赵氏虽然觉得女儿胖胖的可爱,但一岁的孩子个子太矮,穿个半长的大毛褙子,岂不显得更加圆润了,摇摇头说:“若是不够做个袄子的,便做个镶毛边的坎肩儿来吧,若还有多的,就在披风上团两个毛球给她玩儿。”
绣坊的人应诺了下去,年前就把做好的东西送到府上,赵氏给沈福喜一一穿戴上,都很合身。
再看剩下的皮子不但在披风上挂了两个毛球,还给沈福喜拼了个毛茸茸的小手闷子,赵氏更是高兴,给了不少赏钱,直说以后还要再找她们绣坊做活儿。
绣坊的人离开后,赵氏见沈福喜穿得厚实,干脆带她去园子里玩儿。
头一天刚下了场大雪,田氏说想要赏雪,所以园子里的积雪都没有清扫,足有没脚面那么深。
沈福喜此时还走不稳,在雪地上连滚带爬的,既不会摔疼了她也不会弄脏了衣裳。
沈昱靖和赵天元正在园中亭子里作画,离老远就听到赵氏一阵阵的笑声,循声望去,就看见妹妹在雪地里挣扎着走路。
沈福喜今日穿着银红色的窄袖小袄,外面套着松花绿白狐狸毛镶边的坎肩儿,颈间系着条几乎曳地的大红绫子面儿的披风,一走起来,胸前还有两个白色毛球随着一动一跳的。
沈昱靖当即提笔,在红梅图中加了个又圆又红的毛团子。
赵天元此时也看到了,哈哈大笑,提笔写了个题头,腊月赏梅遇美图。
沈福喜很多年后经常想,如果早知道这幅画会让自己被笑了那么多年,当时一定假装不懂事坚决地毁了它。
第十八章()
过了腊月二十四,家里扫房完毕,就基本已经进入了过年的预热阶段,家人衣着打扮也基本都以喜庆热闹为主。
赵氏攒了好几箱子的小衣裳,但还总觉得不够,更觉得大多都过时了,赶在年前又给沈福喜做了几身红色为主的衣裳,每日把她打扮得跟年画上的大胖娃娃似的。
大年三十这日,家里换了门神,钉上新的桃符、贴春牌,各个屋里也挂上簇新的年画,白天由沈大老爷带着家中男丁祭祀祖宗。
晚上阖府上下灯火通明,无论有没有人的房间都要燃着灯烛,每个床底塌下也都要点灯,为了驱除秽邪鬼怪,叫做照虚耗。
沈福喜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习俗,头一个念头就是,此时床榻都是木制的,还多有床纱帐幔,各处都点灯烛,岂不是很容易失火?
后来才发现,除夕家中团圆守夜之时,家里所有点灯的屋里,都有下人熬夜看着,好在事后肯定能收到双份的红包,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补偿了。
一顿年夜饭吃得沈福喜怨念连连,桌上那么多没见过的美食,自己却都不能吃。
不能吃也就算了,还要被人抱着坐在桌边看着,对一个吃货来说,这简直是非人的折磨有木有?
年夜饭吃过,男丁们在园子里喝酒看戏,女眷们带着孩子在田氏屋里守夜。
郭氏还病着起不来,祭祖的时候被人扶着来磕了头,年夜饭时强撑着来了,坐在椅子上身子都歪歪斜斜的。
田氏叫她不用拘礼,吩咐人端了饭菜回屋去吃,晚上也没让她过来守夜,又让大房的几个孩子回去陪着郭氏。
陈氏、温氏和文氏陪着田氏摸牌,赵氏抱着沈福喜,看比较大的几个孩子们投壶。
守夜后来都做了什么,沈福喜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因为她很快就在赵氏怀里睡着了。唯一记得的是,半夜时被震天的爆竹声吵醒,沈昱靖塞给她了一块胶牙饧,然后她便含着糖又睡着了。
正月初一,宫中行朝会大典,沈家兄弟五个天不亮吃过东西,就直接入宫去了。
田氏年纪大了,早晨受了孙男娣女的磕头,发出去一堆红包,便叫大家各自去玩儿,自己回房休息了。
启元府新年、寒食、冬至等日皆许关扑三日为乐,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