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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下船,这会儿走路怕是要头重脚轻的。”沈三老爷话没说完,就见赵氏脚下一个踉跄,赶紧伸手扶住。
沈福喜幸福地趴在沈三老爷肩上,看着小黑喝醉了酒一般,一步三晃地跟在后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六十八章()
沈福喜并不知道田氏都做了什么,对换胎一事的内幕更是毫不知情,但她信里写的建议,居然与田氏所做大同小异。
她甚至更为釜底抽薪,除了让沈昱靖找人去慈云观弄清事情真相之外,还让他再找一些人,隔两日再找上门去,以慈云观妖言惑众哄骗无知妇女的名义大闹一场,将那观中的牛鬼蛇神一网打尽,扭送官府。
信中还说,慈云观的那个仙姑,骗过的人肯定不止文氏一个,所以只要沈昱靖做得隐秘,根本不会牵扯到自家身上。
沈昱靖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封信,他知道妹妹自幼聪颖,但这种程度,是不是有点儿妖孽了?
但这封信无论从还有些歪扭的字迹还是白话连篇的行文方式来看,都绝对是出自沈福喜之手。尤其结尾还特意标明,千万不要告诉阿爹阿娘……
沈昱靖捏着信,心里百感交集,说好的呆萌软妹子呢,阿娘你一定是生错了!
如今还在等待放榜,休息了几日之后,沈闳就把沈昱靖和陆云景又管束起来,开始为殿试做准备。
而接下来的几天,沈昱靖都在斟酌如何给妹妹回信,写了撕撕了写的不知有多纠结,晚上也睡不好觉,白天自然就没有精神。
陆云景却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每天也是强打精神,呵欠连天。
这两个人的黑眼圈简直就是半斤八两,对视一眼都跟照镜子似的。
沈闳见状纳闷极了,姜四娘在京郊庄子上养胎,陆云景也没有房里人,这两个臭小子晚上不老实睡觉究竟都在干什么?
于是,这天晚上,沈闳特意叫人留了门,自己熬到后半夜过去一探究竟。
沈昱靖的房里还亮着灯,他在灯下写写停停的,不一会儿又撕了重写,完全不知道在做什么。
再去看陆云景,也是点灯熬油地在写着什么,唯一不同的是,他写得倒是顺畅,不多时写好一张,便放在旁边晾着,再重新取纸继续写。
沈闳摸着下巴心道,难道他俩是经过恩科感受到了考场的严酷,如今开始挑灯夜战,争取在殿试上取得好名次不成?
大半个月后,沈福喜终于收到了京城的回信。
沈昱靖的回信薄薄一张,只说这件事他会妥善处理,让妹妹放心,后面便反复强调,南方与北地风土人情不同,妹妹难得能跟阿爹去南方上任,自己却不能同行,妹妹一定多出去玩玩儿,不要总闷在家里看书,要把自己这份儿也一并玩儿够本才好。
沈福喜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信里根本没说他有没有照做,自己好不容易出了个主意,最后连个结果都看不到,真心郁闷。
陆云景的回信却格外的厚,准确的说,他送来的根本就是个包裹。
拆开一看,沈福喜掀桌,送来一叠字帖是几个意思?嫌我字丑就直说!
却说沈昱靖在京中,把给妹妹的回信寄走之后,却还是放不下这件事,越想越觉得沈福喜出的点子十分可行。
他能理解田氏投鼠忌器的做法,但心里说不憋屈却也是假的,如今虽然动不得文氏,但若能将慈云寺一锅端了,自己先出出气不说,最重要的是让他们不能再继续害人。
沈昱靖越想越觉得可行,但是这件事他不能出面,一则是自己人脉有限,二则沈闳最近盯得太紧。
不过,机会很快就来了,小田氏做寿,虽然不是整寿,但毕竟已经是年逾六旬的老人,又赶上两个儿子都在身边,寿宴自然不能马虎。
沈三老爷和赵氏不再,沈昱靖身为外孙,自然要前去贺寿。
姜四娘称病在京郊住着不能前往,但这件事却也一直记在心上,早早命人准备好了寿礼。
田氏带着沈昱靖一道去贺寿,二人到了赵家自然便分开,田氏去小田氏屋里说话,沈昱靖直奔前院去找两个舅舅。
赵继祖许久没见外甥,见他来了高兴得不行,不等沈昱靖上前行礼,直接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道:“不用多礼,今日客人多,前头想必也要忙得很,我叫天元过来陪你。”
沈昱靖上前叫人,然后道:“阿舅,你们席间莫要多喝,等会儿酒席散了,我有要事找你们商议。”
赵承业闻言道:“既然是要事,如何还用等酒席之后再说,现在得空,正好来说说。”说罢将沈昱靖直接拉进屋里,屏退左右问,“什么事?”
赵继祖也一脸严肃,妹妹和妹婿都出京去了南边,自己身为娘舅,照顾好外甥自然是分内之事。
沈昱靖将事情捡要紧的说了一遍,绕过沈福喜的主意不提,只说自己从田氏的办法上想出个主意,想要将那慈云观连锅端掉。至于文氏,等她生完孩子自有人收拾。
赵继祖听完这时,一拍大腿道:“阿娘总说沈家高门大户书香门第,不似我家都是些粗人,如今看来,书读多了的人心肠更是狠毒,倒不如我们这些粗人,好就好,不好就翻脸来得痛快。”
赵承业踢了大哥一脚,阿靖也是沈家的人,当面说这样的话像什么样子。
赵继祖却浑然不觉,拍拍外甥的肩膀道:“不过沈老爷子脑子够用又没文人那些臭毛病,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赵承业见大哥把话题越扯远远,只能清了清嗓子道:“阿靖,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当当,让人看不出半点儿破绽。”
沈昱靖闻言大喜,起身作揖道:“那就有劳二舅了。”
当过兵的人办事就是干脆利落,赵承业前脚忙完母亲的寿诞,当晚便吩咐亲随下去安排这件事。
有人手就是好办事,尤其他身边的几个人,都是一起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出来的情谊。
亲随当年在战场救过一个兵士,正是京城人士,名叫郑闲,他家中娘子正是四个月身孕,这下连外人都不用找了,自己人就齐活儿了。
慈云观这边,因为之前阿陶的事儿,稍稍多了些警惕,但等了大半个月都还是风平浪静,心理渐渐又放松了下来。
而且这次登门的毕竟是亲两口子,不管是默契还是互动都更加自然。
郑闲是个大老粗,字不识得几个,说话跟炮筒子一样,登门便道:“仙姑,俺是个当兵打仗的大老粗,大字不识一个,拼死拼活娶了个娘子,好容易有了身孕,只盼着能生个大胖小子。俺们当兵的,命都不是自己的,指不定啥时候就又要上战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好歹给俺留下个根,这样就算我死在外头,好歹没断了香火,也有脸去阴曹地府见俺家祖宗。”
郑娘子听了这话眼圈顿时就红了,侧过身子去偷偷抹泪。
凌仙姑一直在旁边察言观色,郑娘子本就是真情流露,自然看不出破绽,加之郑闲又掏出两锭银子道:“这是俺这回立功得的赏银,一共二百两,先给您这二十两做订金,若是当真怀胎成功,剩下的一并奉上,而且俺在家给您立长生牌位,一辈子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凌仙姑给郑娘子诊脉后,痛快地收了银子,将换胎的法子告知郑闲,又道:“你娘子月份已经不小,一定要抓紧时间,不然再过半个月,即便是神仙下凡也弄不了这事儿了。”
郑闲带着娘子离开,次日,便有一伙人上门连骂带砸,很快便砸开了观门,凌仙姑和观中其他道姑一个都没放过,全都被人捆住手脚。
凌仙姑看着面前这群孔武有力却又面孔陌生的男人,还以为是自己碰上了悍匪,哆嗦着嘴唇道:“诸位英雄好汉,我们不过是些方外之人,在这山野之地清修,身无长物,还望各位高抬贵手……”
“少废话,你是什么底细,你爷爷我早就一清二楚。”领头的大汉踹了她一脚骂道,“你在这儿行这种邪术骗人,我们今日便是来替天行道的。”
凌仙姑听了这话,却越发觉得这人就是来讹钱的,她不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人,当即道:“爷爷饶命,银钱都在后殿床下暗道中藏着,几位搬走便是了,咱们今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也不会碍着几位发财的。”
“呸!”领头的大汉一口浓痰啐到她脸上,对身后的兄弟们说,“叫人去把后殿看住,等官府的差役来取脏银,我先把这妖妇送去府衙。”
于是不到两天功夫,慈云观就被人抄了个底朝天。
赵承业把这件事办得干脆利落,赵继祖干瞪眼却没出上力气,也不甘示弱,偷偷在京城里放出谣言,说先帝当年宠爱魏贵妃,贵妃腹中本是龙子,当时皇后不甘冷落,找人偷行逆天之术,强行与贵妃换胎,自己得孕真龙天子,是以贵妃和魏家兵败如山倒,皇后得以加封太后。
皇家秘辛本就是京中人士最高端的八卦内容,不到几日,这个荒诞至极的谣言便在京中传遍了,还衍生出了无数个不同版本,最后越发离奇,竟还有人说如今官家乃是太后借用邪术孕育出来的妖物,所以才克死先帝,如今他尚未成年所以实力有限,一旦成年,大梁就会有大祸临头。
谣言已经如此离谱,宫中自然也听到了风声,陈太后差点儿被气晕过去,捶着胸口下令:“查,给我彻查!”
第六十九章()
时下社会风气较为宽松,宫中许多八卦也会传到民间,宫中的穿着打扮或是新鲜吃食,很快就会在京中传开,宫中的一些秘辛也会悄悄散播开来。
但是这次的事情显然有些失控,涉及到官家的身份和血统问题,如今官家年幼,先前的叛乱结束也不过几年,贼首大长公主还未伏诛,陈太后简直有些气急败坏。
上头有令,下面自然要加紧调查,京中的空气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赵继祖没想到自己不过心血来潮的一个举动,居然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整个人也有些不太好了,接连几日都在家中也未出门。
小田氏对儿子太过了解,平时遇到这种事,肯定都不够他出去折腾的,如今却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其中肯定有鬼。
这天晚上,趁着大儿子过来请安,小田氏屏退众人,忽然问:“谣言你是怎么传出去的?会不会被人查到咱家?”
赵继祖闻言一惊,下意识地抬头道:“阿娘,您怎么知道……”
他跟小田氏目光甫一相接,登时便知道自己被诓了,但是为时已晚。
小田氏气得一把抄起鸡毛掸子,把赵继祖狠抽了一顿,骂道:“你都多大个人了,做事怎么还跟个愣头青一样,即便是想给阿靖出气,也可以想个稳妥的法子,拿官家的身世扯谎,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赵继祖弓着腰躲着打,又不敢蹿得太快怕害老娘闪了腰,着实狼狈辛苦,听了这话连声道:“阿娘放心,我做得隐蔽,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小田氏又细细盘问一番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免也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那日赵继祖喝了些酒,想着弟弟已经把事情都做好了,那自己就放些风声出去,免得凌仙姑的案子最后不了了之,借着酒劲儿弄了几张造谣的字条,晚上天黑之后出去,偷偷丢在城中几处茅厕中。
好在虽然喝醉了酒,但赵继祖还没糊涂到忘记隐藏笔迹,一应文字都是从书上抠下来贴成的。
小田氏闻言简直哭笑不得,吩咐儿子赶紧把涉及的书本都烧干净了事,又厉色道:“你以后少给我吃酒,若是每次吃了酒都来这么一手,我早晚不是让你吓死就是气死。”
赵继祖理亏,恭恭敬敬地领了责骂,一个劲儿地做自我批评。
小田氏瞥了儿子一眼道:“既然知错就要认罚。”
“这是自然,听凭阿娘发落。”赵继祖狗腿地说。
“我也不罚你做什么难事儿,这样吧,家中今年春天收上来的各处地租我还没过抽出空来过账,这个差事便交给你了,把账目一一核实誊写清楚便好了。”
赵继祖一听是这样的差事,整个脸都成了苦瓜样,这活儿没什么技术难度,却十分琐碎磨性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钝刀子割肉,还不如一刀给个痛快。
不过当着小田氏的面,这种话他是没胆子说出口的,只能哭丧着脸领了罚。
小田氏当晚便叫人抬了几箱子账本到赵继祖的书房,来人还传话道:“大老爷,老夫人吩咐了,让您把账目算清楚之后,再跟前头几年的比对一下,看各处的租子是多了还是少了,这样家里也好有个数,免得被底下的人蒙骗了去。”
赵继祖看着地下几口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