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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药粉,并在商议之后,又将数味草药混在一处煎熬,将汤汁灌了整整一大海碗。周盘龙身躯高大沉重,待得忙完,郎中们皆是累的满头热汗。
耳听郎中们言道多半可以救好,眼看着周盘龙卧在舒适洁净的被褥中,沉沉睡去,高岳将那忐忑沉重的心情,略作收拾,也自回榻上,听任郎中们又摆布救治一回,待被裹好了伤后,高岳连连道谢,以重金酬礼,并吩咐吴夏代为恭送。
静宁城在吴夏治下,各处尽然有序一丝不苟。故而大小安顿事宜,也是吴夏一手操办,不用高岳再来费心。用过晚饭,无有大事,众人便催促高岳早些安歇。吴夏又奏道,已将主公驾临的消息遣快马往上邽而去。虽然上邽城破,吴夏也是知晓,但相关细节,他并不知道,而且那边所有军政事,都是韩杨二位上官在主持,也不用他多问。
高岳点首,对吴夏好言赞誉几句。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和身体,到此刻才算好歹有所放松。虽不似周盘龙那般严重,但毕竟也是有伤在身,高岳觉得疲累确实也有些疲累,便就依了众议,回房歇息。他的休憩之处,吴夏亲自挑选了五百健卒,里三层外三层严神戒备的守御,并将隔壁紧挨着的厢房,留于嵇云舒以作闺房。嵇云舒谢过,言道要先在榻前服侍高岳。吴夏本好意还要相劝,言道不用劳烦姑娘,可多遣几名侍女便是,但樊胜略为知情,不动声色地反将吴夏招呼了出去。
嵇云舒先捧来热茶给高岳啜饮几口,又动手为高岳剃去蓄了多时的满脸胡须,再打来热水,轻柔细心的为高岳洁面,最后,不顾高岳的劝阻,要亲自为高岳濯洗双脚。
多日无暇顾及的脏兮兮的脚,被女神般的美人毫不嫌弃的握在手中,翻来覆去仔细清洗。高岳本来颇为羞赧惭愧,很觉得局促和不自在,心中又有些不自觉地喜意。他面红耳赤的从被角处偷偷望过去,见嵇云舒手上动作不停,满面专注,大大方方毫不避讳,又暗暗骂自己不该胡思乱想。
“云娘,难为你这大家闺秀,竟然为了我做这等活儿,辛苦你了。”
高岳忍不住开口谢道。嵇云舒本来心无旁骛,但高岳无意中的‘为了我’这三字入耳,登时便暧昧了气氛,嵇云舒粉面上立时飞起大朵红霞,她慌忙低下头,避开了高岳的目光,手上也一下有些变得忙乱。见她这幅模样,高岳也马上有所醒悟,被芊芊玉手拿捏的脚,登时就变得僵硬了起来。两人再不说话,小小的屋子里,既尴尬又微妙。
趁着用干净棉巾仔细揩干净高岳双脚的间隙,嵇云舒努力镇定住了心绪,抬起红霞未褪的脸,浅浅道:“还说什么大家闺秀妾身的性命都是将军所救,眼下做这些小事,真是不值一提了。”说着话,她探起身,将高岳双脚推进了暖和厚实的被褥里,“赶紧要盖好,切勿受了寒凉。将军受了这许多伤,便趁早安歇休养。”
第两百四十八章 若即若离()
嵇云舒慢语轻声,如无形之手,在柔柔的拨动高岳的心弦。为了打破气氛,高岳转了思想,又道:“”云娘,咱们从长安逃出时,匆匆忙忙,来不及多。此前麴大都督曾对我悄悄交待过,万一事态紧急,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救护你周全,是不能有负良师益友,他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提起麴允,嵇云舒心中难过,低声道:“我曾数次见叔父自责自怨,国家败坏如此,都是他无能所致。我心疼他,想要安慰,又觉得军国大事,妇道人家没有话的份。现在看来,他定是心病难解,早早便有了赎罪的念头,要舍家而顾大义了。”
“是啊!大都督这是在效仿令尊的风骨,让人敬仰。”高岳感慨道,“大势如此,非是人力所能挽回。大都督多年来呕心沥血,忠忱为国,这是天下人都有目共睹的。他百折不挠的精神,便是敌人也不得不钦佩。”
两人就国事时局等等,便就聊一阵,都有些心中沉重。
嵇云舒叹息,目光迷离,缓缓站起道:“我的命薄。从前年少之时,先父为国捐躯,立时便人亡家破。后来辗转流离,母亲又离世,我孤身一人吃遍了苦楚,阅尽了冷眼。好容易到了长安被叔父收养,还没享得几年安稳日子,如今连国家都将要亡了,叔父又决意死守社稷,我眼看还要飘零流浪。唉,我是不是一个不祥的人。”
高岳大声接道:“哪里话!时局如此,与你又有何干。多少孔武有力的七尺大汉,都身不由已无法改变,你一个弱女子,难道还能有什么好法子不成!”他双目发亮的望着嵇云舒,有些激动道:“从此以后,你再不用颠沛流离了,便安安稳稳留在这里,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嵇云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无论如何,雪中送炭的真情,都让人无比感动。她也多少明了高岳对她的情意,但若是高岳是那粗鲁的无耻之徒,或是哄骗,或是干脆使强,她便半分办法也没有。难得在她逢难的时候,高岳仍是彬彬有礼呵护有加,并从一一滴的言行举止中,流露出1111,。c发自肺腑的坦荡关爱。
嵇云舒自失去了家,迭遭动乱,她比常人更无比渴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安稳宁馨的家。留下来,陪在高岳身边,她本是十分的愿意,但高岳眼下将话题挑明了摆出来,既让她暗自*慰怀,但羞涩和女子天性的疑虑,更让她沉默不语。
灯火下,嵇云舒螓首低垂,玉颜如画,愈发显得那样娇美不可方物,又带着几分我见犹怜的楚楚。高岳从未见过如此极美的人间尤物,几乎看得呆痴住,不禁叹一口气,低声喃喃自语道:“为你受伤,我一也不后悔。”
高岳声音虽,但屋内很是安静,嵇云舒还是一字不落听了个真切。她本已准备转身去端那盆洗脚水,闻言浑身变紧,面孔瞬间又发起热烫。停了停,嵇云舒俯下身去端起了盆,转过头来,如娇似嗔地瞥了一眼高岳,忙急急地倒水去了。只是从内心深处发出的一丝由衷笑意,被浅浅的掩在了嘴角。
自这晚起,嵇云舒日以继夜的精心照料高岳,无微不至。高岳卧床休养,行动不便,遇到穿衣、漱洗等,嵇云舒都亲自服侍,最初几天,连那饭食,都是嵇云舒端了碗在榻边,耐心地一勺一匙喂到高岳嘴里。从早到晚,直到晚间伺候高岳安然睡下,她方才歇手,回到自己厢房内。高岳在享受佳人温存的同时,也很是享受,也曾私下对嵇云舒表示,绝不辜负于她,但嵇云舒初时无语,后来也只莞尔浅笑,却道如今国事艰难,局面危险,儿女之事留待此后再,倒使高岳闻言一怔。
几日后,上邽方面遣来信使拜见高岳,来者竟然是杨坚头。杨坚头听闻高岳从长安败退而回且身受创伤,很有些焦心。他的性格比较急躁冲动,心中有了想法,当下便就坐不住。正好韩杨等要疏呈高岳,便干脆派了杨坚头做信使,也表达了亲厚之意。
杨坚头飞火流星赶来,进门便大声请安问候,关切之情毫不做作。见到是他,高岳格外高兴,连连示意杨坚头坐到榻边。嵇云舒本嫌他有些吵闹,怕搅扰了亟待静养的高岳。但见高岳不仅毫无烦厌之色,相反倒是发自肺腑的满面欢愉,便也晓得杨坚头多半是高岳极为亲厚的部下,便也就知趣的暂作回避,让久不相逢的主从二人随心所欲的畅谈。
又一阵,杨坚头便将韩雍、杨轲联袂书写的奏疏呈上。疏中二人将前后军政大事,作了较为详细的禀报。上邽之战,各方有功将士,已拟了大名单,正留待高岳最终赏酬;且因为内衙的突出贡献,得而能够里应外合,攻陷下来,特别是副使祁复延、虞侯蒯老三身先士卒,各负创伤,提请高岳适时予以嘉奖。
疏中韩杨又道,此外南阳王司马保在城陷前夕,竟然被其属下张春等人,强行劫持出城,如今彼等正龟缩在天水郡最北端的成纪,待纷乱事毕,我军当一鼓作气荡平。如今除去成纪,还有被陈安强划为雍州扶风郡辖内的陇城不算,秦州全境已然皆归我有。
韩杨言道,惊闻主公负伤,属下等忧心如焚,故而请示,可否皆来静宁探望。高岳对杨坚头摆手言道,上邽落入我手方才不久,军政之事、民情民心等等,都要仔细酌情妥善处置安抚,万万不可激起变故使局面动荡反复。此正是韩杨殚精极虑的时候,当用心公务,不用前来探视。待我不日伤愈,便当自行前往上邽即可。
杨坚头自诩纯粹的武人,只热衷于征战厮杀,在武技上一较高低。其余的事,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很多机密的紧要处他并不知情。高岳便不多问,暗忖韩杨处事,总归放心,又亲口*交待几句回复之情,使吴夏捉笔代写一封书信,交给杨坚头让他带回。杨坚头又去看望了苏醒的周盘龙,还没聊几句,便被郎中以病人需要休养为由,赶了出来。因此处左右无事,但上邽正千头万绪,耐不住高岳催促,杨坚头便就如风般飙去。
将目光从杨坚头辞去的方向收回来,高岳若有所思,对吴夏感慨道:“实在料想不到,司马保竟然会被自己曾视为心腹的张春劫持,真是养虎为患。”
吴夏恭身侍立,接口应道:“主公所言正是。司马保曾视主公为榻旁之患,但他防来防去,却忘了防备祸起萧墙的家贼。不过张春本来也是阴私刻薄的人,他逆行反主,也是毫不奇怪。”
吴夏又道:“属下听,在那晚劫持司马保一事中,李豹似乎也掺杂其中,具体情事,属下却不是很清楚。李豹此人,脑生反骨,先叛主公,又背司马保,也是个惹人唾弃鄙夷的宵之徒。”
提到李豹,高岳眼中浓烈的恨意一闪而过。他摆摆手,淡淡道:“罢了,不提了。人就算一时嚣张得志,也定会有惨不堪言的时候,且走着瞧便是。”
“走着瞧便走着瞧!他现在什么都操控在老子手里,难道还怕他不成?”
随着咆哮声,一人在屋内急速的来回踱步,面上满是怨毒的恨色,望之却是张春。
第两百四十九章 幕后操纵()
那日上邽城破的当晚,祁复延等内衙之人,不再枯等时机,意图孤注一掷夜袭南阳王府,做足了准备后却愕然发现,被不知何方神圣抢了先手,将司马保掳了走,那人正是张春。,
原来,张春自从被司马保夺官褫职之后,还曾几乎要被投入大狱。得亏长史淳于定等旧党,纷纷阻谏,才使司马保改变了主意,但也公开表示,将张春贬为庶民,今后绝不启用,且勒令他在家面壁思过,好好反省。
此后高岳率军大举北伐,进攻上邽。司马保多次点将率兵抵御,连久瘐牢中的杨韬都被释了出来,却提都不提他张春的名字。在杨韬出了上邽便直奔秦军阵前主动请降、狠狠打了司马保的脸面同时,张春幸灾乐祸不已,但也清楚的明白,这一回,司马保对他多半是死了心。
张春怨恨的心,几乎日日滴血。从前他在秦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司马保对他是言听计从宠信有加,同僚对他是一呼百应谄媚奉承,端得是威风的紧。结果不知怎么就搞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像只狗一样被玩腻了的主人厌憎,无情的关了起来。
虽然被勒令在家反省,但张春岂能就此认命。他很快便悟出了个道理,什么主仆情分臣子操守,都统统去他娘的蛋,你不仁则我不义,司马保能做初一,老子便就要做十五。趁着从前的积威还没有消褪,必须要赶紧行动起来。再迟了,等到人走茶凉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怕是连个杂役都使唤不来。或者,万一城外的高岳军攻了进来,他也多半没有好下场。
于是张春便私下将杨次叫来,商量一番。杨次自从抵御高岳不利、战败而归后,被失望气恼的司马保当众责打,也是恚怒羞惭窝了一股子鬼火。当下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制定了劫持司马保、北上成纪城再做打算的决定,并开始立时召集串联可靠人手,打算几日内便迅速执行计划。
杨次临出门的时候,张春特地悄悄交待,这件事,就不必告知淳于定了。可叹淳于定此前数次在司马保面前为他说好话,但张春刻薄阴损,暗忖淳于定年老体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举大事时要的多是能厮杀的战士,淳于定要之何用,带着他怕还是累赘一个。此外将他蒙在鼓里,反而还能够麻痹人心,不会提早露出什么马脚。于是淳于定妥妥的做了张春的弃子,直到上邽城破,被秦军俘获不提。
张春心思颇多,眼珠一转又想到,毕竟是行背叛事,成了也就罢了,万一事败,就算留的小命在,那他也成了众矢之的。为了保险起见和遮人耳目,他决定自己不出面,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