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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雄图-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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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先是被引诱进入了一大片草滩,然后被放火围烧,等到兰将军被突然杀死、兄弟们被烧得乱成一团的时候,他们的伏兵便四下暴起砍杀。我们很多人都亲耳听见了,刘虎不停地吼着,要将我们全都杀死灭口,然后将马匹物资等等,都抢掠走,做个干净买卖。”

    “还有!都说刘虎面上有铜钱般大的黑痣,我们也都看见了,确实是有!”生怕众人不相信,几名败兵又争先恐后的印证道。

    “利欲熏心,竟至如此么。”呼延谟面沉似水,无言的点点头,他也基本认定刘虎确实是罪魁祸首了。

    刘曜和刘虎当初打过不少交道,刘虎对他很是客气,但他自觉对刘虎不过是平常之交,归根结底,刘曜不大看得上刘虎,虽然都是匈奴人,但刘曜觉得刘虎出身卑下,又野蛮粗俗,是个追名逐利的市侩人,不能够深交。朝廷若不是为了羁绊笼络,扶一助手,哪里能够轮到他刘虎来做皇亲国戚。

    当下刘曜再也忍耐不住,重重一拍扶手,大怒道:“此獠丧心病狂,不可理喻!秦州乃是外敌固然绝不绥靖,但内患更是祸起萧墙不可玩忽。攘外必先安内,孤意,立发大兵,北伐问罪!”

    世子刘胤上前谏道:“父王!如今我长安大修,正值尾声,粮秣物资等,耗费颇多,暂时不好大举兴师动众,否则不就早对秦州动手了。依儿臣愚见,还是采纳台大夫之言,父王可先上书朝廷,向陛下汇报一切,同时发亲笔信去责问刘虎,等到陛下出面主持,或者看刘虎有什么反应和态度,最后再做计较也不迟。”

    刘曜极度不甘。本来刘胤献的计策,很是可行,若是远征奇兵深入秦州腹地之后,竟然能够得手,那么便立时集中所有有生力量,以大军西进相呼应,一举荡平秦州;若是远征奇兵从此陷没一去不返,充其量也就只损失了一支偏师,伤不到根本。这样进退有据,让他很以为然。但现在竟然被半道杀出的自己人刘虎横插一杠,莫名其妙坏了大事,这让人如何能够窝得住火。

    但早先攻破长安灭晋的时候,是刘曜自己默认并纵容了数万匈奴兵卒疯狂的烧杀抢掠,将一座雄浑的帝都,给蹂躏地气息奄奄。结果等到自己被晋封相国、长期留驻长安镇守关中了,因为长安被自己人破坏的太过严重,无奈又只得征发十数万兵民,来重新修补扩建。他前几日还在郁闷的想,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因为牵扯的人力、物资、军需、钱粮等等成本很高,再加上对秦州的两次攻势,都以失败告终,刘曜当下确实无力再另外集结数万大军,北上边塞讨伐刘虎。最少最少,也得等到明年,自缚的手脚,才能略为放松些。

    总之一句话,现在的他,是有心却无力。

    下面满殿文武七嘴八舌,但后来都拿眼睛望着他,等他做最终裁决。强忍住想撕碎一切的冲动,刘曜吸了一大口气,终于恨恨地开了口。“好吧!孤便暂且克制,就依台大夫之言。上疏陛下,并移檄切责刘虎,且看他态度!”

    塞北上河套,头曼城。

    作为远离中原的极北之地,头曼城是当年匈奴第一代君主、头曼大单于的驻跸之所,并以头曼城为中心,建立了北方游牧民族的第一个强大的国家政权。他的太子冒顿大单于虽然弑父自立,但冒顿的能力与头曼比起来更加逆天,在冒顿手中,建立了匈奴人最为强大的国家,甚至威逼汉高祖一度抬不起头来。

    冒顿之后,头曼城作为漠北雄城及正统的匈奴王庭所在,历朝单于于此兴起或离去。代代相传,旋起旋灭,到了晋朝时候,匈奴之主乃是羌渠单于在位。羌渠单于本人不是很有名,但他的曾孙,便是匈奴汉国开国之君刘渊,他的侄孙,就是铁弗部的刘虎。

    铁弗,是汉末匈奴族的一支。北方把匈奴人和乌桓人、鲜卑人的后裔,就叫做铁弗,故又称杂胡。匈奴人自己,也视铁弗为地位低下血统不纯的分支,不能够与尊贵的天之骄子相提并论。所以,刘虎便在北河套一带独居自立,干脆自称铁弗部。

    刘虎从前是晋朝顺民,然后短暂的依附过鲜卑拓跋代国,后来因屡屡侵犯代国边境劫掠,又袭扰山西等地,一度想逾越黄河东扩势力,结果被代国联合晋朝并州刺史刘琨,合力攻击,刘虎大败而回据守头曼城老巢,便向刘渊称臣,寻一靠山。日常或是南下,或是东行,反正寻机劫掠,见缝插针,遇有抵抗,他便打得过就全杀死,打不过就迅速逃奔,故而暂时也算过得自得其乐,逍遥自在。

    但眼下刘虎极度郁闷,非常委屈,且又满头雾水。今日一早,刘曜的信使,从平阳而来,送达了皇帝及中山王的两道诏旨。刘聪在圣旨中对长草滩事件,表示非常震惊和愤怒,询问了刘虎究竟有否犯下如此大罪,并令他见诏便立即回奏上疏;而刘曜的亲笔信,则更是气势汹汹,强烈的责怪了他,并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若甘为悖逆,为国之罪臣,来日首级必不保矣。”这让他深深地觉得被无礼的冒犯了。

    可是皇帝及中山王,也绝不会不会无缘无故的,这般极为严肃和郑重地下达诏旨来。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一个长草滩事件,责他竟敢为填私欲之壑,而悍然攻击朝廷军队,还亲手杀害了荡晋将军兰阳,此罪过简直令人发指。

    要说烧杀抢劫,这种事对于刘虎而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但老天作证,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怎么能栽赃到自己头上!刘虎左思右想,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南下抢劫了。最近一次军事行动,还是往东边,抄掠了拓跋代国西境内三处村镇而回,然后就窝在头曼城,再没挪过窝了,又哪里会去南方的什么长草滩,更不要提还主动袭杀了刘曜的军队!

    刘虎瞠目结舌,又惊又疑又怒,不顾使者还在当面,忍不住气呼呼的大叫真是活见鬼,说绝不是自己所为。但使者却很冷静的摇摇头,将事件从头到尾再次详细的与他讲述,并告诉他此次人证物证俱在,直言道连阁下面上的痣,都被幸存士兵看得一清二楚,昏暴悖逆的罪过,恐是难以推脱。

    本人一直待在头曼城,却莫名其妙的都来怪他在数百里之外的下河套,犯下了荒唐的案子。刘虎觉得自己的人格和智商,都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像只被狠狠打了一棒的鬣狗,腾地跳将起来,大声喧嚷,面红耳赤的跺着脚,连连赌咒发誓,并表示想要亲自去平阳,向皇帝陛下当面辩白清楚。使者见他激动焦躁,神色之间颇觉委屈,不似作伪,也很有些相信。在深表同情之时,使者无奈的言道,自己只是传诏,无有决断之权,其余爱莫能助。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朝廷及中山王不相信,你叫我如何那便请天使在我这里,暂时栖身数日。我现在就去下河套跑一趟,好好查看查看,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讲到后来,刘虎明显暴躁起来,不由那使者分说,半强硬地命令让他先不准离开,等到自己去下河套调查回来之后,再做安排。

第两百七十八章 当面提点() 
襄武城。

    高岳正抖着手中的信笺,对堂下的冯亮欢颜道:“你也看过了,塞北这帮子人,也太过促狭,呵呵。竟然想出了假扮刘虎、劫杀兰阳军的主意,杀了人,劫了货,还把恶名转嫁到别人身上,这个谢艾,看不出儒生也是个能出鬼点子的,哈哈。”

    上首韩雍也微笑道:“杨韬在信中说,先使姚襄去诱敌,然后邓恒再扮刘虎唱主角。关键邓恒连脸上那块大黑痣,都是费了心思仔细粘上去的,可谓是惟妙惟肖。”

    高岳大笑,“演戏也要逼真嘛,这帮子人在外面别的没学会,诓人倒无师自通了。如今刘曜必然是暴跳如雷,要向真身刘虎兴师问罪不可,但刘虎呢又是一头雾水,咱们等着看热闹就是,哈哈。”

    “真要对敌,刘虎的实力是肯定比不过刘曜的。只不过刘虎远在塞北,行动飘忽,这点让刘曜必然有些无奈。当然了,我认为有刘聪在,他两个多半不会真的翻脸而交战的。”韩雍惯常性的严肃在思索,并不习惯多开玩笑。

    高岳又说笑几句,也慢慢收拢起来,正经道:“眼下,还是要叫抚远郡众人,不可恃胜而骄,忘乎所以。韩将军可去一封军令,叫杨韬警惕刘虎随时南下,若有异动,立马来报,千万不能大意。军令拟好后拿来我看,没问题便加印,及时发过去。”

    韩雍得令而去。高岳半晌收回目光,复对冯亮道:“此前敌人辖内安定郡,民变四起,是内衙细作所煽动,而这次又能够先行一步传递情报,使杨韬等成功伏击兰阳所部敌军,靖边的内衙斥候,也建了功劳。你待会列个名单给我,酌情予以嘉奖吧,不能让兄弟们白忙活。”

    冯亮忙逊谢,表示这些都是分内之事,本职工作而已。又提到已派了多柴去靖边,暂时留在那里,主持北疆内衙的一系列工作;而另一副使祁复延,因为是匈奴人,所以早被派驻在长安,监视、刺探敌方的任何举动,并继续在城内从事各种煽动、破坏、离间之事。

    “祁复延前几日还传来书信,说他刚纳了一个妾室,想回来探望两天。他说自己已经三十好几了,难得成家立业,所以对那女子较为重视,想请些假又不敢直接跟你说,让我向主公美言几句,给他几天假。”

    高岳微讶,不禁道:“人伦之情,天道之本,我怎么会拒绝呢?哦,祁复延也成亲了,我怎么不知,哪里的人家?”

    冯亮面色变得有些古怪,抓抓头皮,才道:“是,是蒯老三手下花满楼里的女子。所以他不敢跟你说。”

    高岳眼珠子立时瞪得溜圆:“倡优也!”

    “他说他们是真爱。”

    高岳非常无语,愣了好半晌,冯亮忙解释道:“不过听说,那女子只是个歌伎,卖艺不卖身的。其实祁复延自己倒无所谓,关键他怕主公责怪他不顾名声,而强行令他休了那女子,所以他很是忧虑,再三托我无论如何帮他求求情。大哥,你看?”

    高岳哭笑不得摇着头道:“这个祁复延,毕竟是塞外的胡人出身,行事便有些乖张而无视礼法。我听说有些胡族,父死而子纳庶母,乃是惯常行为。这叫咱们中原人士来看,简直!罢了!他自己的私人生活,又不算品行有亏,我也不会去干涉他,由他去,不过你也替我去告诫他,若是日后闹出什么丑闻来,我便真要责备他了。”

    冯亮连忙代祁复延谢过,表示会时时提醒他。高岳点点头,又道:“祁复延么,历来任劳任怨,忠心耿耿,能力也是比较突出的。你告诉他,他是我很看重的一名老部下,以后有什么想法,尽管自己来和我说,不用有什么顾虑。若是任何事都想着要别人传话,那还谈什么开诚布公?”

    说着话,高岳剑眉一挑,盯着冯亮,意味深长地顺势道:“内衙两名副使,多柴性情宽厚明断,祁复延强猛无畏,可以说是一刚一柔,相得益彰。至于你呢,聪黠灵动,是你的优点,但是我近期以来,也曾听到某些反应,说你在与别的同僚相处时,有些不太尊重别人,不注意方式方法,言谈举止间跋扈,失于礼节,过于骄横,可是有的?”

    听高岳突然提到自己身上,冯亮心中一惊,刚要张口辩解,高岳已摇着手,平心静气道:“内衙职位特殊,专刺**,也是比较容易引发外面的不满,这个我知道。但内衙更是位置特殊,管辖极大,稍有不慎便容易走上歪路。无论你有没有跋扈,我的意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也要时时警醒自己。”

    一段时间以来,冯亮确实已经开始膨胀,不知不觉的变得愈发骄纵。一方面,他是高岳视若同胞的兄弟,秦州上下,人尽皆知,连韩雍杨轲这等人物,见着冯亮也是微笑有礼,毋庸说论及旁人;另一方面,自从出了李豹突然叛变的事情后,内衙如今除了对外刺探侦查外,也开始打破从前规矩,对内也有了监察情状。作为内衙之首,冯亮的权利更加做大,换句话说,若是他怀疑某人有通敌之嫌,是可以不用提前请示、而直接拿人讯问的,所以百官对他,多少有些顾忌。

    由此,权力、身份加上自身性格使然,冯亮如今确实有些昂然四顾的感觉。每每遇见同僚,都是大大咧咧,态度好坏,完全取决于对其人的印象及当天的心情。时间长了,身后便颇有微词,但他完全无所谓,根本不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突然被高岳当面敲点,冯亮还是有些惊慌不安。虽然在外面不可一世,但在高岳面前,他自觉永远都是小弟,连半分反抗的心,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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