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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伯,大娘。我这次是要去上河套办事,想着绕些道回来看看。等下次抽了空,我想再回来,考虑给我娘重新好好安葬,然后将我家老宅,修缮修缮,不能等着屋子塌了。”
又问了一番,来自这最底层的真实回馈,韩雍对于州郡一些政务具体运作情况,也大致有了些了解。于是头,便将私事也提了提。但三伯和大娘的脸上,方才还笑吟吟的,却突然慢慢僵硬下来,并没有立时接话,明显欲言又止。韩雍正有些纳闷的时候,三伯却沉吟着开了口。
“憨娃儿,你想给你娘风光大葬,这是该当的。你娘当年吃了多少苦楚,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如今你也算长大成人,回来尽些孝道,将她身后的事,重新操办,这是没有二话的事。不过,你想要修缮你家老屋,这个,这个。我跟你个实话吧,村北头的柴大发家,你还记得不?”
“哦记得,还记得,怎么了,我家的老屋,关他家什么事?”
柴大发,乃是有名的豪户,乃是︾︾︾︾,。c村中首富不,在本地人脉颇广,交际活络,与县城里的官府及头面人物,都很有些关系。近两年,往鸣沙县衙门里跑的更是勤快,连县令大人,都是他们家的座上客。时候,韩雍没少受他家三个儿子的捉弄和欺负。
三伯下了决心似的,停了停,一拍大腿将来龙去脉全都了出来。原来柴大发家的儿子,不过比韩雍大个两岁,却定在明年即将要娶第五房妾,柴大发便打算给他也重新盖一座新宅独立门户,于是便请了风水先生来村里四处看看。那风水先生转了一圈,来到韩雍家的老屋处,盘算片刻,一口便咬定了此处乃是吉地,,能护荫主人的子孙,出人头地,将来便是出将入相也是等闲。
柴大发大喜,当即便宣布便将韩雍的老屋宅基划作了自家的领地。因为他家高人一等的气势,又加上韩雍家多年没有人住,早也破败,所以柴大发此举,村中也无人敢来多嘴。眼下,就等着下月初的黄道吉日一到,柴大发便要指示伙计来,推倒老屋,正式开工了。
听罢一席话,韩雍面色变得很是阴沉。三伯见他模样,怕他郁闷的紧,反而试探着劝慰道:“憨娃儿,你当年还在家住的时候,又不是不晓得他大发家的势力。如今他是铁了心要占你家的地,你又离家这么多年,就像漂流的水草,根都没有了,还能使得上力气?瞅着你更是没有能力与他反对。依我,就当吃个哑巴亏,反正你家老屋早也废弃了,不如,要么,就算了吧?”
大娘在旁边也道:“憨娃儿,我晓得你心里也受气。但听大发家,连县里的太尊都能请来家里吃饭,你瞅瞅那得是什么关系咧?你细胳膊拗不过人家粗大腿,便就忍这一时之气,没得惹毛了他,叫官府里来人,将你抓了去!”
韩雍沉默片刻,仰起头道:“三伯,大娘,你们为我担心,我感激的紧。但自家的屋,别人哪能来随意侵占!再我爹娘也走的早,就剩这么一块地,好歹给我留个念想。若是叫别人占了,我哪里对得起他们!你们也不用劝了,我家的宅基,我是不会让出去的。”
“别抓你见官!”三伯很有些担忧,还想再认真劝劝,却听韩雍问道:“此地鸣沙县的县令,叫什么名字?”
“叫,叫个叶祖明,哎哟县太尊的名讳,哪里是咱们民随便叫唤的。你问这做甚?”
三伯有些诧异,心道你一个平头百姓,打听人家堂堂县太尊的名讳,管什么用处。
韩雍仍旧坐着一动不动,只偏过头去,将一名侍卫唤过来,淡淡的吩咐道:“去,叫这个叶祖明最快时间赶来见我。”
侍卫一声得令,转身便不见。三伯及老伴二人,大吃一惊,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由互相搀扶迟疑着站起,一时不出话来。
老夫妇两人,目瞪口呆惊疑无比的呆看,却见韩雍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将一县之首随意传唤而来,是件微不足道的芝麻事。
留守的另一侍卫,上前来笑道:“老人家!看你果然是真正不知。你面前这位,便就是咱们夏州的州主韩使君,韩君候!”
三伯几乎要打一个跌,老伴赶忙搀住了他。老夫妇两人扶作一处,瞪着溜圆的眼,直愣愣地将韩雍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本能的还是无法相信,但看韩雍微笑着冲他们直头,神色之间平静从容,并没有什么冒充的伪色。两人既惊且疑,弓着身子僵在那儿,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韩雍正要出言安慰几句,却听得外面传来了各种话声,似乎隐约还夹杂着什么地基、丈量之类。他当即反应过来,拔腿便快步而出,侍卫紧随其后,三伯心中如吊了水桶般七上八下,一面叫老伴赶紧将村正等人找来,一面忙不迭迈着碎步,赶紧也出了门。
韩家老宅的门外,站着四五个人,一起看着。其中膀大腰圆的一人,便是柴大发的二儿子柴禄,此时正一边和他幺弟柴寿笑,一边指比划,颐指气使的道:“从这里,到那边,都圈起来。前门不要动,后面再拓宽一丈半。对对,就是那里,你去做个记号。”
几个帮工,便赶忙上去,做记号的做记号,量尺寸的量尺寸。那柴禄叉着腰站在门口,指指,俨然是总指挥的模样。
虽然多年未见,但那副从便是习惯高高扬起的嘴脸,让韩雍一眼便认出了他。当即赶过去喝止道:“慢着!”
众人都停了动作,愕然的望过来。柴禄、柴寿都觉得韩雍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三伯忙挤上前,结结巴巴言道这就是从前的韩家子。他对韩雍的身份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但对柴家兄弟的强势却了解的无比清楚,所以没敢当众出来,徒惹麻烦。
柴禄恍然大悟,皮笑肉不笑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憨娃儿嘛!这么些年,在哪里混饭吃?一直没有音讯,我还当你那会被狼给叼走了呐。”
柴寿领着现场数名家中佣工,肆无忌惮的哄笑起来。
侍卫大怒,以目示韩雍,可否尽数杀死。韩雍微微摇头,转向柴禄直接责道:“我只问你,我韩家的宅子,你柴家凭什么要来占了自建?是哪条王法同意了,不经主人家同意,便可以随意来侵夺?”
“嗯?”
柴禄毕竟跟在父兄身后多时,浸淫了察言观色的习性。从前可以随意欺负的村中外姓人家,现在竟敢当面来质疑他,这些年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混出了人样,有些套路不明。且韩雍在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气势,让柴禄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他并没有立时发作,还制止了幺弟的躁动,冷着脸将韩雍的样貌、衣着和神态反复打量,凭着经验,柴禄最后断定,韩雍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商人而已。
柴禄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既然打消了疑虑,他便没有了顾忌,当即冷哼道:“你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这块宅子,早就荒了,便算作无主之地。现在我家划过来,也是合情合理。”
“凭什么,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巧取豪夺么!”侍卫满目喷火,上前一步怒斥道。
旁边的柴寿便有火起,将眼珠一瞪道:“凭什么,凭什么,凭的就是我柴家在本地的势!王法王法,官府是不是王法?县太尊都是我柴家的座上宾,你我家有没有王法!”
他斜睨着韩雍,不耐烦的将手挥挥,大大咧咧道:“赶紧起开!再要呱噪,信不信老子叫官府拿了你!”
第两百九十一章 真实身份()
着话,村正也到了现场。听离开多年的韩家子又回来了,还因为自家老宅地的事情,竟敢和柴家兄弟当面冲撞,村里很多男女老少,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兴趣,三五成群的赶来好做看客。
“憨娃儿,你回来了,也是好事。不过这块地,村里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许给了柴寿用来建新房。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你会回来,这块地不就是无主之地嘛。”
村正上前好言劝。韩雍立即反驳道:“眼下我便站在这里,这地,便就不再是无主之地,为何还要允许他来私占?”
“诶!你这后生怎么这么不晓事。”村正劝了几句,没有效果,当下也垮下脸来,“村里决定的事,是改就能改这么轻率的吗?好不懂规矩!”
几名柴家佣工,免不了上前来攘臂斥骂,直欲饱以老拳相似,闹到一片熙熙攘攘。侍卫忙挡在韩雍身前,大喝一声亮出利刃,愤怒以待。韩雍此时,怒气上涌已不可抑止,当即瞋目道:“尔等指黑为白,当面谋夺他人财产,无非是仗着颇有后台便可以随便欺压无权无势的人,没有顾忌而已。既然如此,县令、太守不足为道,且稍待片刻,我今日便将本州刺史来给尔等认识认识!”
罢,韩雍再不言语,转身便往门前一座大青石上盘腿一坐,闭目不语。侍卫立在身边守护,目光凌厉警惕。
村正及柴家兄弟等,被韩雍的话着实吓了一惊,本来恼羞成怒就想发作,但又有些惊疑不定,正面面相觑僵着的时候,忽闻村外有偌大的异响传来。
众村民翘首一望,却见村外竟然开来了一支军队!所有人大吃一惊,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往常便有再大的事,军队也不会无故来扰乱地方,今日为着什么,竟气势汹汹突然往村中径直的奔来。
临近村口,众人发现那支军队怕是有五六百人之多,一看便知乃是县里的驻军。刚入村,兵卒们便分列两旁,迅速戒严,双目不敢斜视,如临大敌般一丝不苟。村民们也受了惊吓般,都立时收了声,惶惑不安的看着9999,。c+,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不多时,有人眼尖,愕然发现从来都是不疾不徐迈着八字步的县令叶太尊,竟然拎着袍裾,埋着头火烧火燎的跑过来。
鸣沙县令叶祖明,一路跑,气喘吁吁,不时的扶一扶颠得歪歪倒倒的官帽。什么仪容体面,此刻他哪里还顾得上,心中就像着了火相似。
大半个时辰前,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在县衙径直找到他,开口便将他着实骇了一大跳,州主韩使君竟然微服私访在他辖地之内!叶祖明目瞪口呆的,本来还寄几分希望,希望来人最好是什么胆大包天的诈骗犯,但随即出示给他看的‘夏州刺史’大印,就像符咒一般,登时便将叶祖明激得跳起,忙不迭地要去拜见。
韩雍这般一等一的尖上官,本来名声及地位都很是崇高,不久前更是连续击败了铁弗人及鲜卑人,威望更且煊赫无比。便是郡里的太守老爷,在韩雍面前,怕也是要恭恭敬敬,废话也不敢多讲半句。不要叶祖明他区区县令,乍闻韩雍亲临,简直非同可,怎地不出一身急汗。
为表隆重,叶祖明立即了五百县兵,骑了快马,一路急慌慌的直奔柴庄堡子而来。进了村口,又为表示礼敬和谦恭,叶祖明跳下马来,烦请侍卫引着,徒步快速跑来,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村民们见县太尊领兵亲来,都不自觉有些怯畏,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柴家兄弟,因着家中关系,与叶祖明也拜见过多次,当下虽然心中疑惑,一面让人赶快去将父兄请来,一面忙堆起满脸谄笑,上前来就要行礼。
叶祖明当他及众村民都是空气一般。略停了停,在引路侍卫的指下,只一溜烟的径直跑到那大石之前,顺势噗通跪伏下来,拼了命强忍住将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竭力稳住了情绪,无比恭敬的大声参拜。
“下官鸣沙县令叶祖明,拜见韩州主!”
韩雍锁眉闭目,身如雕塑,仿佛一时竟和座下青石化为一体相似。但叶祖明的参拜之声,仿佛平地里炸起好大一团晴天霹雳,极是震撼人心。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在场的所有人,好似刀割麦茬一般,瞬间便不约而同齐刷刷的跪倒,战战兢兢的,没有人敢一句话,脑袋都嗡嗡作响。三伯跪在人群边,伏着头,口中不断低低念叨着天老爷天老爷,心里却一直在想隔壁韩家的宅子,果然是块吉地,他实在分辨不出眼下是惊是怕还是喜。而柴家之主柴大发和他大儿子,急火燎烧的赶来,见此阵势,父子四人都瘫在一处,黄豆大的汗珠,疯狂的往地上滴滴答答的落,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像冷酷的大手,将他们的灵魂瞬间便死死扼住。
韩雍慢慢睁开眼,缓缓站起身来,面沉似水,冷声道:“我带甲挥兵,纵横三秦,直捣塞外。北扫铁弗,东击鲜卑,便是在十数万大军阵间,也视若等闲,从无半分惧色。今日却在这不起眼的柴庄堡子,在自己昔年的老宅前,竟然被一村中土豪这般逼迫羞辱,简直有动魄惊心之感。叶县令,你治理有策,教化有方啊。”
着话,韩雍心中压抑的情绪喷涌而出,几乎是怒吼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