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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高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失态。李松年虽然心中奇怪至极,但他仍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面色如常的趋步上前,用自己的袍袖,将喷湿的桌案揩拭的干干净净后,又低着头退回了座位。
军神慕容恪,字玄恭,慕容皝第四子,生母高氏。高岳惊奇地半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一刻,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创造了历史,还是历史创造了他。
第三百七十七章 公私抉择()
十六国时期头号名将慕容恪,非但战胜攻取无往不利,且文武兼资、德才兼备,在道德品质上,也算无可指摘。虽然出身乃是鲜卑族的‘夷狄之人’,但说到慕容恪,纵是苛刻之辈,也难有什么偏颇狭隘的鄙薄言论。后来的史学大家王夫之,更是认为,五胡旋起旋灭,如过眼云烟。其中号称当时雄杰者,其实都恶行累累专肆杀戮。但能够广得人心享有盛名,被胡汉两方都敬畏和佩服的,唯有慕容恪一人而已,可谓夷人中之佼佼铮铮者。
这样的异族孤芳、天下奇才,竟然是与自己沾亲带故的子侄辈。高岳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的心中,极为震撼又复杂难言。李松年坐在下首,偷眼旁观,眼见高岳面色变幻莫测阴晴不定,还暗忖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在脑中迅速回筛后,他确定自己并没有出什么纰漏,那么,不过是一个婴孩而已,值得皇帝这般发怔么?
“陛陛下,臣斗胆进谏,若是陛下觉得燕王不经禀报便擅自命名,殊为无礼,可让他收回成命,等候陛下的赐名便是。”
毕竟这样沉默有些拘谨尴尬,李松年小心翼翼地轻声劝谏起来。高岳如梦初醒,忙摆手道:“啊,不不!就叫慕容恪,就叫慕容恪!这个名字,实在再好不过,千万不要改动。嗯这样,你过来。”
李松年慌忙站起,又趋步上前来听候指示。高岳想了想,斟酌着道:“你挑选些可靠的得力人手,潜往辽东棘城,密切关注慕容恪的起居成长,并暗中时时保护东宁公主母子安全。若是有非常变故,或者有适时良机,记着!不惜一切代价,也必须要将她母子给朕带回来,尤其是注意慕容恪不能受到半分伤害!总之,叫所有的人,随机应变保着他便是。”
无论心中如何愕然,李松年却能做到不多嘴不质疑,面色平静的唯唯领命。
高岳稳了稳情绪,搓了搓面颊,又将话题转到正题上:“前几日,谢艾从南方发来了奏疏,说眼下荆州之北,已全部被我军掌控,而今正在全力围攻江陵,他信心满满道,只要江陵得手,南下当势如破竹。最近,你可派了人在江南查访么?”
“正要启奏陛下。臣这里有封罗大海的信报。据他的可靠消息,五日前,晋军被苏峻部将韩晃击溃。晋军先是兵败于庐江,再败于彭泽,五万大军或死或降,晋将陶侃东进不得,往西又被谢将军牢牢挡住,自觉再无指望,便带着不到两万人的嫡系,一路奔逃到广州去了,可能有割地自立的趋势。而从前的相国庾亮,提前脱逃,目前不知下落。”
李松年站起来,鞠了一躬,满面笑意道:“前晋内乱迭起,自绝国祚,正是上天以资陛下。臣为陛下喜,我大秦混一宇内,指日可待。”
高岳笑道:“如你所说,温峤病逝,陶侃遁走,庾亮也逃亡不知所踪,曾那般强盛的勤王军也分崩离析,南方再无有力的反抗力量,苏峻怕是要称帝了。不过呢,南方的门阀士族,根深蒂固,眼光倨傲,势力错综复杂,彼此间尚且不服,又怎会向几年前还区区无名的苏峻俯首称臣呢?虽然一时间被苏峻的强横武力所压迫,但必然会想方设法掀翻苏峻的大位。朕若是猜得不错,南方将要动乱很长时间了。”
“而今日月倒悬,动乱不堪,司马公一向心地宅厚,难道便忍心坐视南方生灵涂炭么?”
荆州,江陵城百里之外,秦军大营。主帅谢艾,身披白银明光铠,高坐上首,意气风发。他正望着阶下的俘囚,在做劝说之语。
阶下,那名俘囚看模样,亦有五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蜡黄黯淡,花白的须发乱糟糟的,愈发衬得人消瘦苍凉,唯有一双眼睛,仍是晶晶发亮,充满了勃勃的不屈生机。此人,正是晋朝湘州刺史、谯王司马承。
当秦、晋两国彻底决裂的时候,谢艾毫不犹豫地开始了军事行动,目标直指荆州要地。彼时晋国荆州刺史陶侃,正顺流东下,与苏峻的大将韩晃激烈鏖战,旷日持久,虽然焦急万分,但无法分身去回救空虚的大本营,只得眼睁睁地坐视荆襄九郡,被谢艾一点点的蚕食。谢艾用兵,本就精良,再加上宿将彭俊在侧翼,主辅两支秦军,将北荆州一点点吞入口中。
而湘州的司马承因从前在王敦之乱中孤单无助,陷入绝望的时候,只有谢艾来鼎力救助过他,所以司马承一直对谢艾深深感激。此前,谢艾征伐荆州,司马承左右为难,既不愿与恩公翻脸成仇,又不愿家国土地为敌国吞食。在写信苦劝无果、且谢艾兵锋愈发锐利、襄阳被团团围住之后,司马承终于坐不住了,在私情和公义上,他果决选择了后者,在风雨飘摇人心惶惶之际,他鼓舞动员并亲自领着全部家当——两万湘州军,毅然北上,去阻击气势正盛的强大秦军。
湘州军刚刚渡水云梦泽,前方传来了襄阳落入秦军之手的坏消息。而随着襄阳的沦陷,北荆州的晋军,再没有抵抗的能力,失去屏障的荆州首府江陵危在旦夕。司马承忧心如焚,不得不加快步伐,希望能赶在谢艾之前,在江陵以北的麦城、当阳一带,凭借有利地形阻挡住秦军的南侵步伐。但司马承紧赶慢赶,还是低估了谢艾的神速:他抵达江陵的时候,谢艾已经过了麦城,距离江陵不足一百里了。
部将卜崇,是从前刘赵的将领,在刘赵覆灭后,南下逃亡,辗转归于司马承的麾下,也是久经战阵的宿将。眼见形势如此,他立即建议司马承自率一万五千人进据江陵,凭借高墙坚城防御。而他愿意自领五千人,在秦军围城后,不断出没袭扰秦军的后方,断粮道,烧粮草,夜袭营寨,久而久之,秦军攻城不下,又不能很好地得到物资,必然支撑不住,就要退兵而去。
严峻形势下,司马承却患得患失起来,并隐隐疑心卜崇出身北方异族,关键时候究竟能否靠得住。于是拒绝了卜崇的一再劝谏,并下令全军随他迎战秦军,打算趁谢艾远来、立足未稳的时候,兜头将其击败。
但谢艾虽然推进速度极快,但并不是莽撞的无备行军。俄而,秦军呼啸而来,声势剧烈,惊心动魄。湘州军从前连王敦部将魏乂都打不过,又如何能敌住谢艾指挥下的百战秦军?虽然感奋于司马承的慷慨忠义,但局限于整体战力,不过半个时辰,湘州军便明显不支,片刻后终于全线溃败下来,司马承不愿逃走,被秦军生俘。
谢艾见到他后,并没有一星半点的疾言厉色,或者拿腔作调,反而很是喜悦,立即下令给他松绑,并赐座看茶,还诚心诚意地劝他归降。
司马承不停转着被勒地生疼的手腕子,坐着不动,一直沉默不语。在感受到了谢艾的关照和善意之后,他冰凉的心中不禁有些温暖,但终于抬起头,出言拒绝。
“从前,我几乎身死魏乂之手的时候,是谢公慷慨救助,并最终襄助击败了叛逆,我对谢公,当真是敬仰感激,欲引为忘年之交。如今,之所以不顾情谊发兵为敌,使我荆襄大地万千黎庶又陷战火焚炼之苦,非是我司马承忘恩负义,或者私欲炽热想要称王称霸,实乃我身上流着的,乃是和太祖皇帝一样的血脉,我不能坐视国家一朝覆亡!”
“我大晋立国未久,便迭遭变乱,可谓是国运多舛。贵国与我大晋,渊源颇深,却闹到了如今的地步,使人扼腕叹息。但既然成为敌国,我司马承,忝为宗室,国家危难之际,若是不出力扶持,还如何是司马氏的子孙,将来还如何有脸面去见太祖世祖!”
司马承突然百感交集,情绪泛起,红了眼眶道:“我司马承,年齿衰老,能力平庸,眼看大好河山支离破碎,国家风雨飘摇,却不能拯危救难,心中怎不痛断肝肠!今日兵败您谢公之手,虽然有愧故人,但毕竟无愧祖宗,也算尽心尽力了。”
说着,司马承站起来,冲着谢艾深深鞠了一躬道:“鄙人心力交瘁,一如死灰。烦请谢公即刻将我处死,使我再不受这乱世苦痛的折磨,也算谢公全我昔日故人之情。”
第三百七十八章 遣使赴京()
谢艾让他不要这样激动,先坐下喝喝水,有什么话慢慢说便是。“司马公!听闻你向来对境内子民善待爱护,官身极佳,且兢兢业业,满腔忠义,在人皆保身避难的情形下,却毅然挺身而出,愿意为国尽忠。你的为人和品行,谢某非常敬佩,又怎忍将你处死呢?”
司马承还要激动说话,谢艾摆摆手,让他先听自己说完:“贵国从前是怎样自弃中原,就不说了,而今的形势,司马公难道还不清楚?苏峻已经彻底掌控了建康,一声令下,无数人头落地,文武百官统皆噤若寒蝉。无论南方各大门阀,究竟是不是真心顺服,最起码,就目前而言,江东朝廷,已经要改姓苏了。”
“此前,贵国还寄希望于温陶的勤王大军。但不久前,韩晃彻底将其击败,温峤早死,陶侃畏惧本帅,头也不回地逃去了广州,而庾大相国,呵呵,先期遁走,都不晓得现在是死是活,但无论怎样,还能指望他再掀起什么风浪?所以,大势已去四个字,用以描述晋廷处境,实在是贴切无比。”
“司马公眼下求死,谢某不愿杀你,非是不敢杀你。杀人容易,救人难。谢某统领数万大军,从北向南,从东往西,也算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谢某虽然在千军万马刀枪剑雨中穿梭驰骋,但谢某其实并不好杀。人命关天,非是逼不得已,何必夺人性命?且司马公乃是贵国宗室中佼佼者,持身严正,品行端庄,我当尽力救你重生,又岂会妄开杀戒?”
司马承又开始沉默起来,但面色变得更加难看。谢艾紧紧盯着他,一面仍然在斟酌着词句,来做劝说。
“司马公为晋宣帝子孙,挺身救国,心比金石,这是理所应当的本分,我十分赞赏。但是,譬如父母痼疾已深,你尽了全部力气,使灵丹妙药也救不回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尔晋,既然走到气息奄奄的这一步,半是**,半是天意。司马公毋须这般悲痛,或有什么自责,毫无用处。气数将尽,这岂是你能一力扭转的?”
“贵国南渡以来本就元气大伤,现在再如此内忧外患,不啻致命打击。再等到苏峻废帝自立后,贵国便就要彻底覆亡了,我料司马公绝不会拜在苏峻麾下,那不如与谢某同殿为臣,共同侍奉我家皇帝陛下?”
司马承哀声叹气,皱纹交错的脸,愈发显得悲伤痛苦,几乎要当场坠下泪来。却听着谢艾继续道:“我皇帝陛下,神文圣武,乃是天降圣人,十年之间,灭亡匈奴刘氏,造我大秦,铸就万世不移之基业。而今,中原仍有伪赵羯石,儹逆抗拒,我皇帝陛下,发雷霆之怒,正要恭行天罚,一统北方,拯救万民于胡虏铁蹄钢刀之下,还天下太平。司马公虽逢乱世,但又即将迎来盛世,为什么不抛去门户成见,追随吾皇,共同驱逐胡虏,也好青史留名?”
正说着话,秦将崔毅进来大帐,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司马承,向上奏道:“大帅!被俘的晋将共十三人,除四人伤重不治以外,卜崇等九人,全部愿降,末将特来向大帅禀报。”
谢艾面带笑意,连连颔首,让崔毅把降将们带下去先好生安置,等战事结束再做进一步安置处理。旁边司马承却连连摇头,满脸的痛心疾首,只是要谢艾将他砍头,一了百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投降。谢艾费尽了唇舌也是无奈,但却真心不忍杀这个可怜又可敬的倔强老头子,便下令将司马承先看管起来,供给饮食不辍,待过段时日再做计较。
随即,秦军赶着湘州军降兵溃卒,并特意将司马承也推着,大张旗鼓冲向江陵,并重兵围困起来。城上晋军,本来就犹疑不定,当下眼见湘州军败到这般地步,且连谯王都做了俘虏,晓得从此怕是再无半分援兵,于是满城都是胆战心惊,绝望惊恐。在秦军围攻的第五日,城上终于再也无法忍耐,直接开门投降。
谢艾进据江陵,立刻张榜安民,好生抚慰降兵降将并及满城百姓,然后又公开斩杀了几名借机哄抬物价或是从前民怨较大的不良豪富乡绅,再借着精悍兵士的震慑和巡视,于是江陵城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