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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现代化的钻探技术如此发达,不要说是在石壁上钻一个一米深的孔了,就算在112窟中挖一个一米深的大洞,都不是难事,至少地铁建设系统中的“盾级掘进机”就能轻松完成。
“如果确信一米之下有秘密,还等什么呢?”我心底突然涌起了巨大的冲动。
这种冲动,应该不亚于纪录片中草薙菅站在反弹琵琶图前面时的内心狂喜。
当然,纪录片的最后,当摄像机前的所有人静止不动时,也令我不寒而栗。自古至今,人类智者如银河繁星,何止千千万万?即使千万人中有百分之一去思考揭开莫高窟秘密的办法,其计划也早就超过数百种了。
最终,智者皆死,而莫高窟长存,这就是残酷的现状。
人类发明摄像机之后,才记录下了草薙菅一行人的遭遇。在摄像机、照相机出现之前,假如也有同样怪事发生,就根本无人记录。无图无真相,若是只有文字记录,该怪事也就成了无稽之谈,被更加怪异、荒诞的怪力乱神之事湮没了。
纪录片放完了第二遍,我的心情由狂热再次变得冷静。
无论揭开秘密有多重要,但是都不该以失去生命为代价,那是无比愚蠢的一件事。
“岛国人比陆地人更聪明,不是吗?”那人低声感叹。
这句话太绝对,“聪明”二字应该改为“奸诈”才对。
日寇觊觎莫高窟宝藏的前提是,其无耻的先辈早就从发现莫高窟藏宝洞的王道士那里连偷带骗,拐走了大量经书。
没有经书,远在岛国的渔民后代们岂能知道莫高窟的存在?
“现在,莫高窟背后有秘密已经是天下皆知的秘密了,是吗?”我说。
那人在黑暗中悠悠地反问:“有秘密和揭开秘密是两回事,天下皆知有秘密,天下也皆知揭不开秘密,这跟没有秘密又有什么区别吗?”
他这句话,无异于是说,没有人能揭开莫高窟的秘密,自古至今,绝无例外。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又这么肯定,那又何必卷入其中,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我再度反问。
那人笑起来:“是啊,我也曾问过自己,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答案很简单,按照历史规律,每隔百年,人类社会中总有真正的大英雄横空出世,解决那些困扰江湖百年的痼疾。我不是大英雄,但我可以追随大英雄的脚步,看他如何横扫六合,威震八荒。我不离开敦煌,是不死心,与大多数人的目的不同。以我如今的年纪,不可能再有什么奢望与欲望,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想看看莫高窟后面到底有什么。”
从对方的措辞中,我隐约意识到,他跟我生活中出现的一个人很相似。
画师团诸人中,严老师经常说自己是“无欲无求”,已经是黄土埋到胸口的人了,不会跟年轻人争名夺利,一较高下。宋所长欺诈他、刁难他的时候,别人都看不下去了,他却笑呵呵地甘之如饴,忍了又忍。
只有心胸无比广阔的人,才能忍下市井无赖之徒的挑衅,将一切令莽夫拔刀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画师团里,我跟严老师走得近,正是因为欣赏他的人生态度。可惜,我却偏偏看走了眼,把一个潜隐江湖的高手误认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画界匠人。
“严老师。”我叫出对方的名字。
“你叫谁?”那人问。
“严老师,别装了,你改变了口音和体型,那也无济于事。我只认你的声音和气味,这两项根本改变不了。你平时喜欢嚼台湾槟榔,这气味已经深入五脏六腑,任何方法都掩藏不住。还是别兜圈子了,没什么意思。”我回答。
那人还想否认,但只说了半句话就停住:“我根本不是——”
他是严老师,我不会认错。
每个人身上都有各自的独特气味,人的嗅觉不够灵敏,无法准确区分一百种以上的不同样本,但犬类却可以,并将区分范围扩大至五百种以上。受过专业训练的警犬更是能够轻松区分一千种以上的气味,不容任何罪犯混淆过关。
我曾无数次跟严老师一同乘车,在敦煌与莫高窟之间来回通勤。每次我们坐在一起,他身上的槟榔味就会毫无阻滞地传入我的鼻子里。
“严老师,别否认了,咱们推来推去没有意思。你是个识大体、懂大局的人,一定知道现在时间对咱们有多珍贵。”我说。
“好吧好吧好吧,我就是严来亭,没想到你能认得出我的声音和气味。现在,你不要出声,什么都不要问,我先放你下来,然后带你去一个更有趣的地方。”那人回答。
我身上的安全带被一道道解开,严老师的喘息里也带着槟榔味:“好了,咱们走,去一个更有趣的地方。”
“留那年轻人一条命。”我说。
严老师嘿地一笑:“留命?你说晚了,我一进来,他就死了。此时此地,再存妇人之仁,那你我就都死定了。”
我不禁感叹,严老师在生活中是一个懦弱卑怯的小人物,但一旦恢复真实身份,马上变成了行事如风、出手果决的大杀手。前后对比,天壤之别。
“唉,严老师,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妄开杀戒了。”我只能如此叮嘱,管用与否,谁都不知道。
严老师开门,向外探头一望,然后倏地闪出去,左拐急行。
我紧跟上去,一路向左,到了一个旋转楼梯前面。
严老师轻轻打了个唿哨,下面遥遥传来唿哨回应。
“在下面,好极了。”严老师脸色一喜,马上沿着楼梯下去。
下了二十二级台阶后,我们抵达了下面一层,但严老师没有停步,继续向下。
要想维持一个秘密基地正常运转,必须有广阔的山腹为基础。看起来,日本人已经挖空了半座山,并且一直向下立体发展,至少构筑了一个五层建筑,而每一层的房间数量都超过二十间,面积极宽敞,设备极先进。
我不相信严老师是仓促之间闯入这里的,他一定是经过长时间的策划、侦察、试探、潜伏,才能一出手就突破了胖子的防线,直捣黄龙,控制局面。
这时候,我想起了出现在饺子馆的老板娘与那名冷若冰霜的女子。
“他们是同谋,合起伙来骗我。”我不禁苦笑。
一直以来,我很敬重严老师,认为他比其他人更具有长者之风,仍然保持着知识分子的修养和尊严。很可惜,我也被他有计划地逐步骗倒了。
第81章 黄花会大将军(1)()
又下了两层,一名身材矮小的黑衣人从侧面闪出来,左手平端短枪,右手反握尖刀,正是那饺子店的老板娘。
“八个人,一个不少,都在冷藏室内。实际情况跟我们预估的一模一样,玉狐禅麾下的精锐倾巢出动,赶往反贼坑,现在地宫内已经空了。我已经传令下去,沿路的眼线做好伏击返回敌人的准备,至少给我们留下五个小时的工作时间。”老板娘向严老师报告。
她看见我,双眼一眨,笑意盈盈,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纹。
“好,一起下去,把玉狐禅也带下去。三堂会审,不怕她不说实话。”严老师沉声吩咐。
老板娘答应一声,快步沿着楼梯向上。
“那伪装成胖子的人,就是玉狐禅,心月无向派忍者家族里年轻好手第一人。很有可能,十年之后,她将接草薙先生的班,成为心月无向派创立以来第一名女门主。对于她,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挥刀斩首,然后将头身分离,施加咒术后分尸焚烧,然后分别葬在不同墓地里,以免横生枝节。”严老师说。
我听过“玉狐禅”的名字,而且这名字曾经登上了俄罗斯总统普京亲笔签发的红色海捕令,已经成为俄罗斯的举国公敌。
严老师揭开胖子的真实身份后,我并没有露出惊愕的表情,毕竟在此之前我已经识破了胖子的本来面目。
我真正感兴趣的是老板娘说的“八个人”这句话,刚刚的黑白纪录片中,草薙菅带着七名高手进入112窟,本来是想囊括上世纪地球上最重大的秘密,最后却全部变成了植物人。
草薙菅加七名高手正好是八人,而据科学研究,植物人是唯一能够永生的人类,只要温度、湿度合适,任何一名植物人都能轻松活过两百年甚至永远地活下去,达到“永生”境地。
我有种预感,今天严老师带我看的将是世界上最有学问的植物人之一——八名日本天皇麾下顶尖学者。
“我们去看……”严老师深吸了一口气,“植物人,纪录片中出现的那些人。”
我的预感完全正确,严老师带人潜入心月无向派的巢穴,真正目标就是这些植物人。
“龙飞,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之所以隐瞒一些事,也是希望你能远离江湖险恶。这一次,按照大将军的计划,我们能够一鼓作气拔掉日本忍者的据点,也得感谢你的协助。当然了,完成这件事以后,你回到敦煌,还是继续从前的生活,就当今天的事从未发生过。你我还是画师,也仅仅是平凡世界里的升斗小民而已,跟江湖没有任何关系。”一边向前走,严老师一边叮嘱我。
我不禁皱眉,他想得太多太远,正是兵家之大忌。
古兵法云:搏虎须尽全力,搏兔亦须尽全力。
所谓尽全力,就是所有精、气、神全都贯注于当下所做的事情上,一切后续工作,都要等战斗结束后再安排。
兵家大忌不可妄犯,犯大忌者非死即伤。
我轻声回应:“谢谢严老师教诲。”
此刻,我们走在一条四米宽的白色长廊上,左右两边没有一扇房门,全都是冷冰冰的石墙,与上面几层完全不同。
长廊尽头有门,但不是普通的木门、钢门、滑动门,而是一扇厚重的双层冷库门。门的左侧嵌着一只黑色密码锁,锁上方的液晶窗口极宽,足足有十二位数之多。
严老师在门前停步,倒背着手,沉默不语。
他仍然穿着平时去莫高窟画画时的灰色夹克衫和黑色棉大衣,但脸上再也看不见小人物那种唯唯诺诺的笑脸,取而代之的,却是睥睨群雄、君临天下的孤傲之气。
玉狐禅曾经凭借仪器读到了我脑部的记忆,如果那些仪器足够先进的话,是否能够读懂植物人的脑部记忆,将草薙菅等人当年的想法全都描述出来?
我鄙视日本人,同时也痛恨日寇在中国犯下的禽兽罪行,但我却不敢轻视日本智者的实力。
二战时期,草薙菅等人能够在烽烟战火之外捕捉到别人无法企及的玄机,孤军深入,远赴敦煌,其远见卓识绝对超过那些军事专家、军阀土豪,甚至远在南京政府的智囊团之上。
如果112窟内没有发生意外,或许此刻草薙菅已经洞悉了莫高窟的秘密,并将其带回本土,献给了日本天皇。
“那秘密——”即使是在心底自言自语之中,我也突感语塞,毕竟我们谁都不知道那秘密是什么。所谓天机,就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东西。而我百分之百确信,那莫高窟的秘密就是世传的“敦煌天机”。
天机,自天传达而来,而中国皇帝自称为“天子”,那些“天机”正是上天传达给中国皇帝的机密。
天授之,天子悟之,普通人即使握在手中,也无法解读,不是吗?
“复国雨,晚来急,复国雨,晚来急……”严老师忽然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听着。
严老师转过身来,目光闪烁,低声长叹:“龙飞,卦象上说,四十七岁,不利于土石,刃加于人,见八而返。马前课又说,死于累土之下,尸横九天之上。我无法拆解卦象与马前课之意,遂用二笔起乩,乩仙批示,半夜三更上西南,八十岁月只等闲,若问江山乾坤事,眉头一眼命黄泉。”
我很清楚,他说这些,不是问我吉凶如何,而只是心底忐忑,想找人倾诉出来。
周易六十四卦、马前课、起乩都是传统玄学里的占卜手法,每一种都能替人指点命运。
严老师连用三种占卜术来计算前途吉凶,亦是玄学大忌,表明他的心已经乱了。
我淡然一笑:“严老师,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近在咫尺之间,我觉得他的心真的已经乱了。
之前,每次从敦煌去莫高窟,严老师的心态都很放松,跟任何人坐在一起都有说有笑,仿佛老顽童一般,永远都是无忧无虑,令人羡慕。
现在,他的眼神已经涣散,嘴角肌肉不断颤动,浑身紧绷,如同一张拉伸过度的朽弓。
我知道,如果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半空飘落,严老师就会精神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