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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姝怔了一下,暗暗猜度刘恒说的究竟是看相一事,还是别有他意。如果别有他意,他真正的含义是……??
夫妻三人,两面相对,咫尺之距,犹如千里。
明媚的春天就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中渐渐远去,春风拂面而过、绵绵春雨终于歇止,夏天的步伐慢慢靠近的同时,窦漪房的肚子也跟着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宫人们兴奋地猜测着新小主的性别,密切关注代国世子之位最终鹿死谁手!
是代王妃吕姝先诞下的两位公子之一,还是独占君宠的窦氏所生的孩儿?
想当年戚夫人刚刚有孕的时候,在未央宫的风头可谓一时无两!日夜霸占君王之爱宠,气焰直逼吕后,甚至偷偷营党结私,为腹中孩儿谋划帝位,而当时她甚至连胎儿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
后来赵王刘如意出生,母凭子贵的戚夫人在宫中地位青云直上,直到先帝去世前,就连吕后亦要忌惮三分。
如今代王宫的情况与当年的未央宫何其相似,但怎么庶夫人就像棉花一样,软硬不入,面对代王妃宫中偶尔传出来的冷嘲热讽,仍是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从容不迫?!
这可是关系着将来谁来继承代王之位的大事啊!
这究竟是率性如此,还是以退为进的宫心计?搬着小板凳准备围观的吃瓜群众已经备好瓜果茶歇,等着妒妻宠妾的粉墨登场……
“去年肠澼之疾蔓延,关海县一带的各个郡城虽然在代王殿下跟庶夫人的帮助下度过一劫,但牧业农耕还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去年的收成不大好,有的贫农买不起粮种甚至误了春耕。在年税征收方面,夫人打算如何处理?”梅子鸢手捧书函,将里面的内容一一转述给主子听。
吕姝身为吕家千金,家中本身就有食邑,嫁给刘恒以后,又从夫家得到两三个郡县的食禄,生活富足无忧。窦漪房却不一样,窦家在金溪村只有薄田几亩,仅够温饱,金溪村被灭了以后,就连原来所谓的“田产”都没有了。
刘恒心怜爱妾,便从自己的食邑中分出几个郡城给她当食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刘恒赐给窦漪房的几个郡城均比不过吕姝手上的丰厚,其中还包括几处贫村,跟金溪村的状况很是相似。
为了这件事,梅子鸢还偷偷气了刘恒好几天呢。窦漪房却淡然一笑,顺顺当当地接下了这些封地。用她的话说,人人都挑大果子吃,谁晓得小果子也有小果子的爽甜呢,地广物丰易生懒,贫田冷水可养人。
梅子鸢冷笑一声,讪道:“听说代代王妃手上的一个郡县也出现的年税难收的苦况,可咱们王妃娘娘心慈,二话不说就免了他们的赋税,还赠粮赠药,在乡间赢了惠德兼备的美名。”
哼,自持食邑丰庶就以财买名,这等小伎俩她梅子鸢才不屑一顾呢。
窦漪房没有理会梅子鸢明褒暗讽的话,习惯性地挺了下腰,素手轻抚隆起的腹部,道:“那是因为娘娘慈惠爱民、体恤民情,只要帮得了百姓的就是好事,何须妄自猜度人心、玩什么君子小人的算计把戏。”她顿了顿,沉吟半晌,接着道:“与其无条件地开仓赠粮,咱们不如来趟借粮种赊年税,如何?”
梅子鸢偏头,迷惑不解,“借粮种赊年税?”什么鬼,闻所未闻!
窦漪房双眸闪烁,波光流动,闪着自信的光芒,“去跟那些交不起年税的贫农说,今年的税粮就当本夫人赊于他们了,无钱买粮种的还可以跟咱们借,错过春时耕期也不必慌心泄气,夏天刚至,他们可以种果子、养禽畜、织布刺绣,自给自足固然是好,互通贸易也是谋生的好办法,只要好好经营,年末收获亦然无忧,等年底有了收成再按利归还给,尚且未迟。”
适当的压力有时比过分的放松往往更容易成为有效的推动力。为了清还去年赊下的年税,务农者必然会比往日更积极投入耕作当中;而上位者适时的帮扶,既能帮助有需要之人,更能确保政策的顺利实施。如此一来,成效更为显著,自会成为民心之所向。
接着,窦漪房又提出了几点鼓励农耕畜牧、促进手工业跟贸易往来共同发展的建议,听得梅子鸢连连拍手称赞。
“此计甚妙!此计甚妙!”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窦漪房的做法比吕姝简单直接粗暴的大赠送上道多了!不仅杜绝了那些意图白吃白喝的懒惰贫农,又能大力鼓励那些兢兢业业的勤农的积极性,可谓一举两得!
难怪三娘说庶夫人是代王的贤内助,此话真真不假!
正说着,巧珠慌慌张张地从外头跑了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刻也不敢停下来,“启、启禀夫人,代王殿下请您到寿康宫一趟,事关丧仪,最好着素衣、免配饰。”
窦漪房耳朵轰隆一响,悟念子的预言再一次响起——“刘氏汉室,将有血光之劫!”
一种不祥的预感冲上脑门,窦漪房紧紧地拽住巧珠瘦小的肩膀,急切地追问道:“谁,是谁的丧仪?”
巧珠吃痛,缩了缩身子,战战兢兢地回道:“是……是……是赵国!”
窦漪房登时觉得头晕目眩,双足发软,身子往后一倾,差点跌倒在地上,幸亏身旁的梅子鸢眼疾手快,动作敏捷地将她好好扶住。
“赵国……怎么会?”窦漪房失神地喃喃低语,左思右想,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先出事的竟然是赵国。
几个月前,她才跟刘恒在齐国与刘恢、柳飞絮二人在庭院家宴中举杯畅饮,彼时公子如玉、美人纤巧,好一对相知相守、你侬我侬的知心恋人,羡煞旁人。如今巧珠口中所说的赵国丧仪究竟所指何人,是赵王刘恢,还是伶人柳飞絮?
还是说,二者皆是?!
千头万绪乱成一团,窦漪房脸色咻地煞白,差点喘不过起来,着实吓坏了前来通传的巧珠。
“夫人,您可别吓巧珠啊!”巧珠连忙上前,与梅子鸢一起扶住窦漪房,发现主子小手冰凉,心头又是一惊。
窦漪房深呼吸了两口气,努力稳住急促跳动的心跳,“快帮我更衣整妆,以最快的速度摆驾寿康宫!”
“诺!”两位女侍同时应答。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笼罩而来,窦漪房隐隐觉得这仿佛只是个开端,一连串的事情正在背后的黑暗中涌动……
第140章 丧命()
当窦漪房赶到寿康宫的时候,其余众人已然到齐,薄姬安坐上首,与之并肩而席的,正是代王宫之主——代王刘恒。吕姝坐于左侧,左右侧立着两位乳母、几名宫奴,曲娘抱的是大公子刘苾,另一个乳娘宋卿抱的则是小公子刘苅。
一主数仆两少主,簇拥着白衣素裹、温雅动人的代王妃,贵族威仪不言而喻,不张扬却轻易的夺走了人们的注意力,凸显其在宫中不一般的地位和身份。
随着窦漪房的肚子渐大,吕姝带着两个儿子一并出现的画面便越来越多,好似在无声息地提醒着大家:窦氏并非能为刘家生养孩儿的唯一一个姬妾,她吕姝早已是代王宫中二子之母。
“窦氏漪房恭请母亲金安。”窦漪房盈盈一跪,恪守宫礼。
薄姬眉头紧锁,面带哀容,见窦漪房怀着孩子还礼数周到地向自己跪拜,心中更是不忍:“不是说好了孕期内俗礼可免吗?关上宫门,坐在这里都是一家人,我们代王宫……可不是长安的未央宫……动辄伤人命……”说到最后,语气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孝顺的刘恒不忍母亲哀伤,温声安慰道:”母亲请毋过度忧伤,这样对您身子不好……”同时迅速地给了在旁近侍的梅子鸢一个眼神,要她赶紧扶庶夫人起来,不能再让薄姬添忧。
吕姝温娴的脸上掠过一丝精光,臻首垂眸,借着长长的睫毛隐藏内心情绪的波动,“漪房是皇姑母椒房中调/教出来的宫婢,宫规宫仪自然学得极好,她对母亲尊敬有加,才会时时刻刻守着妇德妇礼的,请母亲毋怪。”一句话说得婉转温柔,却没忘提醒了大家窦漪房出身宫奴的事情。
薄姬乍听见吕后的名号,眼眶一红,伤心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摆摆手摇摇头,表示自己对窦漪房并无怪责之意。
看见眼前此景,窦漪房心感不妙,屏息凝神,鼓起勇气,问道:“巧珠适才匆匆传话,说赵国出了丧事,漪房斗胆,敢问殿下详情为何。”
刘恒神色凝重,眉宇间阴郁不散,“不久前,太后娘娘忽下懿旨,意欲撮合吕将军之女吕沁与赵王刘恢的婚事,阿恢他生性耿直,明言心有所属、断言拒绝。太后回言,男子三妻四妾实乃常事,只要吕沁为正妻,赵王钟意的女子纳为妾室亦可。奈何,阿恢对感情从一而终,忠心不二,再言拒绝,扬言赵王妃之位今生今世只有柳氏一人可得。此言一出,太后震怒,当场摔坏了案上的茶器。”
刘恒的描述,众人听得惊心动魄,眼前仿佛浮现了一幕翩翩君子为爱凛然对抗吕后的情景。窦漪房敢打包票,吕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吕沁是她的心腹、南军首将——吕产吕将军最受宠爱的的小女儿,钟情赵王刘恢一事在长安闹得是人尽皆知,刘恢私底下对吕沁不闻不问、爱理不理就算了,太后赐婚居然还敢公然拒绝,心高气傲的吕后哪里受得了这样啪啪啪的打脸!
事关同姓宗亲,吕姝很识大体,始终保持着低调慎言的态度,默默地听着夫君的转述。
当时,吕后一股气憋在心头,怒发冲冠,长眉高挺,狭长凤目寒光如刃。她偏不信堂堂大汉太后就拧不动刘恢孤傲清高的性子!刘恢答应也好,被逼也罢,反正吕沁就是她钦点的赵王妃,一点商量都余地都没有!
吕后摆布惠帝,以大汉天子之名颁旨赐婚,硬要刘恢迎娶吕沁;刘恢干脆夜夜留宿于柳氏房中,以实际行动明说自己的心意。娶谁爱谁,是他刘恢一个人的意愿,谁也逼迫不了!
谁又会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温柔得像春风一样的男人,为了守护爱人,居然敢这样跟吕后正面开战,凛凛间没有一丝怯意。
窦漪房非常清楚刘恢的个性,看似徐若清风,实际风高亮节、不畏权贵,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想要逼迫他做他不愿意的事情,比登天还难。
她着急地追问道:“后来呢,怎么突然间竟闹出人命?”吕后的目的只在联姻,若赐死刘恢,她想以姻亲关系将赵国收归己有的如意算盘是打不响的,吕后绝对不是如此愚笨之人。
薄姬偷偷地擦了擦眼角的泪光,替儿子接下了话,“阿恢是个正直清明又带点倔气的好孩子。从小时候起,他一旦喜欢了什么东西,定然会全心投入去做,学琴学艺如此,对待感情也是如此。
“他和飞絮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的朝花夕拾,而是长久以来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深情厚意。阿恢如此为她,飞絮感动得一塌糊涂,只怨自己人微言轻、势孤力弱,面对刘吕之间的争斗,除了着急无奈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吕将军领着圣旨将女儿送到赵国待嫁,阿恢的态度依旧没有半点软化,甚至不出城门相迎,紧闭宫门拒绝见客。这下子,场面就更难看了。”
窦漪房摇头叹气,心想这个吕沁也忒骄横了吧,惠帝赐婚的圣旨才刚刚落下,就迫不及待地让父亲将自己往夫家里送,难道汉代还有“送上门”一说?回想自己未出嫁的时候,虽然已经得到薄姬的首肯、确定婚期,但为了避嫌,薄姬还是吩咐她回到宫奴院中居住,不得夜宿代王寝宫。
看来吕沁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成为刘恢的妻子不可!
可笑的是,未来赵王妃人都已经到了赵国,却连赵王宫的宫门半步都踏不进去,活生生成了赵国的一大笑话!负责接待的大臣们很是无奈,只好把吕沁先安顿在宫外的别院,回头再劝说劝说自家诸侯王。
想她吕沁在长安是何等风光,面对刘恢却屡遭冷遇,一张热脸尽贴上别人家的冷屁股,叫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么见人!左思右想,怨恨的不是心上人,而是独占君宠的柳飞絮。
薄姬说到这,窦漪眼角房余光悄悄掠过一旁静默安坐的吕姝,莫名有种熟悉的错觉……
窦漪房秀眉紧蹙,问道:“吕沁抵达赵国,宫门未进,双方僵持不下,怎地就出了人命?”
薄姬泫然泪下,嘤嘤而泣;后面的故事,是刘恒告诉她的。
话说,吕沁在宫外别院住了快半月,连刘恢一根头发都看不到,再这样下去,婚期遥遥无期,左右不是个办法。于是,她便叫宫奴偷偷递上拜帖,放下身段好言好语,诚邀柳飞絮到别院一聚,好好商量一下此事该如何解决。
柳飞絮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