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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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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倒有意思。”已经开始戴上自己两千石常侍之冠的曹节难免又好奇回过头来。“什么叫做‘办好了也没办好’?”

    “回曹公的话。”中年宫女紧张的回头看了眼身后已经关严实的大门,这才低声答道。“老贵人喝下了那瓶酒,但却也有所发觉……”

    饶是曹节老谋深算,此时也不禁有些慌张:“虞贵人发现了?”

    “是!”中年宫女再度叩首答道。“但贵人她并未生气,也未发作,而是遣开其他人,继续当着我的面把酒全都给喝光了,还让我给曹公带些话。”

    曹节干坐半响,方才颤抖开口:“老贵人要你带什么话?”

    “老贵人说……她这人向来福薄,当日她虽有一子立为天子,但两岁便夭折,并无福缘,反而为此还招来梁氏的嫉恨,那些日子几乎日日虑不得生,全靠曹公你还有之前那几位已经去世的常侍照顾,才勉强活了下来;而数年前,又是曹公你让小黄门奏上,加封她还有其他没有名分的几位后妃为贵人、夫人,并许她死后与先顺帝合葬;甚至,便是她家中,也全靠曹公帮忙,才能有几名子弟出仕……如此恩德,以命想报理所应当,更别说她这个年纪,生死已经没有什么可讳言的了!”

    曹节听得此言,只觉得口干舌燥,心乱如麻,停了好久才缓过劲来:“你且下去吧,此事不要与别人说,待虞贵人下葬后,我便赠你千金,并送你出宫归乡……决不食言。”

    宫女千恩万谢,又紧张不已,便赶紧告辞离去。

    而曹节等人一走,便忍不住站起身来在房中团团打转……他几度想去虞贵人寝宫,趁最后的机会请罪,但几次都还是没有胆量走出去。

    无奈之下,心神激荡之中,感激、惭愧、畏惧等各种情绪之内,这位执掌大汉朝政的十余年的权宦,只好再度免去自己的两千石常侍之冠,露出花白发髻,然后就在自己的居所立,对着寝宫方向叩首行礼,继而泪流满面。

    翌日,汉顺帝贵人、汉冲帝生母,宫中辈分最高的一位妃嫔,薨逝于寝宫之中……由于其年事已高,并无人做他想,而又由于她身为顺帝的贵人,当下葬顺帝的章陵,所以天子下旨,百官罢事三日,大内皆著素服两日,并以往日成例,着百官、内侍有阶级者会丧于章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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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赦者,本汝南人也,幼以贫贱为黄门,后汉桓帝时渐得势。及灵帝间,陈藩、窦武事败,党锢再起,宛洛纷乱,太仆袁逢乃引之为同宗,互称兄弟、相为表里,袁氏遂安。至光和年初,王甫事败,赦亦失势归乡,以年老无子,乃求同宗子弟继承,时袁逢已病重不可视事,遂言于其子袁术。术闻之,勃然大怒,以手掴之甚急,曰:‘阉奴得袁氏庇方生,安得复求继承?汝以己固姓袁乎?’赦大哀:‘凡生为袁氏数十载,今日始知袁氏之贵也!’”——《世说新语》。简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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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争言() 
虞贵人用自己性命为恩人曹节争取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同时也为京中大小官员争取到了三日假期。

    是的,朝中上下对虞贵人都是很感激,但基本上只是感激她为大家放了三天假而已。

    阳球这厮只是早早的跑到章陵露了个脸,然后便直接偷懒跑回家,和自己宠爱的小妻玩‘入巷’游戏去了;没资格去章陵的公孙珣更是一大早便出门,然后硬着头皮在洛阳四处乱窜,只求买一只猫来,省的后宅不得安宁……他们不是不知道曹节会出来,但是皇家仪仗之中,禁卫护卫之下,去抓人还不如尝试潜入北宫呢!

    那么,既然连阳球和公孙珣这种人都没想到会如何如何,百官们又能怎么样呢?无外乎是身份够的不得不往章陵走一遭,身份不够的干脆就呼朋唤友各行其是罢了。

    而这,便是曹节的老道之处了,除了早有预谋的他自己,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有事发生,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当宦官们因为需要往返于章陵和北宫而不得不聚集在一起时,百官却因为休假而在无形中丧失了组织能力和执行能力。

    天气有些闷热,等到下午时分,眼看着章陵那里结束了仪式,百官立即一哄而散,而宫中的诸位常侍、黄门也和一众禁军、宫女什么的,则戴着孝布,一路往北宫而回。

    “这是往何处去啊?”眼看着要走到夏城门了,才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些许问题。“为何要从夏门回宫,从谷门走难道不更近一些吗?来时咱们可就是从谷门来的!”

    “谷门、夏门也差不了多少吧?”一旁的同伴有些不耐的答道。“天这么热,都走了一大半了,难道要折回去?”

    “不是。”这个裹着孝布的小黄门马上惶急摇头。“你忘了吗,王常侍的尸首还在夏门挂着呢,上旬我曾经出城一次,恰好从夏门走,看见那尸首不停的往下掉蛆虫,然后一群野狗在下面舔舐,便再也不敢从彼处走了!”

    同伴听到此言也是吓了一跳,但终究还是赶紧摇头:“便是如此也不好办,这么多人都在,还有不少常侍,哪里轮得到我们说话?到时候低头不看便是了。”

    “要不,你我告假先走,直接回家如何?”原本那人终究是有些胆怯。“那地方太吓人,去一次三日都吃不下饭……”

    “告假倒是无妨。”同伴连连颔首。“带上我,咱们一起躲开便是,去你家喝酒。”

    然而,让两个小黄门有些惊愕的是,当他们试图脱离大队时,却被沿途护卫的虎贲军给当众拦下:

    “曹公有令,凡事回宫再说,中途不许离队!”

    随着这句话,骚动立即蔓延开来,很快,那些中常侍、中黄门们就纷纷得知了消息,而且个个惊怒交加。

    “曹公,你这是何意?!”赵忠第一个站了出来。“如今你已经不是大长秋,也已经交还了符节,并无权管束虎贲军!”

    “我并没有管束他们。”曹节指着自己头上孝布,面色如常的答道。“只是身为宫中最年长的常侍,免不了要提醒他们约束一下秩序……今日是虞贵人的下葬之礼,虞贵人乃是章陵的妃嫔,素来德高望重,平日里在宫中不拿架子是她生性和善,怎么能入土为安之时还要被人漠视呢?那些外朝官吏看不起虞贵人倒也罢了,我们一群阉人,乃是天家的奴才,做奴才的难道也要无视主人吗?赵常侍这话,恕我有些听不懂。”

    赵忠并未反驳,反而是微微点头,一脸赞同的样子……这倒不是赵常侍怂如狗,而是他忽然想明白了,若是曹节仗着自己在虎贲军中的权威在此时搞什么兵变、囚禁之类的狠招,他这时强出头不过是自寻死路;而若不是,那只要忍过一时,等入了北宫,万事自然无忧,说不定还能借此事争一争一直悬而未决的大长秋之位呢。

    既然如此,这一小段路而已,且随对方意便是。

    实际上不止是赵忠,便是张让、程璜、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段珪等一众核心常侍,还有几乎所有的中黄门、小黄门,也全都相当的识时务,一个个的老老实实闭口不言,只是跟着大队往城内行进而已……直到队伍行进到了洛阳夏城门前。

    “止步!”曹节忽然面无表情的停了下来。

    “曹公有令,止步!”一旁的虎贲军郎官立即按着仪刀传递了命令,而随着他的下令,原本只是充当仪卫的上百名披甲虎贲军士,也是纷纷持械驻足……这下子,根本不用这些军士再说什么,周围的百姓立即一哄而散,而诸如张让、赵忠等人,也在相互传递了几个眼色后,老老实实的带着大队停了下来。

    下午时分,天色愈发沉闷,数百戴着孝的禁军、内侍、宫女僵立在烈日之下,而把控了局面的曹节曹汉丰却一言不发,只是缓步来到城门之下,拢起袖子仰头看向了挂在城头的‘王甫’。

    讲实话,此时的‘王甫’已经根本看不出半点人形了,只是几块烂肉和一个带着少许烂肉的干瘪骷髅而已……想想也是,这位昔日权倾朝野的中常侍先是被乱棍打死,然后又被分尸,再然后又被挂在这里风吹日晒、雨打虫咬,要是还有人形那就怪了!

    而就在曹节面无表情的看向昔日搭档之时,忽然间,一阵风吹来,在让身后不少人感觉到些许凉爽的同时,却又将一丝带着些许‘肉汁’的烂肉给吹落在地。曹汉丰低头看去,只见那块烂肉中迅速爬出来几只白花花的蛆虫,也是让人愈发伤心……然而,更让他无言以对的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几只野狗,见状居然飞奔而来,然后就在他的面前争抢起了这块烂肉。而一番撕咬之后,成功者叼着撕开的烂肉扬长而去,失败者却又不甘心,只能在那里用舌头舔着地面上的腥臭汁水解馋。

    “虎贲军何在?!”曹汉丰看到此处再也不能忍受,便禁不住回头喝问。

    “曹公!”数名军官赶紧上前。

    “将这只野狗与我打死!”曹节声色俱厉,身体颤抖,俨然是动了震怒。

    “喏!”几名军官也是头皮发麻,但终究是不敢多想,便立即应声。

    然后,他们几人也不用招呼后面的军士,便直接抽出仪刀,将这只舔汁的野犬给活活在城门旁给分了尸!

    “诸位常侍、黄门,请上前说话!”等到野狗被分尸,曹节便立在王甫尸首之下,狗肉堆旁,然后依旧拢着袖子,却又看向了身后诸多内官。“我有几句肺腑之言,今日不吐不快!”

    些许微风之下,曹节头上的孝布随风飘扬,而张让、赵忠等人者不免面面相觑……他们哪里还不晓得曹节要生事?

    只是,眼前的局面却根本由不得他们,不要说虎贲军在侧,便是身后诸多内侍,在见到刚才一幕后,也是纷纷汹涌,顿生同仇敌忾之意……讲实话,此时若不向前,只怕当场要寒了这身后不知道多少内侍的心!

    于是乎,随着昔日大长秋的一句话,不管是位居两千石的中常侍,还是千石的中黄门,又或者是小黄门,此时居然纷纷聚拢向前,来到曹节与‘王甫’身前。

    “诸位,”曹节伸出一只手来指着头上的王甫尸首,却不知是从何时便已经泪流满面。“我们这些内宦,相互撕咬,争夺位置,倒也是常事。可是,可是……”话到此处,曹节几乎是哽咽不能言,但终究是被他压住泪水,复又指向那堆狗肉言道。“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沦落到被野狗争食蛆虫的地步吧?”

    此言一出,除了几位常侍之外,夏城门前的内宦们几乎是个个交头接耳,不少人甚至如曹节一样直接哭了出来,而且声音哀切……若是再加上他们身上的孝布,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这些人真是在哭孝呢。

    不过,前面几位常侍虽然面色也有些哀恸之意,但却终究无言,尤其是张让与赵忠,这二人更是面色阴冷,屡屡交换眼色。

    “我今日开诚布公!”曹节抹了一把眼泪,然后重新拢起袖子,却是死死盯住了眼前的数位常侍。“诸位如此放纵那阳球,不过是想除去我等老朽,借机占据常侍之位……而如今,王甫、袁赦、封羽、淳于登、张奉,已经全都去位,你们也都大多如愿进位,昔日多名年老常侍,更是只剩下我一人而已。而我你们还不知道吗?向来年老体衰,三年前一场大病,根本不知道还能撑几年,便要去九泉之下伺候虞、去伺候先帝了。莫非你们如此还不知足,非要全都赶尽杀绝吗?!”

    话到此处,几名新晋常侍,还有诸多千石中黄门大多面面相觑,而随着其中数人面带哀容口中连道不敢,其余众人也是纷纷响应。

    然而,为首的赵忠与张让依旧凛然而立,没有丝毫动摇的打算。

    “两位……张、赵两位。”曹节果然也将目光对准了这二人。“我知道二位心思,大家伙都是求位子,但两位所求的却是我的位子,所以才不愿与我和解,对否?”

    张让不禁干笑一声,赵忠也是低头不语……这不是废话吗?他们本来就是权势仅次于曹节、王甫之人,这次相争,所求的不外乎是领袖内宦之位。

    “但是两位。”曹节不由面色哀切。“便是我也和王甫一样死无葬身之地,这内侍领袖一位也只有一个,你们二人就算是有默契,届时又要如何切割权责呢?若是出了差错,莫非还要各自呼朋唤友,召集外朝势力,杀个你死我活吗?到时候,又会有多少宫中伙伴会落到王甫这个下场呢?”

    曹节这话说的格外直白,但话中的刀锋却根本无法回避,张、赵二人一时也不由有些尴尬,诸多内侍也是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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