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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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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一,人家是有刀子的。”魏松仰头看着星空,面色如常。“无虑候腰间那把刀子一直未出鞘,但赵平的惊恐与所言却并不虚,你我皆知,那把刀子真要是出了鞘,任你是世族也好,豪强也罢,这赵国上下无人能当……那申氏一族并不只是申蒙一支,可今日却无一人到此,你觉的他们族中剩余的人物会是个什么下场?这些义从、县卒又从何而来?怕是恰好那赵平跳了出来,省了无虑候再拿出一些东西做作了。那口大锅里面,真的只是预备着煮羊的?”

    魏畅也是倒抽了一口气,但嘴上依旧很硬:“但是以武力胁迫,终究是失之下流……边郡之人,着实野蛮。”

    “这就要说到第二件事了。”魏松缓缓言道。“人家最终没有纯用武力胁迫,今天的计划书你觉得如何?”

    魏畅当即哂笑:“父亲大人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用心良苦,而且若是事事顺利,怕是着实可行。”

    “那若是真的事事顺利,最后做成了,又是个什么局面?”魏松对自己儿子紧追不舍。

    “这……”

    “我来说吧!”魏松终于转过了身来。“若是太行山中的流民、土匪得到招抚,国中名族们隐藏的户口、人丁、田亩得到清理,公学得以建立,圪芦河得到治理,那邯郸便堪称进入治世了……这种局面下,两个孝廉名额罢了,也不过四两拨千斤的引子而已,我们魏氏立足邯郸百年,难道这点心胸都没有吗?世族之所以为世族,不就是在于学问与德行吗?!晚两年举孝廉,你就这么着急吗?!”

    “父亲大人恕罪。”魏畅听到自己亲父语气越来越重,也是赶紧下跪请罪。“小人并不是无德之辈,只是今日见到那无虑候谎话连篇,又以势压迫父亲,心中多有不忿……”

    “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魏松也是长叹一声。“我是在生自己的气……你知道我为何从鲁国相任上罢官后便再不出仕吗?”

    “大人?”

    “当日我与你伯父在乡中并称二魏,然后又一起游学汝颍宛洛,又一起入仕,最后先后登位两千石。他性格急,我性格缓,他胆子大,我行事稳重,他善于做事,我善于识人。故此,一直以来,国中人都说我们兄弟一时昆仲,互为表率。但他们不知道,我自小便心里清楚,你伯父是个凤凰,我只是个野雉罢了……羽毛一样华丽,一样振翅而起,一个能飞到梧桐树上搭巢,另一个却只能在落在草垛上喘息而已。”

    话到此处,魏松不免微微蹙额:“当日我在鲁国任上,彼处也是民生艰难,豪强无度,我也曾想有所作为。但是真的处置起来,才发现自己如此无能。不要说如今日无虑候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间收拢国中诸族之力定下大计,便是一开始想处置一家豪强都没有那个立在无虑候身后的王叔治的本事……先是被人行了缓兵之计,又被人捏了个痛处不得不辞官而走。”

    自己亲爹自揭其短,做为人子,魏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仲茂(魏畅字)!”

    “是!”

    “你需要谨记,世族能够绵延下去,其一,在于门庭传承,不要轻易招惹反抗强人,如今人家有刀子,又是现管着我们的长吏,不许你心中愤恨;其二,要有德行作为支撑,人家在做有为之事,我们不能因为私怨而废公心,所以你也不应该心存愤恨……只有记住了这两条,魏氏才能久存。”

    “大人真知灼言,孩儿受教!”魏畅一拜到底。

    “哪里是什么真知灼言啊?”魏松扭头看着窗外星空感叹道。“时局艰难,前路混沌……我一个无毛老雉,眼见着飞不过河去,只能望河兴叹,干叫两声罢了……夜深了,你也去歇息吧!”

    魏畅再拜将走,却又陡然回头:“然则……大人向来以识人著称,那今日您观无虑候到底是何等人物呢,能长久吗?”

    魏松回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却是毫不避讳:“长久不长久我不知道,但其今日之举,约为高祖配霸王刃,大概如此吧!”

    魏畅悚然而惊。

    ——————我是掉毛的分割线——————

    “太祖尝为邯郸令,引义从两百履职。及到,旬日间,先尽废一县吏职,复族诛国中奸豪申氏,乃引兵聚国中名族于魏氏园中。众皆惴惴难安。然太祖扶刀而至,不论它事,乃尽言国中繁杂政务,自剿寇、建学至于恳田,不一而足。众皆大慰,乃纷纷立誓相从。待宴罢,各归,魏氏长者魏松,故鲁国相也,世代名臣,以识人著称,乃掩门而喘。其子畅茫而问之,遂曰:‘今日见汉高祖持霸王刃与赵国父老约法三章矣,焉能不惊?!’”——《世说新语》。识鉴篇

    PS:熬夜写出来了……睡觉!

第十一章 深居俯夹城() 
夏日浮华,诸事繁杂。

    公孙珣是那种说干就干的人,宴席之后,他先是专门约见了魏氏、邯郸氏、李氏三家,说是要为三家子弟写介绍信去洛中寻名师……也算是勉强做了个姿态,其实人家哪里需要他来写什么介绍信?

    然后,他就在这庄园中重新召集了那些本地大族的头头脑脑,相比较于昨日而言,这一次他以非常严肃的口吻,正式要求这些人发挥他们本地人的特长和国中大户的能量……也就是所谓地头蛇的优势了……以粮食开道,先行去太行山中招抚并查探消息。

    最后,他和王修等人甫一回归邯郸城内,就各自行动,后者继续署理县中庶务,前者开始安排起国中、县中的那些要紧职位。

    然而有意思的是,当事情展开以后,公孙珣面对的第一个困境并不是来自于山中……让这些地头蛇拿着粮食去诱导山中流民确实是最正确的选择,毕竟本乡本土的,还有粮食……问题来自于一个让他之前一度忽视掉的人。

    直接说好了,公孙珣分排好了职务,整理好了文书,但向栩却不愿意用印。

    “为何不愿意用印?”县寺内,公孙珣对着前来报信的佐车副史李明质问道。“这些职务都已经空出来了,报上去的人选也是郡中上下公推出来的,他凭什么不用印,难道要一直空着?”

    来报信的佐车副史也是一脸无奈,但也只能低头不语。

    “你且回去帮我好生照看于他。”公孙珣思索半天,几度想直接去找向栩比划两下子,但最终还是强行压住火气,并勉力装作无事模样。“等我忙完这几日,自然会去寻他了结此事。”

    这个李易之当即俯身告退。

    然而,此人一走,空荡荡的县寺大堂内,公孙珣却是不由颓然起来……毕竟,抛开火气不说,他哪里不明白,这件事情好像还真的挺难办!

    人家向栩不愿意用印,他公孙珣还能用强不成?而如果没有国相用印,那这些吏职又有谁认呢?到时候岂不是失信于人?尤其是此时,那些大户为了有所表现,都已经热情满满的拿出了粮食,然后往太行山窝子里拉人去了……这种时候失信,简直是致命的好不好?

    当然,他也不是没法子,比如说可以去找魏松那老头,此人说不定能跟向栩这个经学疯子有所交流。但是,公孙珣却不愿意轻易在任何人面前露怯,尤其是在赵国人面前……他想维系住那种威不可测的形象。

    “君侯!”

    就在公孙珣胡思乱想之际,堂外忽然传来侍从宛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审先生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沮先生!”

    公孙珣大喜过望,什么向栩,什么赵国都不由抛在了脑后。

    但是,这个喜气半刻钟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来如此,”外堂中,饶是公孙珣意图遮盖,也还是难掩眼中失落之情。“公与兄接受了朝廷任命,上个月点了千石县令,已经去了青州赴任?”

    “正是,”与审配一起到来之人也是干脆直言道。“但君侯尚未到任便遣正南兄厚礼来请见家兄,堪称礼仪备至,我们沮氏不可失礼,因此家父便遣我登门回复,致意于君侯,以示感激。”

    “这有什么可致意的?”公孙珣苦笑摇头。“倒是我冒昧了,之前来的路上模模糊糊听人说广平的沮授沮公与少有大志,善于谋划,而且去年举了茂才后却迟迟没有入洛为郎,便忍不住动了心思……其实,我虽然因故得了亭侯之位,但却只是一个县令,而公与兄初举茂才,便拜授为令,同职相请,已经分外失礼了。”

    “君侯过虑了。”沮宗,字公祧,也就是沮授的胞弟了,闻言赶紧宽慰。“君侯拜托正南兄的时候,尚不知家兄已经接受任命,怎么算是失礼呢?”

    公孙珣再度苦笑,其实这才是问题真正所在,他无奈的不仅仅是沮授离家出仕难得再见,而是对方直接点了县令。

    什么意思?因为公孙珣自己混到现在,便是有爵位在身,也不过就是个县令……同为县令,他是没有资格去招揽沮授这般人物的。

    而且,随着公孙珣眼界渐渐开阔,他也渐渐明白,这种情况并不是特例。

    大汉朝的人才,尤其是顶尖的智谋之士,多不多?

    其实遍地都是,田丰沮授就在邯郸两侧,荀氏叔侄就在颍川安坐,蒯氏兄弟就在襄阳读书……个个看起来触手可及,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这些人都是大族出身啊!人家凭什么要投奔你?或者你凭什么让人家投奔你?!这并不是君择臣臣亦择君的意思,而是说这年头根本没有择或者不择的必要!

    河北两个顶尖的智略人士,田丰是茂才,然后一出来点了侍御史;沮授也是茂才,然后直接上任县令……那这两个人面对你公孙珣的心态,恐怕是平等的吧?

    还有颍川的那对叔侄,荀氏的名头天下人尽知,而且根本不需要从自家老娘那里获取情报,公孙珣仅凭自己的政治经验都看的出来,只要党锢一解开,在陈寔已老的情况下,这荀氏作为颍川世族的龙头必然会有人登上三公之位!

    这种人物,会在董卓入洛前择主吗?

    还有蒯氏兄弟,人家家里早四百年前就是著名谋士了,专业的,祖上蒯通就是汉高祖刘邦手下的一个著名谋士,家族绵延四百年……疯了吗,跟你走?

    甚至极端一点,还有现在正是熊孩子的陈元龙和周公瑾,很早之前公孙珣便将这两个人物和现实中的两个世家对照了出来……陈登的亲父怕就是陈球的那个侄子陈珪,而陈球正是审配之前效力的那位位列三公的陈公;周瑜也是如此,正如下邳陈氏是徐州第一世族一般,庐江周氏也是大汉朝扬州第一世族,族中领袖人物周景累迁将作大匠、尚书令、司空,最后官拜太尉,甚至于在先帝死后参与到了选定当今天子的事情中,享有拥立之功!

    真以为这些大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他们的良好教育从何而来?他们的开阔眼界从何而来?他们进行锻炼和磨砺的职务从何而来?

    天下不乱,他们自己才是主角!

    天下乱了,他们的身份比不上刀把子了,他们才会因时而动,无奈去做个配角,而且还是喜欢跟主角抢戏的配角!

    当然了,这就有点扯远了。

    不过从公孙珣眼前的局面来看,说到底,天下不乱起来,秩序也未曾崩塌,那官职在身也好,名声在外也罢,这些早早进入秩序轨道的大才,尤其是智略之士,是没有什么心理准备给什么人当什么谋士的!大汉朝煌煌而立,好端端,凭什么要给刘家以外的人当私属?!

    真以为人人都像娄圭那样吗,没爹没妈的,打小就觉得大汉要完?!便是大汉要完,凭什么要给你干活?

    那么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公孙珣对在家闲居的田丰也是熄了几分期待,甚至有几分后悔……即便是田丰对朝廷官职有了厌弃,即便是你诛了王甫,人家也没有理由投奔你公孙珣吧?毕竟,人家田丰之前可是跟你公孙珣并列的侍御史,凭什么就要居于你之下?

    或者在田丰看来,吕范的拜访更像是来自于你公孙珣的嘲讽吧?

    说白了,还是公孙珣之前封侯之后太飘了,能得到审配已经属于特例了,他居然还人心不足蛇吞象,想着沮授、田丰这样的人物,简直是自取其辱。

    就在公孙珣胡思乱想,心情不渝之际,却猛地听到耳畔一声干咳,抬起头来一看,正瞥见审配在朝自己打眼色。

    公孙珣微微一怔,也是恍然大悟,便当即朝沮宗笑道:“公与兄不在,终究是我缘薄,但也是他天生大才,必有大用。只是可惜,我如今初来邯郸,施政困难,正要借重本地大才……却不想四处寻访皆无所得,也是让公祧见笑了。”

    年轻的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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