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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2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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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邯郸令三字,刘焉和刘范哪里能放过此事,前者更是直接下了驴车细细询问:

    “敢问令师魏公,可是赵国魏氏出身,曾为鲁国相的那位?”

    “长者识的我们恩师吗?”

    “不敢称认识,但赵国魏氏之名也是久仰的,魏氏兄弟一为当朝副相,一从鲁国相任中归乡讲学,谁人不知呢?”刘焉失笑道。“不过,魏公既然如此家门,那邯郸令区区千石县令又如何能逼迫于他?他可是曾为两千石的人物。”

    “长者是从外地来?”这学子听到此言反倒好奇的打量起了刘焉。

    “没错,”刘焉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老夫我是外地来赵国赴任的,之前在豫州任上为县令,却因为没钱行贿宦官,被人奏了罪责,降职贬到了襄国为县长……”

    “原来是新任襄国长,怪不得……”那学子闻言先是拱手补上一礼,却又连连感慨。“怪不得老县君什么都不知道。而那宦官也是歹毒,居然就把您这样的长者放到这种虎狼之地来。”

    刘焉与自己儿子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但面上却都是一副茫然模样。

    不过,这学子明显是心中愤愤,正要找人诉说,所以也就没有再卖关子:“老县君,其实不怪你种种不解,实在是这邯郸令公孙珣仗着自己有亭侯之爵,又有数百边地武士为爪牙,行事肆无忌惮,莫说是曾为两千石了……老县君还不知道吧,你的前任便是被他杀的!”

    “竟然如此跋扈吗?”刘焉很配合的反问了一句。

    “来邯郸短短两月不到,他便先有灭门之举,后有擅杀邻县县长之事,”这学子愈发愤恨不已。“现如今,听人说他更是囚禁了国相,然后私自任命郡吏、督邮,将整个赵国政事纳入手中,最后居然逼得方伯也弃官而走……您说,跋扈县令之名岂是虚妄?”

    刘焉一时捻须无言……这明显不对路好不好?

    别的倒也罢了,真要是囚禁国相,那前任冀州刺史王方怎么说都是个有名望的人物,怎么可能会一点都不管就直接辞官了?而且再说了,这公孙珣是边郡出身,又是当初诛宦的主力之一,作风有些粗暴想来是有的,可人家终究是卢子干和刘文绕的学生,不可能会如此无稽的吧?

    “兄台说的都是真的吗?”刘范也是一点不信。

    “其实也不是很确定,”这士子被刘焉这么一看,然后刘范这么一问,倒是面色一红,说了实话。“只是影影绰绰听周围人这么传的……当然,灭申氏满门和擅杀老县君前任一事绝对确凿无疑,不然我恩师也不会受其胁迫,不得不将私学解散,前往邯郸去组建什么公学了!”

    “其实,”刘焉捻须反问。“别的暂且不言,这私学改公学不好吗?老夫年轻时也曾办过学的,知道私学的利弊。至于公学,虽然不大清楚是个什么章程,但最起码场地、纸笔,还有贫困学子的衣食,都是有些保障的,便是吏员的任用上……”

    “哎呀,”这士子被问到心坎上,也是不顾礼仪打断了对方。“老县君不知道,真要是只是换个地方,然后私改公倒也罢了,我们做学生的又哪里会舍得离开恩师呢?只是那邯郸令区区一个二十余岁的人,居然也要入公学当老师讲学,据说虽然他也是海内名儒的子弟……可我辈怎么能让这种人跟我恩师同列呢?!”

    “这倒也是……”刘焉虽然心底不以为然,但总归是对这个士子有了几分理解,这个怨憎邯郸令的理由还是说的通的,但也仅此而已了,他也不想再与此人纠缠。“这样好了,我既然来赵国赴任,无论如何也该拜访一下魏公的,你带我去拜会一下令师,我也顺便劝一劝他。”

    “这……”这士子听到此言,居然一时有些慌张。“老县君自去拜会好了,我刚刚与同窗争吵,此时不好再见面。”

    言罢,这士子居然拽着自己的瘦马,吭哧吭哧的就往南跑了,看的刘焉父子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很快他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刘焉在前,刘范拽着驴车在后,二人进入大门敞开然后热闹非凡的庄园,正见到一个还在束发的年轻学子站在一处屋顶上大声嘲讽:

    “要我说,什么不愿看到老师与彼辈同列?之前只说移学的时候也未曾见你们有这么多说法,不是害嚷嚷着邯郸城中热闹非凡吗?说到底,乃是一些滥竽充数之辈,今日知道了公学中每月要月考,每年要统考,还要定排名,这才乱了手脚,生怕被考试拆穿底细……”

    “你胡扯!”下面立即有人涨红着脸反驳。“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定什么排名呢?况且,学问能排出来,德行能排出来吗?这不是有辱斯文吗?!”

    “你怕露馅!”

    “你有辱斯文!”

    两拨学生再度吵闹不休,倒是让刘焉不禁为之一乐……他可是干了十八年的私立学校校长,哪里不知道这些学生的花花肠子?实际上,便是自幼跟着父亲在私学中长大的刘范都反应过来,为何刚才那个学子不敢再进来反而匆匆而走了。

    父子二人围观了一阵热闹,便要去寻人去拜谒魏松……其实何止是来这里做官之人应该拜访这位魏氏长者,便是从刘焉此行的根本目的而言,也是应该听一听此人对公孙珣观感的。

    不过,二人放下驴车,以襄国县长之名随仆人来到后院时,却是遇到了一位故人。

    “见过长者!”这名身材矮胖的年轻人见到刘焉后也是赶紧行礼。“不想与长者还能再会!”

    刘焉父子看到此人也是心情不错……一方面,他们父子俩其实心情一直不错;另一方面,如此忠厚老实之人总是让人生不出恶感的。

    “实在是失礼了,”那领路的家仆见状赶紧出于主人家的礼仪解释了一下。“我家老主人正在后院见客,不然前院也不会如此纷乱了……不过,两位都是赴任的县长,而且还都认识,那倒是省的在下多嘴了,我这就去通报,还请两位县君稍待。”

    刘焉自然不以为意……人家魏松是卸任的两千石,而自己此时的身份不过是个区区不入流的五百石县长,身份差距极大。实际上,若非是刘焉是个年长之人,又自称是赵国本地新任的襄国长,否则怕是连通报都要晚一些的,身旁这位早已进来的矮胖老实县长便是明证了。

    “不知道长者居然也是赴任之人,”这矮胖的年轻县长果然老实,此时居然显得颇为尴尬。“之前还擅自请老先生父子上船。”

    “哪里哪里?”刘焉赶紧拱手。

    “不知长者是要去哪里赴任?”此人认真问道。

    这时候再不问对方姓名来历反而奇怪了,不过刘焉也是早有准备了……那襄国长刚被邯郸令宰了,而刘焉却是直接出了南宫宫门便直奔此处,正好用来伪装糊弄。

    “家父姓黄讳琰,讳字子琬,而小子我姓黄名范,我家祖籍江夏,家父此行正是要来赵国本地任襄国长。”刘范赶紧替父亲言道。“其实,我父本是豫州的一名县令,因为得罪了宦官才被降职至此。之前便想问了,不知道兄台姓名,此行又要去哪里为官?”

    黄琰字子琬,其实是黄琬字子琰的便化,后者乃是刘范的表叔,刘焉的表弟,也是江夏名士,其祖上历任尚书令、太尉,黄琬当年更是年纪轻轻便做到了五官中郎将,不过却随即遭党锢十六年,迄今还在江夏读书……刘范用这个名字,又绕了个弯,俨然就是要对方摸不着头脑。

    而果然,这名泰山附近口音的矮胖县长微微思索了一下,大概正是在想对方的姓名籍贯,而一无所得后也是干脆应道:“不瞒贤父子,我姓李名进,字进先,乃是济阴郡乘氏县人,此行被尚书台点了钜鹿郡的瘿陶长,恰好跟长者是邻居……路过此处,听说是魏公家中,便来顺道拜访一二。”

    “原来如此,果然是邻居。”稍一思索,化名黄琰的刘焉便捻须失笑。“瘿陶与襄国虽然分属两郡,却是相邻,也是你我的缘分!不过,你如此年轻便与我同位,也是让人羡慕……”

    那李进赶紧谦虚不止。

    而就在二人在这里勉强通了姓名,刚要再谈下去的时候,须臾间,一名老者却是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带着足足十几号气势十足之人从后堂中迎了出来。

    不用说,为首的自然是魏松了,而他身边如此多华服之人,刘焉几乎是一眼便猜出,大概是本地世族、豪强、大户之流……看来,魏松确实是在见客,不是在刻意怠慢。

    “听说本地新任襄国长已至,实在是有失远迎。”魏松一出门来便立即拱手赔罪。“此间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失礼、失礼!”

    “襄国长何来之速啊?”旁边也有人好奇问道,看样子也是本地大族首领。“也是让我等措手不及……哦,在下是乃是赵国李氏族长李……”

    “既然是新任襄国长,便不是外人,不如一起进来相商。”又一人匆忙喊道,显得有些无礼。“务必要在君侯回军之前拿定主意的!”

    不过,刘焉既然是来微服私访,又怎么会在意这些世族、豪强的作态呢?他巴不得趁机见识一下这些人对公孙珣真正态度呢。

    于是乎,这位‘黄琰黄县长’与众人纷纷见礼,然后便在儿子的扶持下随着众人入了后堂从容落座,便是那钜鹿郡的瘿陶长李进也沾了光进去占了个高背太尉椅旁听……只是这些赵国有力人士没人在意他罢了。

    “诸位在议论何事?”稍微寒暄几句后,‘黄县长’便好奇问道。“君侯我大概知道,乃是指邯郸令、无虑亭侯公孙县君,可何事又需要他回军之前定下?公孙县君一位县令,如何又要‘回军’?”

    “呃……其实说来也简单。”魏松勉强解释道。“最近襄国不是出了太行盗匪一事吗?国相,国相震怒,便委任了公孙县君去扫荡太行山贼。其实,本国境内的情况倒还好……对吧?”

    赵国的有力宗族首领们当即颔首表态。

    “邯郸这边本就是剿抚并行给清理的掉了,襄国那边的太行山贼也因为遣人襄国长暗通盗匪一事有所清理,后来更是因为缺粮被诱降的差不多了,唯独赵国最北面和常山国最南面的太行山段,俗称黑山、紫山的那片地方,聚拢着一大波山贼,原本是难以扫荡的,但最近有一名匪首主动投诚,多有劝降……所以,所以……”魏松一时也是说不下去了。

    “所以这位赵国最南端的邯郸令便领兵去北面的常山国剿匪去了?”饶是‘黄县长’早有心理准备,也是一时无语。

    “剿匪终究是好事!”魏松勉力强调道。“襄国长不必在意!”

    黄县长看着周围点头如啄米的一众赵国名族首领,也是彻底无言。

    “那诸位所议之事又是什么?”停了一会,‘黄县长’方才收心问道。“何事需要他回军之前议定,莫非是前院公学之事?”

    “这倒不是,”魏松无奈哂笑道。“其实老夫也想去见识一下无虑候口中的那种公学的,更别说国傅韩公也已经应许入校为师,大王都愿意出资助学了……此事已经议定,只等秋后开学了。至于刚才张公所言之事,说起来……也是难以启齿。”

    “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刚才开口之人,也就是前任郡丞张舒了,直接拍案而起。“要我说,此事是可行的!”

    “我也觉得可行,但是如今局面俨然不能入之前所议……”又一人急促开口。“还是只要一人便可,而若只要一人,魏氏不参与此事,我们邯郸氏自然是家门最高,也最合适之人。”

    “邯郸公够了!”又有人干脆拍案而起。“我们知道那甄度死前泼了你们邯郸氏一盆污水,你们心中惴惴,但君侯当日连那曾行刺他的山贼都接纳了下来,并直言用人不疑,何况是你们家呢?要我说,还是我们王氏家的……”

    “那王公、鲁公、张公三位所言就没有私心了吗?”邯郸氏的那人当即抗声驳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此番君侯回军,这太行山便清理干净了,第一件事就算是做成了,接下来便是秋收时清理田亩,然后顺势举孝廉、建公学了……你们如此惶急不就是想和君侯结亲,尽量让自家子弟更有把握得到这个孝廉吗?恕我直言,既然只要一人,那你们三家瓜田李下,便不好参与此事了。”

    房中登时一片沉寂,之间那被称为张公之人更是摇头一叹:“真的只好送一人吗?”

    “诸位,”即便是‘黄县长’自问聪明通透,此时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一般,便不由出声询问。“到底是何事?”

    房中又是一片沉默,良久,还是有人说了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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