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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2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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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公孙珣亲手捧壶为对方满上酒杯后也是再度失笑。“之前唯独一言出自真心……越矩不越矩且不多言,可下吏却自问不负于职,此番来邯郸乃是要做事的。然而,之前清除了山匪,便引出了襄国长妒忌失衡,做下如此不堪之事。而接下来,秋收之前下吏还准备清查田亩、户口,清算财政,然后还要兴建学校,推崇文教。种种事端,尽力而为之余想来也是少不了闲言碎语的。届时,正需要方伯在上,保护一下我们这种难得做事的下吏!”

    刘焉缓缓颔首,举杯而饮,却是没有出声,而公孙珣却也不是很在意。

    又喝了小半个时辰,大概是有吕范、审配这些知机之人在宴中调解气氛,倒也看不出中间出了些许不快的事情。

    而等到银河高悬,宴会也终于是彻底结束,不过,堂外庭中之人是兴尽而归,堂中高坐之人却多是各怀心事。

    “去请董公仁董县长过来!”甫一回到被专门腾空的干净小院中,刘焉不等自己儿子开口,便直接下了一个命令。“说我有事问他!”

    “今日确实有些操切了。”同一时刻,公孙珣也是后院门口对自家几个心腹文士坦诚认错。“不过,今日行为乃是因为之前在洛中恰好知道此人一些事情,又多喝了几杯,这才忽然失措,一时兴起多说了几句,也是存了试探的意思……你们不知道,他这个人当年入仕为官,见到朝中局势不好,党锢将至,就扔下官位去阳城山避祸十八载,如今觉得朝局稳定就又跑出来……所谓见到世事艰难便想逃避,一时得了高位便难掩得意之情,不过是个心存侥幸、投机取巧、欺软怕硬之人罢了,吓一下他,说不定日后咱们便能好过一些。”

    几名心腹面面相觑,他们之前只以为公孙珣是脑子一时发热,但既然是有针对性的举动,那他们反而不好多言了。

    “好了,”公孙珣复又劝道。“此行紫山、黑山,诸位多是辛苦,子衡家人更是初到,正该回去团聚,我就不留你们了。”

    说着,公孙珣也踱步往后院而去。

    “董公仁,你是个老实人,我只问你一事,你从实说来。”正在院中捻须而叹的刘焉见到董昭过来,居然是一刻也等不及,便开门见山。“如今天下局势,真的是如公孙珣所言那般看似清平,实则势如危卵吗?”

    董昭思索片刻,倒是缓缓颔首:“方伯,下吏不愿说谎……十八年前天下是个什么光景我没见过,但这天下确实一年不如一年,倒是真的,邯郸令之言,虽然是为了脱罪,但也未必全然是假。”

    刘焉闻言,居然一时有些慌乱。

    —————我是惭愧的分割线—————

    “刘焉昔日睹时方艰,先求后亡之所,庶乎见几而作。夫地广则骄尊之心生,财衍则僣奢之情用,固亦恒人必至之期也!”——《后汉书》。范晔

    PS:感谢新盟主澲灭之光……这个字念ye吗?尴尬,断更请假反而多了个盟主,惭愧至极。

第二十一章 摒除万般事(下)() 
公孙珣带着几分酒意,说不清是真醉还是假醉,缓缓踱步来到后院,却见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妻子坐在后院檐下一处栏杆上,正仰头眺望星辰。

    “阿芸倒是好兴致,”公孙珣漫步走过去,将侍立在妻子身后的婢女挥手赶走,然后顺势弯下身来将对方揽住。“夏风悠悠,星河皎皎,确实够美。”

    赵芸头也不回,只是盯着头顶的银河坦诚言道:“非是看皎皎银河,乃是在看其中两颗星而……”

    “让我猜猜,”公孙珣侧身坐到妻子身旁,然后戏谑言道。“莫不是牵牛织女二星?”

    牵牛星与织女星的故事,早在《诗经》中便有雏形,到了此时,故事更是已经完备,大概就是彻底将牵牛和织女二星拟人化、夫妻化,然后营造出银河将夫妇二人分隔两岸,只有七夕相会的情节,并因此诞生了一个传统节日——七夕佳节。

    然后,还随即衍生出了大量的风俗习惯。

    “然也……”赵芸依旧仰头望着星空,声音却不禁有些慌乱,因为她的丈夫忽然把鼻子凑到了她的脖颈上。

    “阿芸这是专门熏香了?”公孙珣深嗅了一口后问道。“七夕未至便要仿七夕风俗熏香求子吗?”

    “没、没有的事情。”银河下的赵芸面色微微泛红,却在极力否认。

    “这身衣服也很奇怪,”公孙珣忽然又拽了拽对方身上的紫色上衣。“哪里有在家中穿这种衣服的?”

    “这不是……”赵夫人终于忍耐不住了。“这不是你喜欢的赵国款式吗?”

    “且不说什么赵国款式,”公孙珣也是终于揽着自己妻子失笑。“咱们接着说这牛郎织女,各地风俗不同,故事不同,不知道阿芸你们清河那里牵牛织女二星的故事与我们辽西有何不同?”

    “并无不同吧?”赵芸虽然对对方陡然岔开话题感到不满,但终究是能够‘理解’,便也就顺势说起了自己从小听来的故事。

    “就是这样吗?”公孙珣听完后不以为意道。“河东织女是天帝之女,嫁给了河西牵牛郎,婚后织女荒废机杼,引起了天帝大怒,让她回河西织布,每年七月初七才许与丈夫见一回?”

    “不然呢?”赵芸不解道。“莫非你们辽西的故事还不同吗?”

    “倒也不能说不同。”公孙珣摇头言道。“只是阿芸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牵牛郎如何娶得一个天帝之女?你与子衡的夫人相善,应该也知道,便是一个县中豪强大户都嫌贫爱富不愿嫁女儿给有才却家穷之人,何况是天帝之女呢?”

    “这……这倒也是。”

    “故此,我们辽西那边却是有一番牵牛郎如何娶织女的故事。”公孙珣一边将妻子抱到腿上,一边戏谑言道。“你要听一听吗?”

    “说来也无妨。”赵芸倒也是大胆的环住了自己丈夫的脖子。

    然而,听完以后,赵夫人却是有些面色古怪,乃至于隐隐有些膈应:“盗人衣物,胁迫回家为妇,这不是强拐女子为妻吗?”

    “然也。”公孙珣倒也坦诚。“依照律法,牵牛郎活该被处死并分尸……”

    公孙珣没说话,汉承秦制,拐卖良家与群盗、盗墓都属于严重罪行,因为这些行为除了犯罪本身外,普遍性都还有其他社会影响,群盗是团伙化的意思,盗墓是毁人祭祀的行径,而拐卖良家则对社会风俗起到了巨大的破坏作用,所以都是要格外严厉处置的——也就是杀死以后还要分尸示众。

    当然了,到了此时此刻,豪强的肆无忌惮和流民的大规模出现,使得社会秩序出现了根本上的动摇,这些律法的执行也就变得‘因地制宜’且‘因人而异’了起来。

    “那为何会有如此故事流传?”赵芸当然不解。

    “首先当然是有人‘无意间’编出了这个荒谬故事,”公孙珣叹气道。“其次,却是豪强富户妾婢成群,贫民百姓苦无一妻……那么若是能偷一件衣服便能取一美妻,又如何不是好事呢?故此,这种故事在中上人家里还是少有耳闻,但在下面贫民中却是口口相传……实在是他们太受制于无妻之患了。”

    赵芸坐在丈夫怀中,吊着对方脖子,张口欲言,却又面色一红,然后方才勉力质问道:“那秦罗敷不是夫君你看上的吗?还为此专门央了这赵国国傅作了一首《陌上桑》!”

    “那首诗跟我没关系。”公孙珣连连摇头,宴会前他便第一时间打听了秦罗敷事件的缘由,哪里会不知道这里面缘由。“那是国傅做的诗,约好了让咱们家给他做雕版的而已。”

    “是吗?”赵芸将信将疑。

    “而且,这首诗背后的故事不止是秦罗敷当日一人一事……”

    公孙珣愈发失笑,却是将国傅韩拓这首诗歌背后的三件事一一讲解清楚:“你懂了吗?诗歌本就是歌以言情、歌以论志,其中所述未必经得起推敲,甚至为了对仗和工整,有些时候还会生搬硬套……恰如这什么‘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说实话,当日官寺内我也曾见到那秦氏女,倭堕髻和明月珠是真的,但什么黄裙紫衣我可是到了今日方才见识到的。”

    黄裙紫衣,缀着明月珠,只是因为为人妇不好做倭堕髻的赵芸面色绯红发烫,心中却已经信了七八分……自己丈夫傍晚才回来,一回来便做宴款待自己认错的冀州刺史,此时身上都还有还有些酒气、汗味,若是临时编的,也不大可能将诗的来历编的如此天衣无缝。

    更不要说,对方的态度还如此坦诚直接了。

    “那秦氏女……”良久,在自己丈夫戏谑的注视下,赵芸这才恍惚出声。“秦氏女家中都已经接了我送去的聘礼。”

    “那便接了呗,”公孙珣轻松应道。“秦氏女确实有几分殊色,我虽然不至于有什么想法,但夫人一番心意我又能如何呢?难道要再去退亲?”

    赵芸一时气急。

    “不过,阿芸你须知道,”公孙珣以掌抚过妻子脸颊,顿时便让对方安静了下来。“我今年二十有四,算上今日受了聘礼的秦氏女,乃是一妻三妾,而这三妾的来历你也应该心知肚明……唯有一妻,乃是我唯一倾心相求的,当日你祖母不来寻我,我也是要去你家求纳的。”

    “我不信……”

    “便是不信也无所谓,”公孙珣依旧从容。“结发夫妻,本是同路启程,至死方绵绵,除非你我之间自生嫌隙,又怎么能因为一些别的人或者别的事情而有所顿挫呢?”

    “我只是……只是见阿玉怀孕,心中乱了一些方寸而已。”赵芸勉力应道,说到底,她终究只是一个勉强二十岁的人妻。

    “那便借着星河之光,也与你一个孩子便是。”

    “可惜,当日在并州没去成五台山……郎君,且回屋去!”

    “我刚才便已经把人打发了,此处并无人。”

    “哪里能在院中……”

    “《诗经》有云: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正该借星辰精华求子……阿芸你这裙子为何系的如此紧?我且用刀了。”

    “猫……猫在院中,它在看!”

    “阉了的,没事……再说了,《诗经》有云:林有朴樕,院有阉猫,白茅纯束,有女如玉……正合大义!”

    “《诗经》哪里……哪里有阉猫?!”

    ………………

    刘焉一夜没有合眼,只是坐在院中仰头盯着漫天银河发呆,等到天色渐明时困倦的不行了,再加上院中又起了露水,这才回去稍微歇息了一会……然而,太阳刚刚化了露水,那公孙珣便忽然来访,逼得这位冀州刺史不得不仓促起身,在院中与对方相会。

    “方伯!”公孙珣双目通红,俨然也是昨夜未曾好好休息,但在院中与刘焉相对而坐时,言行举止中却透着一股神清气爽。“珣一夜未眠,却是思前想后,有一言不吐不快,所以冒昧来访,还请你不要见怪。”

    “邯郸令且直言便是。”同样双目通红的刘焉不由连连哈欠,也是强打精神……毕竟他知道,这种私下相会才是真正能解决问题的场合,必须要认真应对。

    实际上,便是亲子刘范,此时都被刘焉给赶到院子外面去了。

    公孙珣正襟危坐言道:“今日要说的,乃是下吏治理邯郸,心有所感……”

    “心有所感?”好不容易打起精神的刘焉简直想骂人,但也只能微微板起脸来嘲讽两句。“我怎么觉得邯郸令治理邯郸是肆意妄为呢?上下无人敢不从,无人敢不应。”

    “我初来邯郸之时,确实气势嚣张。”公孙珣对对方的态度完全不以为意,只是从容言道。“受到手下王叔治的规劝后才稍微收敛。但是,等我巡视邯郸西北,见到当地丘陵中的贫民后,虽然重新变得恣意妄为起来,但此时多是出于怒气而非傲慢……方伯可知道我在巡视路上亲手杀了一个县尉吗?”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刘焉一脸疲倦的答道。“而且从辽东到洛阳,从塞北到邯郸,无虑侯杀人太多,何止是一个县尉?”

    “下吏虽然杀人众多。”公孙珣幽幽直言道。“但多是战场相对,或是刑狱之下的执法之举……唯独这个县尉乃是我怒而杀之,无法可依!”

    “你是来寻我自首的?”刘焉登时精神一振……这是送把柄给自己吗?

    “当日我到一处山坳乡里,正好遇到一伙太行山中的群盗下来劫掠。”公孙珣根本没有理会对方,只是自顾自言道。“拿下后问话时他们便招认,曾在何处何处杀人,又曾在何处何处掳掠……最后其中一人居然招认,他曾经在某处劫掠时摔死过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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