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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3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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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领路!”

    魏越也是忽然醒悟到公孙珣这是吃了败仗,巴不得就此打住呢,便赶紧答应,然后立即回身呼喊进军,至于那个面色黝黑的俟汾黑獭则是兴奋难耐,也是打马上前跟上了魏越。

    前锋三千骑兵,外加一些有所心动的随行杂胡骑兵一起,忽然加速向前,直扑大凌河畔,而公孙珣则引部属来到了旁边的山坡上休息,兼待身后韩当所部兵马的到来。

    “君侯!”旁边的戏忠眼见着局势彻底扭转,却是当众请罪下跪在地,然后在牛毛细雨中潸然泪下。“今日之险全都是我的过错……子衡与杜伯侯、沮公祧他们在昌平主持大局,并无失误;叔治与常伯槐、枣文恭他们输送粮草,动员民夫,也未曾有半点疏忽;而军中之人,子伯定制军略,也是稳妥至极,更不要说,他与义公当时俱在卢龙塞中,程德谋也在渔阳……军中诸人,如高素卿不过一司马,田豫不过一少年,数日前的管子城中,做主让君侯冒险来此的,不过是我一人罢了!”

    “你有错,但不在此处!”公孙珣坐在对方身前,正色相对道。“当日管子城内,诚如你言,只有你戏志才一个人能说的上话,但你最多也不过是没有劝谏,而非主导。这次进军,不过是我鬼迷了心窍,还想着速速结束动乱去向何进求那个冀州牧……然而,我也是现在才幡然醒悟,当日我能在关中那种局面下速胜,乃是因为摒弃了身后政争,纯以军事对之;而今日之败,便在于强加政治于军略,以至连迭出错。志才,这次出兵中伏,我错八分、你错两分,事情你我当共担之。”

    戏忠身上已经有不少泥水,此时听到这话更是羞愤:“但身为谋士,临阵指挥失措,若非我越过君侯,让高素卿与田豫分兵而走,何至于忽然陷入死地?刚才也能直接突出来了!”

    “谋有政谋、军谋,你本就是法家出身,本事在政治、法度、形势判断上,军事本就不擅长……今天的指挥失措,不在于你,而在于我这个主帅失神无能,居然把你用在军略指挥之上!”说着,公孙珣努力扶起对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志才,我辈今日之羞耻,乃是共通的,你要是一死了之,岂不是让我独自承担这份败军之辱吗?以后的路长着呢,若失了你,将来谁替我谋政?”

    站起身的戏忠愈发羞愤,却眼泪涟涟,不知该如何作答。

    “且留有用身,替我偿今日之败。”公孙珣扶对方坐下,又对旁边的义从使了个眼色,这才转身去了山坡上另一处地方。

    “君侯。”山坡另一侧,文则等人见到公孙珣到来,也是赶紧行礼。

    “如何了?”难掩疲惫之色的公孙珣迎面问道。

    文则以下纷纷无言,只是赶紧纷纷让开道路,而果然,在这一队义从的身后,正有一人跪坐在山坡上,而其人身前还有十七具尸首。

    公孙珣走上前去,见那铁甲骑士如今已然卸甲,只穿着一件赤色直裾,细雨迷蒙中,其人身下的草丛居然满是殷红之色……这绝不是衣服掉色,而是他今日杀人太多,血水浸入同样颜色的衣服中并没有显出来,此时衣物湿透,这才滴水成血。

    “你可知道,我当时要你走,并非只是心下绝望失态?”公孙珣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问道。

    骑士回过头来,也是满面疲惫之色,兼双目通红,其人将要说话,却一时黯然,难以张口。

    “我之前隔河所言,虽然被你驳斥的不值一提,但确实是发自肺腑。”公孙珣见状一声长叹。“刚才在河畔见你们奋战,却是想到了当年弹汗山处夏育扔下我部独自逃走一事……这件事,是我生平之大恨,所以我后来寻了个机会,以此为由杀了夏育。而刚刚在河畔,见你们奋不顾身,却是觉得自己如当日夏育一般可憎,空以高位私念,驱勇士送死,简直可憎至极!”

    “那属下也只能再说一遍了。”这骑士抬起头来,努力言道。“君侯,我之前所言,也是发自肺腑……我们今日不是为了君侯的位阶与私念而死,而是为了君侯同时在广阳所行的仁政而亡,我的这些同郡子弟,死而无憾。”

    公孙珣张口欲言,却也一时艰难,勉强控制住情绪后,方才正色相对:“现在可能告诉我你这些郡中子弟与你的姓名了?”

    “自然。”这骑士勉力站起身来,这才指着地上尸首艰难言道。“如这个面色白净的,唤做王柄,乃是我们常山郡中一名亭舍骑卒;又如那个胡子长的,唤做韩偃,其父乃是郡中吏员;还有那个身材短小的,唤做孙为,其家中是屠户出身;至于这个年长的,我实在是不知道他姓名,只晓得他曾为黄巾贼,当日滹沱河败后被卖到我们常山本地大户中做徒附,居然也要跟来……”

    公孙珣以下,到诸位义从,山坡上的众人俱皆沉默,静听此人说着一些其实并没有太多内容的介绍。

    “最后这人……这人唤做夏侯兰,常山真定人,与我乃是同乡邻舍。”骑士指向身前最后一人时,言语愈发艰难。“他自幼读书习武,兼通文武,而且格外擅长军法,乡中人都知道他心存大志,此番听闻君侯平叛招兵,便是他撺掇着要来投军的,只是因为我长他一岁,才被推为首领。君侯,至于我本人,乃是……”

    “我知道你是谁。”公孙珣仰头长叹一声,倒是摇头打断了对方。“你说到常山我便知道你是谁了……我在中山任上便听过你的名声,还曾派人往你家中送过礼物。”

    这骑士当即低头默然。

    “子龙!”公孙珣一度想上前握住对方双手,但最终却反而是转过了身来。“天长日久,时事易转,你这十七位乡人之姓名与面目,还有今日临阵以一死答我之言,恐怕都会被人渐渐遗忘……故此,你日后常在我身侧,要多多提醒于我才对。”

    “喏!”赵云躬身应声。

    ——————我是记不住姓名的分割线——————

    “赵云,字子龙,常山真定人也。云身长八尺,姿颜雄伟,中平末,辽西乌桓叛,其为本郡所举,将义从子弟诣太祖。及太祖为乌桓所困于大凌河,不得渡,云引十七骑隔河见之,不避刀矢,迎千骑而冲,凡数次,左右皆亡,云独身犹冲杀不止,震惊两岸。太祖壮其举,乃亲持刀而渡,呼各部杂胡杀乌桓求赦,乃得脱。时军中文士,戏忠者皆在,蒙此得免其难。云亦遂与太祖征讨。”——《旧燕书》。卷六十九。列传第十九

    ps:感谢书友随缘献红尘,歧离谷的藏书的打赏……尤其是随缘献红尘,第二十一个盟主了,万分感谢。

第三十二章 雨落尚可向前行() 
突然变大的雨势并没有让丘力居与塌顿有什么明显的触动,因为,当这对叔侄来到大凌河畔,看到满地红白相间的乌桓骑兵尸体与足足数千新来的汉军援兵之后,就已经当场崩溃了。

    河东岸的丘力居来不及渡河,只能呆立在河畔喏喏失语,而河西岸的塌顿则在惊慌与愤恨之下,第一时间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以求突破汉军的阻拦,去寻找公孙珣的踪迹。但搜索了一整夜,已经疲惫到极点,还根本毫无建制可言的乌桓骑兵根本无法在渐渐变大的雨势中组织起攻势,更不要说魏越自恃身后还有援兵,选择了便战边退的打法。

    淅沥沥的春日雨水,乃是所有人平日间都会予以称赞的事物,因为他代表了即将到来的夏日中那生机勃勃的一切。但是随着身后骑兵不停汇报难以前行,眼前的骑兵不停因为地面湿滑连人带马摔倒在地,造成非战斗减员……到了最后,连魏越都开始咒骂起了这场忽然变大的雨水!

    正是碍于雨水的出现,原本只落后半日行程的韩当,一直等到当日晚间,才狼狈引五千骑兵勉强赶到公孙珣所在的道口,并连夜此处安营扎寨。相对应的,更加沮丧和狼狈的塌顿也终于在丘力居的接连传令下选择了无奈罢战,并退回到河畔道口安营扎寨。

    这个动作,俨然是觉得自己一方还有兵力优势,若是明日雨停,不是不能再以多击少,趁着汉军后援未至,再求一胜。实际上,第二日上午,丘力居部也全军渡过了河来。

    但是,这一日,雨水或大或小,却居然还是连绵不断,地面湿透,勉强集合了主力的乌桓人也好,建寨固守待援的汉军也罢,甚至那些本地生存的杂胡部落,也都纷纷无计可施……望天兴叹。

    “这是好事!”出乎意料,戏忠却因为这场雨水变得重新振奋了起来。“乌桓人的骑兵因此失去机动,河对岸的高素卿部与田豫等人,还有其他散落兵马此番虽然也要辛苦,却终究是能逃回来了!”

    韩当也表示赞同,不过他是从军事角度而论的:“确实是好事,大凌河算是在柳城与管子城中间,乌桓人和我们一样都补给艰难,但我们的后勤比他们的后勤要充足,经得起耗,所以这雨一下,丘力居和塌顿根本撑不住,说不定马上就要退军,君侯也就彻底安全了。”

    戏忠说的一点都没错。

    随着降雨与之前派出的大量本地杂胡向导,越来越多的汉军散落部队成功折返,虽然有些伤亡,但田豫和高顺等主力精锐还是终于得以脱身的,甚至细细算来,汉军这里反而还多了不少人——公孙珣指河立誓的事情吓坏了一些杂胡部落,天知道是不是之前跟着乌桓人的那些杂胡,见势不妙,居然纷纷跑到了此处。

    对此,公孙珣并没有较真……他也没法较真,因为这些人之间很多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就好像俟汾氏十二部一样,两边都有,说不定俟汾氏内此时还有人跟着轲比能甚至阎柔呢,但由于黑獭天王这厮标杆式的大功,你难道要追究那些人的问题?而且,这个时候也不是较真的时候,乌桓人主力还在呢。

    韩当说的也不错。

    雨势断断续续又持续了一日,当娄子伯从后方极为辛苦的赶到以后,塌顿与丘力居终于近乎绝望的选择了撤兵。

    和莫户袧一样,在收拾军营走人之前,丘力居写了一封言辞极为恳切卑下的书信,恳求原谅。而公孙珣的反应也一样,他当众将信撕碎在了脚下……开什么玩笑?事到如今,公孙珣若不能彻底讨伐乌桓人吗,甚至清理整个辽西,那如何偿他在河东安的羞耻?

    “这是坏事!”这日中午,得知乌桓人已经开始大举渡河撤兵,军帐门内,随着一堆中级军官和杂胡头人离开了此处,娄圭低头看着已经被淅沥沥雨水浸透的地面,却是负手给出了一个与韩当、戏忠截然不同的意见。“依我看,这场雨是个天大的坏事……”

    “子伯先生这话怎么说?”刚刚带着数百义从护送公孙珣白马旗回来的田豫一时好奇。

    “我从管子城过来,沿途雨水都是这么连绵不绝,可见这场雨怕是牵扯极广。”娄圭回头捻须叹道。“而辽西地形复杂,素来多丘陵河流,更兼数百里无补给处,本就难以奔袭,如今雨水浸湿地面,车骑难行,怕是短期内更加难为行军之事……诸位想想,承德地形那么险要,如此天气,如何去打?柳城更干脆,且不说如何运输粮草,只说咱们前面十余里处便是大凌河,绵延数百里遮蔽柳城,若是雨水急促,大凌河水位暴涨,隔断道路,咱们如何又能去打柳城?”

    帐中诸人,从韩当、戏忠以下,到刚刚回来的高顺、田豫,与第一次加入白马义从担任队率执勤的赵云,居然全都瞬间沉默。或者说,本来他们就因为这次受挫而有些沉默,但毫无疑问,当娄子伯说出这番话后,他们便是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整个中军帐中,俨然鸦雀无声,唯有打在头顶帐篷上的雨水淅淅沥沥依旧不停。

    披着衣服坐在火盆前的戏忠欲言又止,但这一次他终于保持了沉默。

    当然,话说回来,不能因为之前犯得错误就忽视掉戏忠和公孙珣选择军事冒险的某些客观理由……实际上,就算是不用戏忠出来强调和分析,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此局面,并不意味着军事失败,但很可能意味着公孙珣要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

    几百里的路,走一个来回就十几天,还要考虑军事对峙,考虑战场杀伤,考虑战后处置……天知道回过头来是不是已经天翻地覆了?而且屯田数年积攒下的粮草,是让公孙珣仍在这种破地方的吗?

    而且,就算是不考虑能不能来得及转身去向何进索要那个冀州牧,只是考虑幽州的形势,战事拖下去,也只会让刘虞和赵苞获取更大的政治威望与军事威望而已——这俩人本来就是空手套白狼,赚一分是一分。

    当然了,这个理由现在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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