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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7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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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豪杰俱在此处不错,可你又有何资格以一人对凉州全州?只是因为你是卫将军的使者吗?”

    台下又有人出言相对,韩遂眼尖,看到是汉阳(天水)四族之一,所谓姜、阎、任、赵中姜氏一族中嫡脉年轻一代的姜叙,再加上之前出言的其族弟姜冏,立身于蒋干身侧以作保护的赵昂,也是不由渐渐心冷。

    汉阳,或者说天水,历来是凉州最发达的一郡,所以豪族聚居,当年公孙珣挟破董之威,强行要走半郡,继而又被皇甫嵩经营妥当,渐渐拿走整郡,也是让凉州从整体概念上大幅度倾向了中央,或者说,倾向了公孙珣。

    但事到如今,后悔已然无用……之前哭都哭了,还想如何?

    “卫将军之使,不足以对凉州全州吗?”就在韩遂胡思乱想之际,身侧蒋干却已经在队友的默契配合下继续了他的表演,其人居高立下厉声呵斥,宛若呵斥三岁孩童。“若是光武重生,你们是不是也要再问一问,世祖光武的使者有没有资格对凉州全州呢?”

    此言一出,饶是韩遂心里明白对方是在表演,也还是不由心神为之一夺。

    非只如此,台下台上诸多凉州豪族,包括出言相对的姜氏兄弟,包括蒋干身侧的赵昂,包括被诸多北地羌族首领簇拥着的傅干、盖顺,包括位于蒋干身后的马腾,俱皆愕然。

    整个凉州全州豪杰,胆气居然一时为一名淮南书生所夺……当然,他们不是在畏惧一个淮南书生,而是在畏惧那个已成光武之势的卫将军!

    讲实话,虽然私下传言越来越多,但将公孙珣比作刘秀的说法,还真是第一次听闻。而且这话,蒋干肯定没有和那些汉阳(天水)豪族的年轻子弟们打商量,而是真的临场发挥。所以,便是那些汉阳(天水)豪族子弟,也纷纷失色。

    “都说凉州自汉初便叛乱不断。”蒋干双手握住缰绳,继续睥睨相对。“那在下敢再问一句……光武在时,凉州便叛了吗?凉州敢叛吗?!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治一乱,两百年出一圣人,今卫将军鞭笞天下,有吞并四海之意,你们这些在汉时受尽了苦的凉州人不趁机为其前驱,一改凉州旧风,反而在此随两个渭水败军之将鼓噪做戏,真还以为还是在跟昔日那群洛阳蠢材作对吗?”

    蒋干自由发挥,反而气势逼人,论及渭水一战,脊梁骨都被打碎的韩遂、马腾俱不敢驳,说起将来前途,姜、赵、傅、盖,还有本该出声的杨秋族弟杨阜也哑然无语……很显然,蒋子翼已经完全不用人捧哏帮忙了。

    其人环顾左右,继续在马上相对:“你们不是问卫将军何以治凉吗?此事易尔!汉室视尔等为边鄙,轻视尔等,可我家卫将军出身辽西,常自称匹夫,又怎么会因为你们出身边地便歧视你们呢?汉室以羌汉混居,常不加辨别,擅加屠戮,可卫将军却视羌汉一体,凡羌人、氐人,乃至于鲜卑人,能言汉话,愿改汉姓便可编户齐民……非只如此,尔等可知,邺下大学中是有改姓的鲜卑人、匈奴做大学生的,而且那个姓慕容的鲜卑人毕了业,已经去做了七品县令?我家卫将军连鲜卑人都能容,为何不能容汉化更甚的羌人、氐人?”

    台下一时骚动。

    “凉州羌汉混居,早就一体,氐人归汉,躬耕汉地三百年,更是早早改姓,与汉人完全无二,你们以为卫将军不知道吗?这些事情,我一个淮南人是不知道的,但是卫将军亲口告诉了我。”蒋干继续言道。“他临行专门有言,让我转达诸位……”

    台下忽然又迅速安静下来。

    “卫将军说,他以为凉州有今日,一在凉州人出仕受歧视,使上层不能与天下合流如一;二在凉州汉、羌、氐三族杂居,底层实际合流,中层相互冲突,而汉室傲慢,不能改弦易张,公正处置,又只以堵不以疏,从而使凉州内部羌乱不断;三在汉室至此已经近四百年年,吏治实际全盘崩坏,故下层百姓无论羌汉,又饱受盘剥之苦,难以维生……除此之外,战乱不断,又使得西域商路断绝,从而民生愈苦。”蒋干在一片寂静之中侃侃而谈。“故此,我家将军让我问一问诸位,如果他愿意从这四件事入手,接纳凉州豪杰公平入仕;许羌人、氐人改姓归汉,视底层百姓为一体;梳理吏治;去除军阀、清畅商道,那你们可以不可将凉州十一郡百余城邑千余部落拱手奉上,拜他为主,让他来为一为凉州事呢?”

    台下不止一人本能欲言,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蒋干见状,复又失笑,并以手指身侧韩遂而言:“诸君,卫将军的诚信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唯独要专门再问一问……我家将军若如此来做,无论如何,总比虎牙、龙骧两位治理要好吧?”

    台下依旧难言。

    “当然,卫将军还说了。”蒋干复又昂首睥睨而笑。“若凉州诸君信不过他,也是乱世中寻常之事……但要那样,还请不要犹豫,即刻聚兵去攻汉阳便是,他就在彼处等诸位,而诸位若不敢去,他便要亲自再来榆中!唯独战又不战,降又不降,一群所谓豪杰汇聚一处,只知鼓噪他人为己前驱,反而一事无成,岂不是像女子一样可笑?!”

    台下大肆喧哗,不少人拔刀喝骂。

    而蒋干眼见台下白刃纷纷,却也不惧,反而拱手赔罪,冷笑再对:“在下错了,此言不佳尔……在下远涉风沙至此,亲眼所见,凉州女子持矛敢战,扶机能织,上马可开弓,下马可耕田,哪里是诸位豪杰能比的呢?若强拿诸位豪杰来比,未免显得诸位母亲、妻子、姐妹无能!”

    言罢,其人理都不理身侧早已经面色煞白的韩遂,与愈发混乱的台下情形,直接在赵昂的护送下回到庞德身后。

    “子翼过分了。”庞德也有些愤愤然。“凉州还是有不少豪杰的,如何能这么奚落我……奚落他们?”

    蒋干笑而不语。

    其实,蒋干今日的表现确实有些超纲了……他的任务本来是确保韩遂不能再此煽动一次联盟而已,而这个任务由于有天水豪族外加傅干、庞德、盖顺三人的配合其实非常简单,这才有了一些即兴发挥。

    这一晚,凉州豪杰如意料之中那般无果而终各自散开且不提,另一边,之前结为义兄弟的韩遂与马腾却也终于在晚宴后坐下来坦诚一会,双方架起牌桌,摆上动物牌,抽牌比大小赌钱……正所谓,龙比虎大,牛比猪大,马比羊大,牛马胜猪狗,龙虎通吃一切。

    而这个时候,韩遂才真正绝望,因为马腾不但牌比他好,人比他想象的要软弱许多。

    “义兄,俺准备降了。”一对牛马组合砸出去,马寿成绝对坦诚。“打也打不过,不降干啥?”

    手握一头猪和一只鼠的韩遂欲言又止,一字不发。

    其实,韩遂很理解,甚至很羡慕马腾的这种心态……马腾这个人作为汉羌混血,出身太低了,而且少年家贫,性格宽厚,所以权力欲天然低许多,那么逻辑到了他这里就简单直接多了……既然军事上看不到希望,那就降了呗!

    卫将军又不是没有给他马腾开条件,给一个九卿或者差不多的荣誉职衔,加个县侯,赐钱荣养,然后他剩下的两个儿子一个侄子,马休、马铁、马岱,不想上学就全都入义从,也就是无歧视高起点进入邺城的人才体系内。

    那还有啥可说的呢?就降了呗!

    “义兄呢?”又是一轮牌过去,马寿成摊开一对龙蛇,强吃了对方一对牛羊后,忍不住追问起来。

    “我再看看。”韩遂想了半日,也只能如此回答。

    我再看看,这是韩文约白日对庞德说过的话,也是晚宴时对自己亲近下属说过的话,如今面对马腾,他还是这句话。

    翻译过来,其实就是——我准备坐以待毙。

    这种举动看起来很愚蠢,甚至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却总有人不停的重蹈覆辙……之前孔融在青州,面对黄巾和袁绍时也是这种举动,是真的愚蠢吗?

    或许是,但更多的是无奈。

    说白了,类似处境下,主动迎战没有胜利希望;逃跑又没地方跑;去死呢,大概也是不舍得的;最后,又不甘心或者不愿意、不能投降……那么不战、不降、不逃、不死的情况下,不是坐以待毙又是什么呢?

    而且坐以待毙也是一种人生态度嘛,说不定就时来运转了。

    你就好像人家孔融,最起码面对黄巾时坐以待毙的策略就很成功,他孔文举没败呢,黄巾就先被袁绍从后面给一口吃了;然后袁绍来了继续坐以待毙,袁绍照样没砍了他,而是送到长安享福去了。

    换到韩遂这里,可能类似情形发生的希望过于渺茫,但总比没有强吧?

    说不定,今天晚上公孙珣就在陈仓看上谁谁谁的小妾,结果引发叛乱,水土不服死了呢!

    说不定,明天曹刘就开战,直扑官渡了呢!

    说不定,后天长安就发生政变,天子就跑了呢!

    凭啥不许他坐以待毙?

    而正如韩遂很理解马腾一样,马寿成也是很理解韩文约的,大家都是类似处境,无外乎是能不能过那个坎而已,于是其人明白对方心意以后,微微颔首,再度摊开一对龙虎牌,便了结了此局。

    “事已至此,愚弟就不多留了。”马腾将对方压上的玉佩从容取走,复又起身与自己义兄正式告别。“反正卫将军进军,总要先处置我,义兄再观望一二,也不是不行……只是可惜,这次一别,我就要去邺城,兄长要么死要么去车师,咱们兄弟再见面不免困难!以此一拜,以作兄弟之义!”

    说着,马腾在桌旁随手一拜,便兀自出门而去了。

    韩遂坐在牌桌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等对方都走入院中后,方才忍不住扬声以对:“赢了就走,还是夜路,小心遇到劫路之匪!”

    马腾也不客气,遥遥回应:“若如此,就当是散财了。”

    韩遂彻底无言。

    话说,马腾眼见着联盟不成,情知军事反抗毫无意义,便下定决心回安定郡整军投降,而其人深夜而走,第二日中午便到达了汉阳郡的勇士县……其实,这就是榆中的特殊地理意义了,榆中乃是汉阳(天水)、安定、金城、陇西四郡的交界处,又挨着黄河,乃是西凉一等一的核心之地……然后稍作歇息,便准备穿过勇士县,再向东进入武威祖厉县,再向东穿过逢义山,就能进入安定,届时公孙珣应该也已经从陈仓动身,正好可以引军南下,和气生财。

    没错,投降也是有说法的,不把自己的军事实力摊出来,不把自己的坦诚态度表达出来,也不能卖个好价钱是不是?

    九卿中那么多官位,也有好听不好听的,而且若是能做执金吾或者城门校尉不比九卿好吗?

    赐钱更是会有巨大的悬殊,谁嫌钱多啊?

    然而,打着如此算盘的马寿成引着自己侄子马岱和五六百亲卫,离开勇士县城,再度动身以后,当日晚间却在城东面汉阳、武威交界处的一个牧苑中遭遇到了一个意外之人——他的长子马超带着一曲邺下幽州突骑在此相候。

    讲实话,马腾一直不待见自己这个儿子,但毕竟是亲子、长子,而且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家产、基业可言了,反而是多年未见,不免有些惊喜。另一边,马超也毫不犹豫,引众下马,来到马腾身前跪拜行礼,口称大人。

    双方皆大欢喜,便在牧苑这里野营露宿,饮酒烤肉。

    “难得你有此孝心,还知道专门来此候我。”篝火畔,脱了甲胄的马腾望着已经成年加冠、身材极似自己的长子,也是格外感慨,连连拍起对方肩膀夸赞。“刚刚加冠便能领如此雄壮的两百甲骑,将来前途也是极大的。”

    “没办法,身为家中长子,在此关键之时怎么能不为家族考虑呢?”马超闻言一滞,倒是不由低下头去。“至于说前途,虽然公孙老夫人和卫将军也都高看我一眼,可军中豪杰太多,想要建功立业未免艰难。”

    “我知道你担忧什么。”马腾捻须随意而道。“你且放心,我决心已定,这次回去就整备兵马降服于卫将军,从今往后你非但不再是质子之身,反而在邺下会有家族支持,前途一定远大……”

    “其实,小人此行正为此来。”马超继续低头而言。

    “我知道。”马腾继续失笑。“你是怕我万一想不通,起了抵抗之意,弄的父子战场相对……其实,我哪有那么蠢?卫将军要亲出汉阳,镇西将军要引两万众出北地,凉州北三郡俨然是前期主攻方向,韩遂可以再等等,我是半点都不能犹豫的。”

    马超微微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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