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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本天成-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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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各个出城的关隘设下人手,这个逆子还能插翅飞了!”

    “是。”

    下令的人和听令的人都知道这极可能是徒劳。雪上飞恐怕早已驰骋在城外不可追寻的某处天地了。

    凤雁痕的目光如同在空气里无焦点地飘忽,上面蒙着一层薄薄浅浅的白霜。但实际上那目光无比精准地笼罩在南傲天背上。

    偶尔不经意的间隙,南傲天的背影显出一种清挺和孤寒。这背影时不时会让风雁痕产生一种模糊的幻感。

    幻感里她常常错以为南傲天还是一个书生,当年,廿年,直至现在她深知他早已不是那个人的时候,还是很容易对这男人产生一种深深的陷入和爱怜。

    女人一旦对男人产生了爱怜,是很可怕的。

    会失却理智,甚至搭上一生。

    十年寒窗养出来的书生气使得南傲天这类文臣在面相上总有些风流倜傥从容雅致的天然优势。不管到了什么年纪,经历了多少风雨和糙砺,这股气韵总是留存在骨子里,从未远离或消散。所以南相作为一个政局的操盘者,可以说还很年轻。

    四十多岁,正是一个男人野心正盛的时候。

    而南傲天的手段不同于耶律明修和杜远鹏,也不同于一般的文臣——那些御史大多迂腐软弱。南傲天不一样,他有武将们不及的深谋远虑和文臣难有的杀伐果决。

    几十年的朝堂生涯,使其心思从深沉到深险,从最简单的修齐平治的文士理想渐渐渗入了狠厉与残忍。但永远也不会改变的是,南傲天身上绝没有那种看似强大实则彰显着虚匮的蛮暴,而且永远也不会有。这可能是书卷的强大作用力,柔弱的纸张笔墨,可以连邪恶也覆上一层文雅。

    所以每当南傲天发怒和盘算计谋的时候,没有面相上无用与多余的火气,只有沉定到让人忐忑的平静,而这平静又丝毫不影响骨子里散发的阴寒。

    风雁痕透过门梁上方露出的一角晦矮深云凝望着天际。多熟悉的场景啊,二十多年前,她身为阁老的长女,风风光光地嫁给了南傲天。他为什么不逃呢?为何不像今日的南清云一样逃走呢?

    她宁愿这个人当年诚实地逃亡,也不要他违心地娶了自己,她今日是如此希望南傲天离开,正如当日她当年希望嫁给他时一样的迫切和渴望。

    为了嫁给这个男人,她凤雁痕曾不择手段啊。

    南傲天注意到了凤雁痕眨也不眨望着他的,哀切而复杂的眼神。他没有想太多,以为那眼神是因为担心南清云所致。

    微微叹了口气,安慰凤雁痕道:“夫人放心,清云不用多久就会自己回来的。他没有吃过外面的苦。”

    “老爷何以如此自信?”凤雁痕犀利地扫了南傲天一眼。

    这眼神令南傲天有微微惊异,他所熟悉的凤雁痕,一向唯他是从的凤雁痕,从来没有透过眼神向他释放这样大胆的,甚至带着些坚定反抗的讯息。

    相爷与丞相夫人之间持续了一段短暂而微妙的沉默。

    领了命刚刚出门的全福脚步在门外顿住。

    凤雁痕先妥协了:“但愿如此吧。我只求清云在我老死之前能再回来看看我这个额娘。”

    说着就要离开花厅,往后宅去。

    “站住!”南傲天有些怒了。

    自己的儿子已经逃了,自己的女人也要莫名其妙来一场无声示威吗?南傲天习惯了独断专行,无论对于明显的还是暗示的反抗,他都可以做到极为敏感。

    “老爷还有何事?”

    南傲天有些尴尬,他想不出来凤雁痕明面上有什么错。

    倒是他自己,无论如何想不通,南清云真的做到了,他竟然真的不顾一切地逃了。南傲天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所以几乎敢大胆地确信南清云即使心里再怎么排斥和反抗这桩婚事,也还是会隐忍着听从。按他的设想,南清云是孝子,婚后也很快会为人父,所以再大的不甘与激狂也会被岁月的温柔骇浪潜压在海底。他会渐渐地,忘掉年少轻狂时喜欢与不喜的人和事,成为合格的臣子,合格的孝子与合格的慈父。

    然而南清云这次没按照他的轨迹前行。南傲天有种被亲儿子忽然撑开的丰满羽翼猝不及防打脸的羞怒感和挫败感。待家丁管家奉命全散尽后他轻叹一口气,瞬息里觉得自己老了。

    凤雁痕安静地立在门边,空落落的花厅里充满着僵持。

    “老爷,宛若那孩子如何安置。”凤雁痕浅浅地问,像空气里的紧张根本不存在一样。若以照顾儿媳为由,她该可以走了吧。

    而且这样,可以不留痕迹地解决南傲天下不来台的尴尬,维全他的面子,她太了解他了。

    南傲天没再为难,沉沉地道:“在杜家主动提任何要求之前,那只能还是我南家的媳妇。吩咐好下人,无论如何也当成少夫人来百般哄侍着。改日夫人随我亲自登门给杜家赔罪。”

    “这次是御旨赐婚。皇上那边,该如何交代?”凤雁痕这是提醒南傲天,别因一时之怒造成更大的疏漏。

    想起完颜旻,南傲脸上的阴翳加深。

    这次与杜家,连理不成反结仇恨。朝堂之上从来都是风云时转,暗流涌动。有多少势力的眼睛在看,打算伺机而动随风转舵。

    “夫人,你先去安抚好新妇。这些事,我自有打算。”

    此时忽有心腹家丁来报:“老爷,宫里的消息。橙妃娘娘暴毙,水大人已经出狱。”

    “噢?暴毙!”南傲天先是一惊,继而脸上出现淡淡的变化。

    “可否探明原因。”

    “呃……老爷是问哪个?”

    “橙妃为何会突然伤逝,以及水无青被释出狱的原因。叛国那么大的罪,这就给放了?”

    “这,宫里现在情况未稳,小的也未探明。不过,听那些宫女的消息。好像是大病不治,昨儿个夜里突然又闹着自杀,让皇后娘娘赶到给救了下来,但到底还是咽过气去了。”

    “昨夜……”南傲天微微思索。

    难怪,难怪清云今日突然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不过,橙妃这一死,送走了一个亲家,倒是又送来了一个同道。

    南傲天敛整了两侧衣襟,把胸前喜饰扔下,想了想,干脆把崭新的外袍直接褪下扔在一旁的椅背对风雁痕道:“夫人,替我找件素净的衣服来。”

    “老爷这是……”风雁痕进退不是。二十多年了,南傲天的心思,她从来也没有真正地看透过。

    “本相且去慰问水大人。”

    凤雁痕找来了衣服,是件十几年前的旧衣。那时南相与南府都尚且单薄。

    南傲天猛然看到熟悉的衣物,心头一阵复杂闪过。那时年少衣衫薄。

    那时的心也干净。

    可是干净被人欺。

    “夫人许久没有帮本相更衣了。”

    凤雁痕不可思议地望向南傲天。慢慢走近,手微微有些颤抖。一件外袍,整理了许久,脸容因心神忐忑,而显得越发苍白。

    南傲天深深看了凤雁痕一眼,自己整理好,大跨步出来门。

    门侧,全福还在。

    “为何现在还没去?”南傲天皱眉,身边人都是怎么了,没有一件事顺心。

    “小人有重要的东西忘了拿,只好再折回来。”全福从容不迫地答。

    “拿了就快去做事。”

    “是。”

    南傲天绕过全福匆匆出门去。

    身后凤雁痕与全福对视,但双方急忙各自收回目光,闪电般躲开了这危险的一瞥。(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势易() 
水无青在狱中的日子还是日夜忐忑的。他没有耶律明修那种长年战场里厮杀形成的天生狂戾,也没有南傲天从底层摸爬滚打练就的冷静不迫。

    水无青还是要靠天子的欢心维护自己前途和命运的那类臣子。他本无心造反,更想不到耶律明修与赫连拓在自己背后摆了一道。在赤狱里的水无青每天忐忑揣测着的,就是完颜旻的心思,他无时无刻不在希望皇上可以宽大为上,念在他毕竟追随过先帝的份儿上。

    水无青盯着不算寒颤的膳食,根本无心动筷。但为了维持一条老命,还是懒怠地抬起食箸。

    狱门上粗重的铁锁响动起来,水无青耳朵立刻敏感起来。莫不是,上头回心转意?

    “水大人,您可以出狱了。”

    刚拿起的筷子啪地交叉掉落,埋进脚边的稻草席垫里。

    水无青眼珠一抡,缓慢地抬起头来,露出蜡黄耷拉的脸皮和乌青的眼袋。素日富贵浮肿的横肉从脸皮上凹陷下去。蓬乱头顶上落着些稻草屑。

    十来天的牢狱之灾,水无青仿佛苍老了十年。

    狱门口站着的人是刑部尚书李延年。水无青昏花的老眼里渐渐辨识清楚李延年的影像。

    刑部尚书亲自来,这是……

    不是大吉,便是大凶。

    李延年捧着一卷诏书渐渐走进囚室。意味深长地看了水无青一眼。

    “水大人,先接旨吧,你可以出狱了。”

    水无青眼珠惶惶不安地转了几圈,一颗心提吊起来,艰难地落腿跪下,双手奉上,颤颤巍巍地捧接了圣旨。

    “李大人,这是……”

    说着就要把圣旨展开。

    李延年眼里有叹息色,手指搭在水无青粗胖的手指上,止住其动作。

    “水大人,皇上交代的事,老臣我怠慢不得,大人还是,先打点打点随我出去吧。恭喜大人,官复原职。”

    说着瞟了一眼那道紧紧卷闭的圣旨,沉声道:“这道圣旨,大人回去以后再看不迟。”

    同时两手将水无青扶起来。

    “哎,哎,李大人说的是……”官复原职四个字让水无青有种幻觉一样的惊动,惊动和感激。回去就好,能回去就好,不管圣旨里还写了什么,走了这么一遭劫难,其他一切能算什么呢?

    水无青着一身变了颜色的囚衣到了水府大门,管家早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已经在门口候了多时。

    “老爷,老爷回来了。”管家身后的家丁一下子叫了出来,声音有些哽咽。

    “老爷,回来了……”管家的声音有些百感交集,不敢抬头看。

    倒是水无青有些蹒跚地下了马车,疲惫体态里流露出些许喜悦和欣慰。这道大门,差些就永远没机会踏进去了。

    水无青手里紧捧着那道圣旨,被管家家丁搀着进了屋。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门梁上有几处嵌着白。

    紧随其后地,又一辆马车缓缓在水府门前停下,里面坐着简衣素服的南相。

    与此同时,杜远鹏心神忐忑地,被皇上身边的玉公公引进了御书房。

    ……

    次日晨,朝堂注定平静不起来。

    丞相公子逃婚,橙练宫橙妃娘娘暴毙。兵部尚书水无青叛国之罪久久未落定,却忽然释放出狱。

    哪一件都不是小事。

    喧嚣未定,完颜旻紧接着又宣布了另一条炸开锅的旨意。

    前首府将军耶律明修叛国,武将手中兵权削弱是大势所趋。兹日起朝堂不再设首府将军之席。四府将军并立,以西府将军杜远鹏为主位指引。

    朝堂如同沸了水的锅。皇上这是要削弱武将地位,实行兵权分立。

    水无青平静地接受了爱女的死讯,也接纳了完颜旻对他官复原职的“补偿”。然而这样一种诡异到令人不安的平静,让周围人噤声。

    所有的大臣都只是唏嘘侧目,没人敢上前搭话。

    朝臣无人不知,水家男儿悉数在边关,水映橙是唯一的女儿。那是真正是水无青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千金。就算是官复原职,有什么能抵得了丧女之痛。

    水无青面相很平静,平静得不像水无青。

    然而刚刚官复原职的兵部尚书脑子里一刻也不停地空空回荡着那道皇恩浩荡的圣旨完全展开时带来的令人心悸的痛心,家里满目的白绫挽联,以及南相去水府吊唁时说出的话。

    “水大人在军中颇有威望,根基深厚。两位公子又都在军营,若是橙妃娘娘不出了这事,大人的罪名,怕不是皇上想定就轻易定的。”

    一番话说得隐晦,却很清晰地给听者引明了思路。——橙妃死得太蹊跷了。一向好端端的人,又不是烈性子,怎就会忽然想到了自缢呢。

    而橙妃的死,确实又恰逢其时地断了水无青在后宫的羽翼。往后的日子,即使水无青无罪释放,甚至还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待着,怕也惊不起什么风浪了。

    水无青余光里映入完颜旻黑色龙袍一角。好一个少年有为的帝王。好一道圣旨,皇恩浩荡!

    南相昨夜造访时无意带过的话历历在耳。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刺着水无青的脑神经。

    “可怜了橙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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