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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起初……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南月眼睛里呈现出一种可怕的坚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冠礼(一)()
南月这种落定的眼神让萱后感到放心。
无论她做了什么决定,终究不会是太坏的决定。这个儿媳的心性,她是看准了的。
萱后利用的是善良人的善良,真正善良的人即使遭受天大的不公,也很难做出伤天害理的举动来。否则他们自己内心会感到深深的别扭。这种别扭常常使他们在外界看来有些软弱。
南月此刻挣扎在善与不善之间。
她不对完颜旻的病和可能出现的后果负有任何责任。该负责任的人是夏姬。
萱后很聪明的抓住这个挣扎的间隙,趁虚而入。
“月儿,哀家不是要逼你做出什么选择。你已经是很好的孩子。哀家像你这么大时,尚且天真烂漫无知,远没有你的彻悟与灵透。”
太后拉着南月的手,那双手此刻冰凉。
南月怔怔的。
哀伤、无望、祈盼、希望……甚至还有一丝丝的乞求,全部酝酿在太后美丽的眼睛里。这些情绪在无意与刻意之间拿捏地恰到好处,极有力地向南月袭来。
不容拒绝。
不忍拒绝。
“母后要月儿做什么?”
太后看了南月许久,终于开口:“哀家要你立下毒誓。”
南月抬头。
今日为何步步凶险。
“若他日你能为旻儿诞下皇嗣,而旻儿又真的罹遭不测,你需竭力辅佐幼帝成人。并且,确保幼帝和这天下,永远姓完颜。”
南月忽然笑出来。
她难道有能力把完颜家的天下改姓南吗?太后真是高看。
“皇后可愿立此誓言?”萱后带有强大威慑力的目光看到南月眼睛里去。
少女清澈而荒芜的笑让萱后对自己的久经沙场产生些许怀疑。
“母后问过皇上的心意吗?”南月发问。
“此话怎讲?”太后微笑。
“母后替他排布好了一切,他的江山,他的皇后,他的子嗣。所有以他为中心的事,可有一件问过他自己的决定。”
“明敏如皇后,难道不知道这所有的事,归根结底只是一件事?”
太后犀利的目光扫向南月,道:“人对了,歧途也能回归正轨,人不对,汪洋大厦迟早倾覆。众生畏果,智者畏因。哀家有足够的信心相信皇后是后者。”
“所以皇后的人选就是这个唯一的因?”南月强迫自己问出这个问题。话出口的瞬间觉得自己把自己撕扯得生疼。
“不错。而且,据哀家所知。四宫妃嫔,有能力乱君心的,目前还只有皇后。”
萱后深深地看了南月一眼,眼底写着对谈判胜利的把握和自信。
“母后洞穿一切,唯此事不察真相。”南月驳,“皇上的心意从来不曾属我。”
太后却站起身来,绕着南月打了个圈,缓缓道:“月儿,这世间有许多答案,不是要问眼睛,而是要问时间。”
南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太后哪里知道,她与完颜旻之间那场互为棋子的交易呢?
时间能给出的不过是一场互惠互利的果实。
“母后,月儿姓南。”南月将一抹荒凉的笑凝固在唇角。这是她手里最后的底牌了。——用来赢得这场毫无公平性可言的谈判。
果然,太后一句话抽走了这最后一点儿可能性。
“正因为你姓南。所以皇后之位更加非你莫属。”
南月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妇人,眼里除了不解,还是不解。
不解之外还有无可躲藏的挫败。
“在一盘走到狭路的局里,哀家宁愿赌一把,哪怕满盘皆输也不要坐在风雨飘摇的不安之上,任人摆布。”
“若旻儿真的有那一日。与其选择一对无风险的柔弱母子等待虎狼吞饲。哀家更愿意提前培养好能经得起风浪的皇后与太子。即使这样做可能面临着更大的风险和彻底的失败。”
太后像看棋友一样看着南月。
南月仿佛突然看懂了这个看起来天颜无忧的美妇人,明白了那仅有的两三根白发为何而生。
“母后是在拿北冥王朝的命运做赌,赌我南月会选择皇家还是南家,会选择皇上还是家父,对吗?”
南月定定地,冷静地,大胆而凄凉地道出这番话来。
“哀家果真没有看错人。”太后美眸里流转着欣赏但又威严的光辉。
“不过,哀家手里最大的筹码,却是天下苍生。月儿你,秉性纯良。”
太后笑得自信。
南月听得惊恐。
“月儿身微力薄,恐难当此大任。”南月幽幽答。
南月几乎不敢想象,太后早就将她定格在一个母仪天下的位置上。这是要她安坐在皇后凤榻,抵抗住群臣的压力,与母族势力细致地帷幄周旋,无论如何守住完颜家的天下。为未来她与完颜旻的孩子撑起一片光明天地来。
并且,拿完颜旻的命数相逼,拿天下苍生相胁。让她于情于理于人于心都无从反驳,无力反驳。
这步棋路,设计得好不精细,好不久远。
“母后何需多此一问,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南月几乎变得释然。皇宫果然不是寻常王榭。她这只堂前燕,飞得进来,飞不出去。
像是不忍也不必要再令萱后的视线对她苦苦相逼。南月沉重地跪下,如同膝下不是靳安殿的华石,而是北冥的寸寸土地与山河表里。
太后感觉到自己心里的重量全随着南月这一跪而消解。眼前充血,身体有些支持不住。
贵为太后,受别人的膝盖早已如吃饭饮水。
可这一跪的重量,她有些承受不起。
南月将右手手掌举起,五指并立,垂直向天:“苍天在上,我南月今日起誓,我在皇后位一天,必将协助皇帝完颜旻坐稳江山。若他日帝王早陨,留有遗孤,我当辅佐幼帝长大,接替江山。保证北冥江山永远姓完颜,不落入外戚之手。若有违此誓,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太后安坐在榻上,听着这场起誓。神情庄严肃穆,像是了结一个沉重的使命。
南月把手放下,脸上没有表情。“母后,月儿只能尽力做自己能做的。皇上的心,我强求不来。”
“尽人事,知天命。皇上那边,你不必忧虑太多。”
“还有,再过几日就是皇儿生辰。冠礼一事,就由皇后来准备。皇后定不会让哀家失望。”
南月苦笑。
你不会叫我失望。这真是世间最富有人情味最好听的要挟。
“月儿,委屈你了。”
“母后既然选定了儿臣,就没有必要再安慰儿臣。语言从来不能改变结果。我的决定也不是为母后的一番好言辞而做。”
南月行礼转身。
她的决定,从来是为自己的心而做。
“月儿——”
萱后将她叫住。
“你,怨哀家吗?”
南月转过头,轻轻的。
“怨什么。”
“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骗局。朝堂上下皆不知皇上随时殒命。精明如南相,也不知。”
南月慢慢地退回来,一步一步走到南月身边,双手伏于地,学着完颜旻请安的姿态朝太后磕了个响头:“如果母后问的是孝祥崇懿萱太后,我怨,但怨的不是命途,而是欺骗;如果母后问的是孤帝完颜旻的母亲,我南月无可抱怨。”
“月儿……”
太后的双手伸过来,被南月礼貌地推开。
“母后好生歇息,儿臣告退。”
南月直直地走出去,忽视了一路的障碍,甚至忽视了门口站立的如花。
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侍婢的脸上写满了不可言状的复杂。(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冠礼(二)()
南月回到椒房殿,七八月间的上午,竟觉得风吹得有些不胜寒。
“他肩上的分量很重,他的时间很少。”
她想要厌恶痛恨完颜旻,就因为这一句话,突然没出息地厌恨不起来。
何况溪娘不许她恨什么人,完颜旻与她又没有天大的仇。
他只不过是让她失望,让她的心有些凉。
她想可怜完颜旻,可是又觉得他拥有着无上的幸运。一个时时刻刻都被死亡提醒着的人,做过的每一件事都该是细致而精心的吧。他那样的努力,那样的认真,又是顽石一样冰冷无情心里毫无牵挂的人。这样的人即使明朝就被死神带走,又有什么可怨可恨可悲可悔的呢?
因为失去了太多,所以更加不敢荒废。才如此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吗?
南月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椒房殿的,脑子里灌满了和完颜旻有关的一切以及太后字字入心的话。直到传铃看见她回来,惊喜地迎上去。
“小姐!回来啦,这是礼部的大人亲自送来的司礼册,听说太后娘娘要把皇上的冠礼交给小姐筹备?”
传铃捧上司礼册,一脸喜色。
“哦。”南月扫过那册子,只觉鼻子酸涩,忙移开眼神。
“小姐?”传铃看出端倪,“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阿星睡醒了吗?我去看看他。”南月避开传铃进了寝殿。
“小姐,阿星少爷还睡着呢。”
南月回头瞥了传铃一眼,疾步进了椒房殿。
还睡着……
她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而且这种预感一旦来临往往都很准。
阿星你不能有事。
可否不要她在一天的时间里受两重打击。
尽管什么打击她都能咽下。
急到极致反而生出了平静,南月步伐稳而快地扑到床边。
阿星酣熟地躺在那张凤凰栖梧雕花大榻上。饱满的脸颊光华白净,眼睛紧紧地闭着,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
然而没有异样就是有天大的异样。
从太后宫中回来他就在睡,睡了一个白天,一个黑夜,到现在,又是半个白天。
小孩子心里不存事情,也不需要逃避。到了该睁眼的时候绝对没有多余的理由赖在床上。所以四五岁的孩子总是天刚亮就能醒,用清灵的眼睛俯视各色睡得昏昏沉沉的大人。
阿星平日卯时不到一定会准时起来。
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小姐,有什么事吗?我以为阿星前两日受了惊吓,就没叫醒他。”
“他从来不需要别人叫起床。”
南月揉揉胸口,希望心情平静下来。
好像这样就不会有事似的。
“阿星?”南月轻唤。
右手盲摸了半天终于找到搁在被子里的小手。左手试他鼻息。
脉搏跳动得平稳有力。呼吸也匀称。
南月的担忧消减三分。
看起来什么症状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睡得这样沉。
“阿星?”南月再唤,语气里已有三分焦急。
连续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
“小姐……”传铃脸色也开始泛白。
“传铃快取针来。”
针皿就搁置在离凤榻不远的位置,只是南月不能再让阿星离开她的视线。
“小姐!”传铃急步捧了针皿盒过来。
南月看也不看一眼。开箱,探针,挑针,一气呵成。
尖尖的金属刺进阿星手臂上细嫩的皮肉。
小男孩光滑的脸额抽了抽,额角渗出一滴汗。
很快整个额头都细细密密积满了汗。
第二根针毫不温柔地扎下去。
抽动的幅度比刚才大些。
阿星哼叫了一声,薄薄的眼皮睁开来,跃跃欲动地显出清亮的瞳仁。
很细很小声的声音传来:“姐姐。”
只是脑门上除了出一层薄汗,阿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看着南月。仰躺着,像个听话的精灵。
这孩子一直很安静,无论睡着醒着,还是刚醒来。
“姐姐,痛。”
南月不眨眼地细析阿星每一个动作。
他脸上很平静,声音也很平静。只是叫痛,那就是说,没有内里的痛,疼痛的只是皮肉,这种止于浅表的痛是她扎的。
“忍忍。”
没有多余的安哄。只两个字,阿星能听懂。
南月用指压住阿星藕节一样的手臂,两根针一齐拔出。
阿星眉尖有轻轻的一动。剩下的痛,全含在了咬紧的牙关里。
安静的孩子,常常惯于忍耐。
“很困吗?还要睡吗?”
南月将针搁在一边,惴惴不安地问。
这孩子太会隐藏了,所以她不能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一定会告诉自己他没有任何的不舒服。过于懂事的孩子到了关键时刻更让人揪心。
她只能问他是不是困,从答案的细枝末节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