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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弃隅没有阿星的影子。南月不禁埋怨自己的粗心。阿星今日的异常,怕是她离开南府之后就种下了。而她却今日才来找结果。
花厅和祠堂的灯都是灭的。
南傲天书房里也没有掌灯,看样子不在府里
唯一有光火跳跃的地方是凤雁痕住的静鹄苑。
只能先去看看。
可是就连那一处灯光也在南月抬脚的时候熄灭了。
南月摸到了后窗,屏息贴在墙上,四下里静寂得过分。
凤雁痕也就寝了吗?
或许今夜来得太不是时候。
南月就要转移方向,一语窸蔌炸弹般惊放在黑暗里。
“雁痕,我们还是不要……”是一阵低沉的男声,很粗重,但极冷静。
“他今晚出去了,不会回来。”这次是凤雁痕的声音,失却一向的端庄持重,竟带有几分媚态。但这只是话的面相,南月还是从话的里子处听出了浓重的恨意。
南府上下人杂的脸色造就了南月的极度敏感。愈长大这敏感就被训练得越为越灵光。
凤雁痕的声音被南月精准地分为两层。
声带里的那层媚与娇柔是假的、空的、冷漠的,声音底处的恨却是真切的、实在的、炽热而焦灼的。
南月透过一层厚实的砖墙墙解剖了继母风情掩映下失却理智的恨意。
一面墙其实什么也挡不住,无关厚薄。
男声再次响起,这次声音震起的气流里带着波动。表面平静的空气成了一戳即破的脆弱伪装。一声低哑得几乎听不见的“雁痕”被揉融进一些肢体的碰撞声,昭示着夜的平静被瞬间敲破。
南月依旧不敢呼吸,但大脑快速地运作着,男人有些耳熟的声音和上次归宁的一些画面联结起来,成了一团声影模糊的雏形。
渐渐地,声音和影子都明晰起来,那团模糊的影也膨胀、放大、展开来,如同泥坯在巧匠的打磨下忽然有了深刻的眉眼。
紧接着南月心头一窍开启,不仅看清了那团雏形的形状,还从它含蓄的神态里摸索到历史与未来,织成一张能解释全局的绣图。
屋里的男人是管家全福。
南月身心放松下来。
两个正处于巅峰状态的人不会理会到外界任何事物的存在,她完全不必担忧他们发现她。
南月只是觉得心脏上的肌肉受到了不小的一记敲击。
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凤雁痕对南傲天的爱是绝对忠贞与赤诚的,这个女人几乎对近旁所有人都有狠绝冷性的手段,却唯独对南傲天低到了尘埃里去。
早些年,她做贤妻良母。南傲天早朝的时候,她会替他更衣,精心打理好颈子上翻折的大襟。
南月清楚地记得那个三十岁不到风华正茂的美妇人是如何甘做灶下婢用她素日颐指气使的手指小心地侍弄着南傲天喜欢的饭菜。尽管那顿精心准备的伙食不知道为什么被南傲天打飞……
那日,大怒的南傲天一脚踏出静鹄苑的时候,琉璃金的餐碟碎成了一朵秋花凋败的样貌。
凤雁痕弯腰拾起那些锋利花瓣的时候,指尖渗出鲜艳的血珠。
幼年稀薄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哦,是了……那个时候就有一双眼睛在注视并疼惜着年轻继母的不值了。只是那个时候,刚过完四岁生辰的南月还完全不能理解立于门口的管家为何将刀剜一样的目光生疼地砸在凤雁痕背上。
疼到想迫不及待地释放,却又极尽的隐忍。
全福究竟忍了多久呢?南月不敢想,尤其不敢用自己十七岁的阅历去探测一个四十岁男人沟壑重重的内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帘幕(二)()
墙体那方透过来的喘息声越发的厚重急促,夹杂着的还有雌性无声的焦渴。
两人将一种惊天动地演绎得如此默不作声。南月近日内功渐涨,感受到墙体微乎其微而又风卷残云的颤动。
全福此刻当是将素日所有的忍耐,十几年来藏于暗处的自尊,都释放和发泄在凤雁痕缺乏滋润的身体里了。
只不过,对于凤雁痕来说,全福是一剂不对症的药,这副错误的药越是往她身上涂抹,越是开拓出她心里和身体里巨大的空洞,里面盛装着永远也无法满足的焦渴,对另外一个男人的焦渴。
南月心里隐隐约约地明白,凤雁痕利用着全福对她的纵容,用一种扭曲的恨的方式发泄着他对南傲天深入到极致的爱。
凤雁痕对南傲天的卑微,因为有了全福对她的卑微才不至于显得尊严扫地。溃败的爱与尊严在掉落的过程中被另一处更低的爱和尊严托住,才不至于粉身碎骨。
全福一定是自愿的,南月想。唯有心甘情愿才能让聪明人变愚。
他大概等了凤雁痕十几年的青春,看她以南家主母的身份在光阴里老去,从吹弹可破到半老徐娘。
“痕儿……”
衣料的摩挲声传来,南月不知是夜太静还是她耳力太好。
小心翼翼一点一点释放的激情使一个男人叫出了一个女人最原始的爱称。凤雁痕被人称作痕儿的时候该是她青春正盛的时候。
被风浪刮向高潮的海波渐渐地平息下来。南月猜测是全福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飘渺的对话传来。
“痕儿,那人随时会回来。”
“他不会,今日带着阿星那小崽子出去的,不会很快回来。”
“我觉得不安。老爷他疑心很重。”
“你闭嘴,你还叫他老爷,你怕他,你不过就是怕他。”有女人拳头“通通通”捶在男人胸口上的声音。南月可以想象凤雁痕是如何软弱无力而又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来。
墙那边刚冷静下去的气氛又急促有力地加热起来。“痕儿,我怕他,我一直都怕。我更怕你。”
全福发颤的声音在末尾处断落,像是被什么突然湮没。
南月后颈出了一层热汗,又被风吹凉。微微活动了一下僵持的颈椎。
阿星是被南傲天带出去的……怎么办,是要继续在这里从二人的谈话里探听些消息,还是想办法去找南傲天,去找阿星。
对话又深一阵浅一阵地传来。南月十指扣紧了墙壁。
“阿福,你说我作了什么孽,是不是十几年前那些人都化作了鬼,他们来报应了……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现在这样……”
“痕儿,那不是你的错。清云离开也不是你的错。”
南月差些忘了,南清云的离开如果还有人真的担心并为之崩溃,那这个人只能是凤雁痕。
“清云已经走了,我只希望清霖也不要再回来。永远不要再回来……”
凤雁痕突然不再作声,断断续续有女人呜咽的声音。
南清霖是南家第五子,南月只知他从小被送入军中。
对话断了片刻又重新响起。
全福这次的语调有些深长:“霖儿他,是我的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声音渐渐转小,像人的五官被什么禁闭住。
这个问题全福已经问了无数遍,每一次凤雁痕的回答都显得惊慌失措。
“睡吧,穿好衣服,别着凉。”
有木门的吱呀声。
南月急忙闪到远远的一处窄巷里。
后庭幽暗混晦的大片黑影里晃荡出全福谨慎的身形。管家本是不低的个子,却永远都是那副微微蜷含着胸膛的模样。这种姿态方便他感知到四面八方的风吹草动并将危机扼杀在苗头里。
这个沉默而恭谨的人就是以这样的姿态在南府生存了二十年。
全福走远后南月从深巷探出身子。
穿着单薄衣衫双脚无声踏着大地的全福,步子工工整整,还是那个忠心耿耿的人。
南月正思索着下一步的打算,忽觉头上有阴云漫过。
心里陡然一个激灵。
仓皇之中衣裙蹭到矮墙上年久的飞檐。一小块断裂的瓦片从墙头坠落,掉到地上发出哒的一声响。
南月懊恼地闭了下眼睛。瓦块落地的声响无异于打到她身上。她几乎用最快的遁形术逃离。
情绪有些低沉混乱的凤雁痕被这声脆闷的声响赶走了全部的混沌。死一样窝在被褥里的身子如同惊弓之鸟弹坐起来,一动不动。
但窗外再也没有什么声音响起。
许是夜猫踏了房顶。
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凤雁痕重新将身子放倒,连同悬起来的心。
只是后半夜再也不能入眠。
南月却远远没有摆脱自己的凶机。
方才惊吓到她的黑影不是夜鸦或者游云。而是个功夫远在她之上的人。
这人是等她远离了后庭才开始动手的。双方打斗的过程没有声音。仿佛是两个影子在战斗。南月在双手应对之间很感知到对方造诣极高。
那人逼得她节节败退。
不是要取她性命,只是要控制她。
南月很快双手被反锁在背后。那人使的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招数。不同于完颜旻武功路数的寂静稳准。这个人的无声里透着狠戾,还有摄人心魄的阴鸷。
南月被带到一座寂静的耳房。身体重重地摔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残破生灰的旧桌上跃动着一豆灯火。风欺短烛烛凌风。突如其来的灯光使得眼睛有些不适。
南月在昏暗里找带她来的人,没找到。四下里只有几个破旧的簸箕和一口肚子上裂了口的缸。簸箕的一角有被老鼠啃出的锯齿状的洞。四面墙上有烟熏火燎的痕迹,这是一处废旧的柴房。
南府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南月别过脸,欲打量背后的光景。
阿星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触地生烟的柴房角落里,眸子深深地闭着,脸蛋煞白。半截手臂上爬着几条蚯蚓状的红色瘢痕。是那种阴暗触目的红,仿佛在孩童稚嫩的皮肤上深深浅浅地流动。
“阿星——”
南月惊叫着扑过来,被一束光弹回,摔落在原来的位置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威胁(一)()
南月半卧着跌倒,手指触握到颈间那块玉,光是从那里发出的。
自从发现这玉有问题之后,她一直将它带在身上,期待能从异象中找出端倪。南月不敢相信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玉,小小的玉石似乎每次都能免她于危难。
难道真如溪娘所说,这玉是块护身符?而且功效如此的明显和神奇。
可阿星只是个孩子,而且此刻处于病弱的状态。这玉石的反应为何这样激烈?
阿星手臂上那些斑斑驳驳触目惊心的条纹瘢痕却渐渐失却了颜色,不再那样活跃地流动。又过了一会儿,连瘢痕本身也渐渐消失。
南傲天是在这时候走进来的,步子静悄而沉重地迈进来。南月首先看到的是透射在地上的一大块巨黑影子。
南月转过头来,首先看到是那人宫绦上的一处用黄色丝线绣成的符号,很小的一处,精巧别致。南月只觉得这符号为何有些眼熟,仿似在哪儿见过。
目光渐渐上移,对上一张平静多于愤怒的脸。
是南傲天。南月知道自己此行凶多余吉了。
十几年的父女,第一次这样四目相对。南傲天之前从未正眼看过南月,直到他发现这个丢尽他颜面的女儿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
“月儿,既是回府,就该走正门。”
温和的语气说出了慑人的话。
时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南傲天的眼角已经有几分下垂了。然而里面闪烁的精明锐利一天也没有消失。二十年前南傲天赴京赶考的时候,瞳仁里的光远没有这样锋利。
“父亲。”
南月叫父亲的空当后退了两步,站稳,直视着南傲天。
少女眼中的无惧唤起南傲天的一丝欣赏。
廿年前,惹他掉落了手中书卷的也是那样一个无惧的少女。只不过,那时候的南傲天还是一个怀有修齐治平大梦的书呆子。
这个四女儿纵然是溪娘在外面带回的野种,倒毕竟不是痴蠢物。不仅不是,还是个藏在暗处的可造之材。
“你尽可以放心。阿星这小崽子只是睡过去一会儿,不会有性命只忧。”
南傲天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十来年都没入过自己眼的女儿。竟有些隐隐希望这真的是自己的女儿。
可是南月身上流淌的血早在十四年前就确认过了。这个机敏灵透得不像话的姑娘与他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阿星做错了什么。”南月防备地问,黑色瞳孔沉定在低敛的睫毛下。
南傲天没有回答南月的问题,而是哈哈地干笑两声。
“月儿似乎忘了,为父在送你进宫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南傲天这话说的缓慢悠长,含敛着的威胁和杀机在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