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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的只有事实。
而事实就是一潭死水。
——那么现在,那个话本是什么情况呢?
情况就是,如一块天外来的巨石,狠狠地冲砸在这潭死水里。
震荡。
震动。
震惊。
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变数”、“变局”,已经来了。
这是一定要抓住的!
无须任何犹疑!
五个开窍走后,剩下的三位地阶大佬,其实交谈得并不多,但三言两语间,就把默契建立了起来,然后也都完全地明白了自己以及除自己之外其他两人的想法。
大家都是一样一样的!
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散场!
这一夜发生在聚星楼的事情,就如一颗小小的小石子投在水面,是荡起了一点涟漪,但那点涟漪很快地就消散掉,而没有引起任何影响。
其实影响还是有的。
比如郡城的其它势力,就都知道这天晚上聚星楼起了一点小骚动。
某副门主的孙子,在晚上,像疯了一样地大喊“这不可能!”
郡城的几大势力之间,药师堂固然是像筛子一样被其它势力渗透,其它各大宗门其实也不例外,就是渗透程度不一罢了。
就连郡守府,多半也不例外。
郡守徐亦山哪怕力压安南,也不能使得自身的郡守府其清如水。
当然,硬要做的话,他是能够做到的,地阶顶点接近天阶的层次,有太多的手段了。——但是,何必呢?
自身已是天。
却连一点小小的云彩都容不下?
没那个说法。
所以,这晚的事虽然是发生在聚星楼中,但到得第二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但在没有进一步消息的基础上,连猜测也无任何意义。
也所以……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第二天的安南郡城,阳光普照,一派明媚。
五月的安南,明媚的阳光中,其实已经捎带上一些热烈的情绪了,但暂时来说,那热烈才刚刚开启,主体还是明媚。
草木也都还处在最舒心的阶段,夜里安静地休养生息,白天疯狂地汲取阳光,然后在这个时间段里,疯长。
一夜枝抽三尺,一昼叶满新枝。
许广陵和草木的关系,无法用言语来准确地形容。
平日,他是他,草木是草木,两不相关,但当夜晚来临,他进入休憩中,和天地同其体、和天地共呼吸的时候,大院里的这些草木,也都俱皆被笼罩其中。
草木无心,许广陵无意。
但许广陵确实成了这些草木的“王”,它们经常会以自己的方式,对这位新来的“王”低语着。
田浩依然是早出晚归,暂时他在大院的事,也就是早晚做好饭,以及从许同辉那里接手洗衣的任务,其它就没有了,而关于许同辉许大人写了一本话本的事,他并不知晓。
著者许同辉本人,这一夜,辗转了小一会,然后沉浸在气血的感受和运行中。
白天来临。
洗漱,晨练,早饭。
这几个过程他都表现得很平静,而且晨练时,那绝对是专心投入,帮许广陵捶打身体,就更是全神贯注。
但早饭后,这位阁下就略有点坐不住了。
好几次看着许广陵,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许广陵没好气地瞄他一眼。
许同辉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在面对家长,“少爷,那个话本……”
许广陵安坐躺椅上,摇啊摇。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前世,沈欣就弄了一院蔷薇。
经他改造过的。
一年十二月,十月是花期。
花开之时,繁朵压枝,清香入骨,使得那个院子更像是一座小的“花城”。
大树的布局工程初步完成,下一步,似乎可以考虑弄点花来?但没有大宗师的能力,他也无法让花草四季如春。
一时花开倒是行,但那不抵用。
前世,有能力时,其实也没怎么用,最大的用也就是布置一个“云岭之城”了,那既是他对两位老人的交待,也是他对孕育他的那片土地和文明的交待。
这一世,再回普通人之身,确实又体会到了种种不便。
果然还是那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有奢的条件时,未必奢,但只能俭时,想奢也奢不了,这是两种“看起来差不多”,但其实完全不同的感受和体验。
“少爷,你为什么写那个话本?”
在许广陵那淡淡的像是天边棉花糖一般的心思中,许同辉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话。
这话其实不是“最想问”的。
因为许同辉最想问的,有好多好多。
那个并不太长的话本里,几乎每一处,他都想问,而且也都是“最想问”。
其实,还有“最最想问”。
那就是——
那个话本后面呢,后面怎么样了?
第80章 是我()
“为什么写那个话本?许叔,你听说过核不扩散条约么?”许广陵问道。
“什么?”
许同辉当然没有听说过!
“没听说过就算了,反正你一个小小的凝气境修者,知道这个也没有任何意义。”
“……”
“少爷,我其实已经能算是通脉了!”许同辉弱弱反驳道。
“那你告诉我,你通了哪个脉?”
“……”
“去,拿纸拿笔过来,我说,你写。”许广陵说道。
许同辉一愣,然后以飞一般的速度去拿了纸笔过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许广陵一边说着,许同辉一边记着。
两个发音古怪的字,许同辉不会写,他便暂时用了两个圈圈代替。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
“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
说到这里,许广陵顿了顿,问道:“懂了么?”
“懂!少爷,我懂了!”许同辉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他是真懂了!
之前就懂了七七八八,而现在,他彻底知道了少爷教他那个新的开架练体拳,让他重新从凝气练起,是什么意思。
“懂就好,那下面我就不用说了,你也不用写了。”许广陵道。
“……”
“少爷!”
许同辉差点以头抢地。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把这句话里的“愁”换成“幽怨”和“控诉”,差不多就是许同辉现在的写照。
他已经被之前的话本煎熬好久了好不!
少爷现在又来!
“有客人来了,许叔,你接客去吧。不要把人带到我这边来。”许广陵依然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躺椅,懒懒说道。
许同辉一愣。
有人来了?
他都没听到任何动静!
但对少爷的话他却是半点都不疑的,当下便起身,向着前院的方向而去。
走的路上,许同辉的脑子里还一直转着刚才的这些句子。
少爷明显只是才刚开了个头。
他太想知道后面是什么了!
然而任他如何想象,也不可能想象出后面是如何的华丽。
不是字句的华丽,而是思想上的华丽。
那是真正的“神飞天外”。
那也是一位大修对于生命巅峰的感悟,撇除“身”的层次不论,单论“心”的境界,如许同辉这等层次的修者,唯有一句话可以形容之。
五体投地而已!
而如许同辉这般的修者,当下来说,也只是那篇文章里面的“蜩与学鸠”而已。
许同辉穿过长长的庭院,来到前院大门边时,恰是来访者敲响大门时。
平日时候,大门都是关着的。
“咚,咚,咚。”
三下虽沉闷却悠缓的声响。
敲门,力度的大小,节奏的快慢,是足以向门内人传递出很多信息的。
而继这三声悠缓的敲门之后,门外人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是同辉么?”
许同辉打开大门。
门外站着两个老者,而其中一个正是那聚星楼的苗老。
“苗老!”许同辉拱手微微躬身为礼,“这几日正想着什么时候再去聚星楼向前辈请益呢。苗老,这是前辈是……”
“同辉,今天上门拜访,我也要重新介绍一下。”苗姓老者微笑着说道,“老朽苗兴禾,这位呢,姓常,名振河,和老朽一样,也是四海门的副门主。”
“苗老,常老,请,请进!”
“同辉,你手上拿的是?”走在院内,苗兴禾含笑问道。
“哦,这个啊……”许同辉这才发现纸和笔都还拿在手上。
他正常绝不至于如此恍惚!
都是少爷害的!
许同辉心里小小嘀咕和诽谤着,这时也不好故作遮掩,便顺手把纸一扬,“晚辈居家无事,一时随便写划几句。”
距离很近,更主要是两位老者都是地阶,那目光敏锐到不要不要的,这么近的距离看清纸上的字,那自然是极为正常,看不清楚才奇怪了。
而当看清纸上写的是什么之后,两个老者一个不自觉地握了下拳头,一个不自觉地顿了下脚步。
不管是动手还是动脚,都是心乱了。
极乱!
“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
这不就是说得他们,说得他们这类修者么?
凝气顺风顺水,至通脉便如重担在身,而到了开窍,则是步履维艰。
终于突破了开窍,跨出了那一步,来到了地阶,却发现已经是身陷泥淖,而且是大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当真是,退,退不得,进,进不得,就连挣扎,也挣扎不得。
不是到了地阶才陷进去。
而是早从凝气,就开始陷了。
凝气陷一点,通脉陷一些,开窍陷很多,然后到了地阶……
这就是他们这些修者。
这就是他们的功法传承!
转瞬之间,两位老者都是一颗心如被重捶,然后散裂为万千乱麻。
苗兴禾直接笑不出来了,他的微笑僵硬到如同在哭。
早上看到那份话本,他就已经被极大地震惊过一次了,而这时看到这样的话,他才发现,之前的震惊……也许,并不算什么。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用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就如此精当地刻画出他们的境况?
精当到让人黯然,想落泪。
人其实就在面前。
但苗兴禾和常振河两人都发现,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一点点都看不懂!
许同辉是通脉境的修者,而且迈入通脉境的时间并不长,这是极为明摆着的事情。
两位老人都不可能看错这一点。
但一个才跨入通脉境不久的修者,又如何能够有这样的领悟?
也包括之前那份话本里的诸多内容。
“同辉老弟,向我聚星楼中投递话本的那位著者,是你?”常振河问道。
不是我!
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是我,就是我。”许同辉微微点头,应道,“闲来无事,写着玩玩。”
闲来无事,写着……玩玩?
听到这话,常振河整个人都僵硬得差点把自己给绊倒。
而苗兴禾也好不到哪里去。
之前他似乎是想说话的,然后他直接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
好在是地阶,不至于呛到脸红脖子粗,更不至呛到像是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他只是有点狼狈地连咳了几下,消化掉那点不适,然后“普通好奇”模样地问道:
“同辉,你纸上现在写的这个……莫非就是那话本后面的内容?”
第81章 试探()
这是不是那话本后面的内容?
我怎么知道!
还有,我也想知道那话本后面是什么内容啊,比你们还想知道呢!
许同辉心里小小诽谤着自家的少爷,然后伸手对两人道:“苗老,常老,请!”
不是知交好友,而且对方又是第一次上门,并且这是两位大佬,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所以许同辉规规矩矩地把两人引到了会客厅。
宾主落座。
这个地方没有茶叶,但客人来了一样有上水的习惯。
大院暂时没有其他人,所以这个上水的事只能是许同辉自己来了,于是两位老人也就很客气地起身相接,而且还走出了一两步。
如果是侍女什么的上水,两位来客自然是可以安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