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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徐亦山的面子。
背景,实力,处事,三者合一才为他搏得了这样一个面子,缺一不可!
而就这么一件“小事”,却明明白白地昭示了,安南郡的天,到底是什么样的。
许同辉是懵的。
他也不知道这位郡守大人到底是发了什么样的疯,好在,没要多久,少爷和田浩也都被人邀请过来了。
“小陵!”
许同辉在两个身份之间行云流水地无缝切换,如今,操作流畅度已经是100%。
这其实并不是熟能生巧,而是缘于信任。
内心深处极度的信任。
不管他叫着“少爷”,还是叫着“小陵”,少爷都还是那个少爷,他也都还是那个他,所以,叫什么,都一样,并不存在任何心理障碍。
哪怕是圣人在此,估计都很难看出什么不妥或者说不谐。
许广陵一个眼神,许同辉的心安定下来了。
刹那间,风停雨住,剩下的,只是晴空万里,与心共澄。
“紫华阁阁主,到!”
郡守府常年不开都快要打不开了的大门今日洞开,门口有专人通知和传唱。
这一切,都宣示着,今日的晚宴虽然操办得极为仓促,但却是绝对正式,绝对高规格!
叶南平出入郡守府多少次了,这还是第一次走正大门,挺稀罕的。
他特意放慢了脚步,问站在大门口迎客的薛守一,“老薛,到底啥事啊?”
“老爷高兴呗!”薛守一笑呵呵说道。
老爷一直在后院陪那个许同辉,却打发他在这里迎客,迎七大宗门的当家啊!
这一举动,等于直接是把那个许同辉摆在七大宗门之上了,薛守一心中其实是翻天覆地,如果老爷不是地阶大成,他会真的怀疑,老爷这是疯了!
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那个许同辉,又到底是何来历?
简直不能想,因为随便怎么想,结果似乎都有点吓人。
“四海门门主,到!”
又一行人到来。
许同辉认识的苗兴禾、常振河两位副门主也在其中,但这两位副门主兼地阶强者,此刻是毫无风头可言,居然都没有唱名的。
这不是徐亦山高傲又或是薛守一的安排出了什么漏子。
这就是郡守府现在的格局!
接到请帖,四海门几乎是倾巢出动!
所以此刻前来的,不止有门主,他们所有的副门主和堂主,但凡大四海门内称得上“大佬”级的人物,几乎无一遗漏地,全都出动了!
而那些知道话本存在的人心中,都是比较沉重的。
许同辉上午被召进了郡守府,他们是知道的,现在但凡是涉及到许同辉的事,都是门内的头等大事。
而没要多久,来自郡守府的的请帖就送到了聚星楼。
随后,一干大佬面面相觑。
到底……
发生了啥?
“八极堂堂主,到!”
因为距离的关系,八极堂接到请帖的时间稍晚。
而后,他们得知四海门是倾巢而出。
堂中一干大佬简短碰头之后,几乎没有任何商量地,迅速下了决定,他们也要倾巢而出!
不需要知道什么,他们只需要和四海门一样做就行了!
——如果八极堂有什么举动,大概四海门也会做出相应的举动,这就是八极堂和四海门,你伸左脚,我必伸右脚,你耍刀来,我必出剑。
“明山宗宗主,到!”
“朝山宗宗主,到!”
这两宗几乎是一块到的,却是一条大道走两边,井水不犯河水。
“澜水宗宗主,到!”
这一宗却是来得人最少的,就宗主和一位副宗主。
但只要宗主来了,其实来一人和来一百人,并无差别。
“药师堂堂主,到!”
药师堂是最后来的,也不知甘从式是心疼他那些美酒,还是携着那些美酒确实不便,总之,载满酒的几十大车,招摇过市,一路招摇进了郡守府。
没到晚上!
七大宗门的七大当家,悉数到齐。
宴席也就此罢开。
场地就在后花园。
所有来宾悉数安置妥当,最中心的一桌,桌上却只有九个人。
七位当家。
徐亦山。
以及……
许同辉。
这一刻,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一桌,聚集在这一桌的某个人身上。
天还没黑呢。
太阳还高挂在天边。
许同辉站在阳光灿烂之下,这一刻,终于又不安宁了。
岂止是不安宁,从头到脚仿佛都有蚂蚁在身上爬,那真的是坐立不安,举止无措,他状若无意地偏头,试图寻找他的“定心石”,却发现少爷不知道被安排到哪一桌去了。
这一刻,只有他站在这里,站在全场的最“中心”。
凝气的,通脉的,开窍的,地阶大佬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也亏得是现在的他。
换了昨天上午的他,如置身于这样的场景,再怎么死撑,也撑不下去的,只会在短短的数息之间,就心神俱垮,然后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跌落地上。
这一刻,虽然还是心神极度不宁,但他还是咬牙死撑着。
少爷在看着呢!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徐亦山已经不癫狂了,这一刻的他,端着酒杯,长身如山地站在席边,淡淡含笑,如山,如水,身定如山,神凝如水。
“许同辉。”
“大家可以把他当作是我的小师弟。”
喀。
轻微地喀嚓一声,八极堂堂主成绍安手中的杯子失手跌落,却又被他极快地伸手捞回,只在原地留下一抹残影。
而席间其他的几位当家,也全都目瞪口呆。
小师弟?
这个许同辉明显不是徐亦山的小师弟,就几天前,他们彼此还不认识呢!
当然,徐亦山也没说是,只说是“当作”。
当作!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
这个许同辉也是出自天阶门下?
至少。
而如果没有这个“至少”……
这一刻,几位当家的心也都乱了,和许同辉一样的乱。
只有徐亦山一人,朗笑穿庭。
这一晚,是他的舞台,他在舞台之上游走。
而舞台的正中心,其实却是站着另一个人,一朝名动,十方皆知。
第95章 止水()
晚宴结束得并不太晚。
毕竟,没人劝酒什么的。
而且,虽然是摆了二三十桌,但最关键的,也就是中心那一桌而已,其他人都是打酱油的。
三杯两盏淡酒。
太阳甚至都还没有完全落山,今日的这个“晚宴”,就散了。
各回各家。
这一次,徐亦山终于不摆他那“安南郡老大”的架子了,亲自把来宾送到府邸门口,但他究竟送的是七大当家还是那个许同辉,谁才是搭头,所有该明白的人,心里都明白。
而这一次宴会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为那个许同辉“正名”、“定位”。
名是什么名?
徐亦山的小师弟,不管是“当作”还是“是”,反正对外界来说,都一个意思。
位是什么位?
徐亦山的小师弟,“老大”的小弟。
你们可以不把他当老二看,但他是我的人,有我罩着。你们……明白?
当然明白!
如果连这都不明白,又怎么可能从人阶一路修行到地阶。
人阶,苦修就行了。
想晋入地阶,你先得有“地”,而想要有“地”,你得是势力中人,并且,你得是那个势力推出来的,当家人、顶梁柱、核心传承者,如此等等。
这样的人,对这种三岁小孩都会懂的事,还会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不明白的只有两点。
一是这个许同辉到底是什么身份,在“徐亦山的小师弟”这个身份后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但这个短期内没有答案。
调查是肯定的。
之前青水城的调查无果,这次肯定是要换个方向调查的,如八极堂四海门这些土生土长的宗门且不说,像紫华阁、澜水宗这样的“跨界”宗门,必定是要把这个消息往上报的。
他们不知道这个许同辉的根脚,但上面的人肯定知道。
天阶啊!
弄不好过不了多久,上面就会有大佬驾临安南郡。
他们的不明白之二,就是徐亦山为什么会这么罩着许同辉。
罩没问题。
就像之前郡守府和许同辉这边合作一样,那才叫罩啊,正常的罩。
而今天的这个,明显就不正常了。
极不正常!
这根本不是徐亦山往常的做派,如此张扬,如此夸张,简直就像是做戏。
但他却又做得很认真。
是戏吗?
不是。
有今天这一出,今天,这个许同辉是徐亦山的小师弟,明天,以后,这一辈子,都是!
他们双方谁都甩不掉这个身份。
而后,他们想到的是,东山,今天以后恐怕又要多一个主人了。
七大宗门,只有四海门有点特殊。
他们是惊疑不定地来,也是惊疑不定地走。
故事的进行,根本没按照他们想象的来啊!
这是彻底失控了好不!
然而,就算比其他人更多地知道一点内情,这其中也还是迷雾重重,根本就看不清。
到得这个时候,四海门的几位大佬都有点悲哀或者说郁闷地发现,捷足先登,是没有用的,有用的还是力量。
就算再怎么捷足先登,再怎么抢占先机,没有控场的力量,那就都还是白搭。你搭场子,别人登台。
“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返程的路上,一位堂主忽然轻轻地念起了这首“道诗”。
这是那二十首道诗中的其中之一。
几位大佬脚步略顿了顿,然后皆是无语。
倒不是说他们在许同辉这件事上忙而无得,他们其实也没忙什么,只是刚想出门遇着大雨,出不去罢了。
正经是当值此际,这首道诗,让他们对于修者、修行,有了更深的一些体会。
修者,修者,说到底,还是修行为本。
其它任何,都是无用。
四海门的门主已经是在想着,他们四海门向来的立门宗旨,到底是不是“为谁辛苦为谁甜”了。
许同辉亦是心怀百结。
回到大院后,撵着田浩去睡觉,而他直接就是请罪般地把事情发生的经过无有巨细地禀告给了许广陵,然后道:“少爷,我错了!”
“错在哪里?”许广陵道。
“我不该胡乱自作主张,把话本的内容说给徐大人听。”许同辉道。
“不,这个没有问题。”许广陵摇头道,“我都让你把话本递给聚星楼了,如果那边没有控制的话,整个郡城的人都有可能看到,让徐大人看到又怎么了?这不是事。”
“但你确实有错。”
微微低【。】垂着头的许同辉身子颤了一下。
“你错在宴会的时候表现并不好,是不是那些目光落在身上,你的心就乱了?”
“少爷,我的心现在还乱着!”许同辉如实禀告。
虽然已经离场了,但那些目光好像还留在他的身上,那些惊疑,那些审视,那些凝重……
场中那些人目光中所带着的情绪,像是外来的河水,蛮不讲理地冲贯进了他的心湖之中,让本来平静且清的心湖,现在变得动荡且浊,根本静不下来也清不下来。
“这样,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
许广陵给他讲的,是前世但凡对佛道文化有点了解,就几乎人尽皆知的“把心拿来,吾给汝安”的故事。
一夜过去。
第二天,徐亦山去了东山,开始闭关。
而来访的各路人马来到东正街,来到那个院子,却连院门都未能进。
大门紧闭。
也就在大门上,牢牢地粘贴着一张纸,纸上是几个大字:
“闭关中,请勿扰,出关时间未定。诸位大人前辈,敬请见谅!”
见谅。
当然见谅。
不见谅行么?
就算你不是徐亦山的小师弟,若非恶客,我们也没有相扰的道理啊。
作为修士,谁还没个闭关静修的时候呢?
理解。
理解!
于是,所有访客俱退走。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没有木屐,没有苍苔,没有推敲,也没有柴扉。